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之中，熟睡的馬修突然從床上豎了起來。汗水浸濕了他的全身，他的臉色慘白到連黑暗都無法遮掩。他又夢到了那雙漆黑的眼瞳，夢到了某些模糊破碎的畫面。額頭上的傷疤隱隱作痛，還好血液沒有流出來。

這已是他來到炮灰營的第二十天。二十天過去，他依然沒有適應每天的訓練，營地中沒有一個人能夠適應每天的訓練。因為每過去一天，個人的訓練量就會增加一些。每一天都是新的適應期，每一天都是新的受難日。

宿舍內的其他人還在沉睡，馬修做了幾個深呼吸，躺回了床上。不過他剛躺下去幾秒鐘，外面就傳來了刺耳的鳴笛聲，緊接著室內自動亮起了刺眼的燈光。新一天的訓練就此拉開序幕，而此時不過是凌晨4點。

“啪！”隊長哈洛特狠狠拍下了床頭的紅色按鈕，宿舍大門上方的顯示屏上立刻跳出了10秒的倒計時。所有的隊員以幾近瘋狂的速度整理好了內務，在第8秒的時候，第98小隊在宿舍門口集結完畢。兩分鐘后，隊伍趕到了營地內那個巨大的操場。

炮灰營的每一天都會以最嚴格的方式開始，如果有人在鳴笛聲響起三分鐘內沒趕到操場，后果就是成為營地外圍放牧林中那些野獸的口糧。慶幸的是今天并沒有倒霉蛋出現，最慢的人也提前10秒鐘來到了操場。

能容納六千多人的操場現在只站了不到兩千人，上個月的那批炮灰被撥到前線后，只回來了3個半小隊，而這個月進來的新炮灰也減少了許多。

在所有隊伍的前方，伊莫斯早已半瞇著眼睛，懶洋洋地站在講話臺上。

“廢話我就不多說了，最近北方戰線又出了些麻煩，我不保證軍部的那些白癡會不會突然把你們這些家伙全都扔過去。所以，想要好好活下去的話，對自己更狠一點吧！”打了個哈欠，伊莫斯走下了講話臺，看他的樣子似乎是要回去補覺。整個炮灰營里，也只有伊莫斯才能這般悠閑，底下的炮灰們可沒那么多時間休息。

早晨的集合結束之后，接下去的訓練就再也沒有了監督和束縛。想什么時候訓練可以自行選擇，訓練強度如何也可以自己規定。不過所有人都在解散后的第一時刻前往了訓練場，因為不完成一定的訓練量，就不能得到午餐；不強迫自己進行更多的訓練，就會在即將到來的戰斗中喪命。

跟著第98小隊的隊友，馬修進入的相應的訓練場。即使是聯盟所有軍營中最簡陋的一個，炮灰營也早已采用了自動化訓練方式。訓練場中，每人都有一個對應的訓練艙，任何基礎訓練都可以在訓練艙中進行。當然，這并不包括實戰訓練。對于炮灰營的炮灰來說，實戰訓練就是直接上前線。

基礎訓練的項目簡單清晰：只有體能訓練，包括力量、速度、耐力、反應力等方面。這些原本只是普通軍隊的基本訓練方式，不過在強度加強了數十上百倍后，適格者也能從這些訓練中得到進化的力量。

用最簡單的話來概括，基礎訓練就是為了強化基本身體素質而進行的訓練。至于那些特殊能力，往往需要特殊的器材和專業的教官才能進行高效率的練習，這些條件在炮灰營根本就不具備。

“請選擇訓練強度，建議強度為5.7級。”馬修剛進入一間訓練艙，一道光線就掃過了他的全身，電腦發出機械的聲音，給出了符合他今天狀況的標準訓練方案。

馬修已經連續進行了一個星期的5級強度訓練，雖然這種強度每天都能將他累趴下，不過對能力進化的推力卻越來越不明顯。所以在重復確認了兩次后，他選擇了6級訓練強度。

“請做好心理準備。”似乎連電腦都不忍看到馬修受罪，居然破天荒地發出了提醒聲。一團銀色的液態智能金屬從訓練艙艙頂的小孔中流出，落到了馬修身上。金屬慢慢變成了一條鎖鏈，纏繞著他的全身。馬修頓時覺得身軀承受的重量增加了好幾倍，肢體的行動也遲緩了許多。這團液態金屬足有600公斤的質量。

不過很快馬修就忘掉了這點不自在，因為有更難受的感覺纏上了他。

訓練艙中閃過一道亮光，周圍的場景頓時變成了逼真的熱帶雨林。地面開始上上下下、前后左右不規則地移動，模擬出高低不平的地形。馬修在避開從各個角落鉆出來的模擬子彈的同時，還要保持每小時至少三十公里的奔跑速度才能保持身體的平衡。如果他沒躲過子彈，高壓電擊會將擊中的部位烤成焦炭；如果他沒達到基準速度或沒跟上地面移動的節奏，在倒地的時候訓練艙依然會給予高壓電擊的懲罰。

