第49章 往事如煙
- 塞上春秋
- 柳吹楊
- 2111字
- 2020-02-17 12:50:31
呂正搖了搖頭說道:“二十多年前,自從北突斯人一分為三以后,他們就很少大規(guī)模地滲透到北境長城附近,長城以北百里之內(nèi)就很少見到辮子頭了,但九年前,在離北境長城只有三十里之遙的草川集,我們卻中了上百北突斯人的埋伏…”
呂正說到此處停頓了一下,似乎在竭力回憶起當(dāng)年的那場伏擊戰(zhàn),然后說道:“猝不及防之下,我這一都五十人在北突斯人的第一波箭雨中就被撂倒了七八人,北突斯人射完手中的箭后,我周圍能站起來拿刀持弓的袍澤兄弟已不到三十人。突斯人見狀棄弓上馬,從高地一泄而下,以為一波沖鋒就能擊垮我們這股殘兵,但是,他們忘記了我們是大漢邊軍中最為精銳的守夜人。”
提道“守夜人”,呂正臉上泛起了一陣潮紅,似乎沉醉在往昔的榮光里,他從腰間取下酒囊,仰頭喝了一大口烈酒后將酒囊丟給張斌,示意他也喝一口暖暖身子,張斌現(xiàn)在哪有心思喝酒,婉拒了呂正的好意,急切地問道:“接下來了?有沒有把突斯人打退?”
呂正將酒壺蓋子蓋好后,打了個酒嗝,繼續(xù)說道:“當(dāng)時我下令大伙棄馬步戰(zhàn),集結(jié)在一地勢較高處,將戰(zhàn)馬布置在外圍,阻擋突斯人的沖鋒。一番惡戰(zhàn)下來,突斯人折了二三十人,卻始終突破不了我們的陣仗,他們佯裝敗退,我雖然也知道他們這是欲擒故縱之計,本想率著眾人和他們再耗一仗,將突斯人打殘后再撤,這樣的話大家伙逃出生天的幾率會更大,但是,但是……”
呂正低頭嘆息,不無惋惜地說道:“一而再,再而歇,突斯人剛才第一波沖擊使大家陷入絕境,才會激發(fā)出大家絕地反擊、拼死一搏的斗志,但當(dāng)突斯人如潮退去的時候,大家似乎看到了一線生機(jī),已無堅守的斗志。見此情景,我只好下令撤退,大家翻身上馬后集中在一塊朝天雄塞方向撤退,但是陰險的突斯人早就等候在我們撤退的路線上,他們從我們兩翼掩殺過來,驚慌之下,大家四散逃逸……此役最終只有十二人逃回了天雄塞,其他人不是被俘就是被殺了,第二日我們?nèi)ナ帐靶值苓z骸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你父親……”呂正停頓了一下,側(cè)臉望了一眼張斌,猶豫是不是要繼續(xù)說下去。
張斌既然問了,就已經(jīng)做好了心理準(zhǔn)備,遂說道:“呂大人,你直言無妨?!?
呂正見張斌如此堅決,說道:“我檢查你父親遺體的時候,你父親背后是中了一箭,估摸是被突斯人放冷箭偷襲時所中,但是那一箭并不在要害之處,而且因?yàn)槠ぜ椎恼谧o(hù),入肉不深,對于你父親這種久經(jīng)戰(zhàn)陣之人來說應(yīng)無大礙。其實(shí)真正致命的是他背上的一處傷口,但讓人費(fèi)解的是這傷口不是劈砍傷,而是直刺傷,傷口細(xì)小,正中心臟。但突斯人擅于使用彎刀劈砍,要么是借馬力將人劈開,要么是在身體上劃下長長的口子,使人流血過多而亡。所以你父親的致命傷只有一種解釋,他是被一位擅使劍的突斯人攆上你父親,在背后一擊得手?!?
張斌臉色陰沉得非常難看,他本以為自己父親是轟轟烈烈的戰(zhàn)死,卻沒有想到是這種情形,在他心中,寧愿父親是一種決然赴死的姿態(tài)戰(zhàn)死沙場,而不是被人在背后追殺而死。
呂正看到張斌黑著臉,一副黯然神傷的模樣,暗罵自己還是沒有管住這張烏鴉嘴,將話說的那么直白,沒有顧慮到對方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郎,心里頭可能承受不了。
三人到了無量山山腳已是申時時分,呂正從懷里掏出兩個白面饃,執(zhí)意塞給了張斌,說道:“在回家的路上別餓著肚子,大漠冬天里天黑得早,快馬加鞭趕回家吧?!?
揮手告別之后,三人各奔東西。在回天穹牧場的路上,正如呂正所說,天色漸漸暗淡下來,氣溫也逐漸下降,這一切預(yù)示著大漠里漆黑如墨的夜晚即將來臨。張斌可不想在大漠里再走一回夜路,挨餓受凍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母親那喋喋不休的嘮叨。張斌狠夾馬腹,朝天穹牧場奔去。
距離天穹牧場大約十里路的時候,張斌朦朦朧朧見到正前方有一群人,張斌唯恐是馬匪,提起一萬個小心,從前方隊(duì)伍的右側(cè)一里處迂回前行,這樣即使有變,他和這群人之間也有一定的距離,從而有足夠的時間去逃逸。
不過一切擔(dān)心都是多余的,在這群人右側(cè),張斌半瞇著眼睛發(fā)現(xiàn)了前方隊(duì)伍旗手所持的白牛旗,旗幟迎著凜冽寒風(fēng)飛揚(yáng)招展。“是天穹牧場的旗幟?!睆埍笮念^一松。
關(guān)于白牛旗,當(dāng)年小時候不懂事的張斌奶聲奶氣地問過拓跋圭:“外公,天穹牧場為啥要掛白牛旗,怎么不掛上白狼旗,白狼多威武,多氣派啊。”拓跋圭忍不住地給了他頭上狠狠一個暴栗,罵道:“白牛是拓跋氏的圖騰,你個小孩子家懂什么。”然后一臉神往地說道:“你可知拓跋氏的勇士騎上白牛加速沖陣時的威力,沒有什么可以阻擋住他們的鐵蹄,一切阻攔在他們前方的障礙不論是人還是墻都會化成齏粉?!毙⌒〉膹埍竺嗣磺锰鄣暮竽X勺,忍痛說道:“外公,那我也要騎白牛?!蓖匕瞎缤锵У卣f道:“沒有薩滿大人,天穹牧場就只有白馬,沒有白??沈T?!庇啄甑膹埍笥弥赡鄣芈曇粽f道:“外公你等著,終有一天我會把薩滿大人抓回來,到時候咱們就有白??沈T了。”拓跋圭聞言呵呵大笑道:“好,好,外公就等著那么一天。”
大漠遇故知,張斌欣喜萬分地打馬飛奔呼喝上前,騎在高頭大馬上的牧人們也發(fā)現(xiàn)了縱馬前來的張斌,他們也沒料到張斌這個時候趕了過來,“斌哥兒”,“斌伢子”的招呼聲此起彼伏,張斌也笑呵呵地和大家伙打著招呼。
走入隊(duì)伍中,張斌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群陌生的面孔,他們衣衫襤褸,驚疑畏懼的眼神望著他和周圍的牧人們?!八麄兪鞘裁慈耍俊睆埍髱е@一絲疑惑,策馬走向騎在馬上的繼父李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