進入訓練艙一個小時后，馬修身上的衣服已經濕了一遍又干了一遍；兩個小時后，馬修的雙腿開始不住地打顫；三個小時后，他放慢了速度，于是很快遭到了高壓電擊，又不得不拼了命將速度提升了上去；四個小時快要過去的時候，訓練艙停止了運轉，馬修噗通一聲倒在地上，半天沒回過氣來。

中途的休息時間只有十五分鐘，馬修得到的補給也只有適量的鹽分和水。接下來的訓練中，液態金屬分散到了馬修的四肢上，他得帶著這些重物在三小時內連續不斷地進行俯臥撐、仰臥起坐和深蹲起立。雖然這些都只是最簡單的動作，但加上了數百公斤的負重和無限循環的長時間高頻率不停歇練習后，即使是適格者也沒法堅持太久。

三個小時過去，快到中午十二點的時候，馬修已經倒在了訓練艙中，絲毫不能動彈。今天的訓練量已經超過了他的極限，體內所剩的能量幾乎就要枯竭。不過也只有消耗完所有的能量，馬修才有資格獲取中午的那份營養補劑。

當滿足了上午的訓練量后，訓練艙內的一臺儀器就會自動吐出午餐。午餐的品種很簡單，簡單到只有一包營養劑和水。喝下白開水，吃下白開水味道的黏糊糊的營養劑，又休息了半個小時，馬修迎來了下午的訓練。

下午的訓練更加簡單，馬修要做的就是從頭到尾站在那兒挨打。皮膚，肌肉，骨骼，最后到內臟，訓練艙向馬修釋放的沖擊波一步步增強，傷害的深度一寸寸加劇。最后一擊落在身上時，馬修全身的皮膚都已開了花，肌肉比上午訓練完了還要酸痛，骨骼幾乎都散了架，內臟也被打到移了位。

不過這還不是結束，挨完打后，他還得用遍體鱗傷的身軀背起全套裝備，用顫抖的雙手端起槍械，在訓練艙中進行模擬射擊練習。如果成績不過關，結果就是再挨幾下高壓電擊。

當所有訓練結束，躺在地上吃完了晚餐后，馬修直接被訓練艙毫不留情地拋射了出去，癱倒在了艙門外。不少人和馬修一樣躺在了訓練艙的門口一動不動，有幾個甚至被懲罰電擊電到了全身焦黑，似乎已經沒有了生氣。幾個清潔機器人一路打掃過來，將那些人拖了出去。

恢復了一點精神后，馬修前去清理了全身，然后回到了宿舍。

“怎么樣？今天感覺如何？”宿舍中只回來了三個人，三人都癱在了各自的床鋪上，只剩下了說話的力氣。

“很累，很痛。”這是馬修一整天下來的感受，也是炮灰營中每個人、每一天的感受。

此時已將近晚上7點，夜晚沒有訓練項目，有余力的人可以自行選擇各種訓練，完成訓練后可以從訓練艙里得到雙倍的獎勵。不過大部分人都選擇了留在宿舍看書、放松，畢竟有時候太過拼命會提前丟了性命。書架上的書囊括了各個種類，包括如何加快能力提升，如何在戰斗中高效利用能力。雖然只是些理論的東西，能在炮灰營使用的方法也不多，但能給人的啟發依舊不小。

晚上沒有嚴格的熄燈時間，各個小隊可以自行制定休息時間。十二點的時候，宿舍的燈光準時熄滅，一天就在無盡的疲憊中過去了。

第二天是更加殘酷的訓練，馬修身上的負重比昨天多出了2%，訓練的總體強度增加了4%。一天下來，他遭到了二十幾次高壓電擊，背部和肩膀幾乎快成了焦炭。這一天，小隊中有人將耐力進化到了六階，被醫護機器人提前送回了宿舍。

如果有人成功進化了某項能力，作為進化的獎勵，他可以得到足夠支持進化完成的營養補給和休息時間。如果這項能力進化到了五階以上，這名隊員還可以得到額外的半天休假和一份營養劑。

來到炮灰營的二十多天里，馬修一共遭到了三百多次電擊，平均每天就有十五六次。如果在真實戰場上，他或許已經死上了十多次。慘烈的訓練帶來的效果也十分顯著，他的某些還未開發的基礎能力幾乎以三天一階的速度迅速進化，這些進化并沒有像以往那樣帶來長時間的昏迷，而只不過是持續了幾小時的刺痛。

在荒原上，人們把每一個能力都區分得十分精細。因為荒原上的資源有限，一般適格者每天的行動強度和補充的能量根本不足以支持能力進化到五六階或者更高，進化出更多更全面的低階能力就成了每個人的追求。

而在聯盟中，能力的分類并沒有這樣細致，因為荒原上的人追求的那些能力在軍營的訓練中不知不覺就可以輕易得到。所有可以通過訓練誘導產生的能力都被歸入了基礎能力，基礎能力只分成了四種：力量、速度、耐力和感知力。炮灰營的炮灰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快地提升這些能力，至于其它的一些特殊能力，那是精銳部隊才需要訓練的項目。

極限的訓練和困頓的沉睡中，馬修度過了來到炮灰營的第25天，而這一天已是這個月的月底。這個月里補充進來的新炮灰少得有些可憐，所以即使他是新人，也很可能在這幾天里被抽調到北方戰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