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掙扎
- 暗星獵場
- 黑夜訪者
- 3759字
- 2020-01-17 16:36:40
再精彩的節目也會有結束的時候,士兵覺得時間差不多了,于是加快了攻擊。女人頓時顯得手忙腳亂起來,防御中失誤的次數明顯增加。隨著士兵一次次揮舞匕首,女人的身上增加了一條條鮮紅的傷口。鮮血隨著她的動作不時從傷口中擠出,很快就將全身染成了暗紅色。她身上的布料也一塊塊飄落,衣服下慘白的肌膚暴露在眾人眼前。
觀眾席上的人顯得更加興奮了,馬修可以清楚地聽到周圍的人沉重的呼吸聲和劇烈的心跳聲。有幾個囚徒站起來吹起了口哨,立刻遭到了周圍站崗士兵的一頓毒打,不知道這些人明天還能不能活著完成苦工。
女人顯得有些絕望,笑容和冰冷的表情都已從她臉上離去,剩下的唯有悲傷。但她還沒有放棄,能走到這一步,她已經出賣了自己太多的東西,她不想曾經所有的痛苦和忍受在這一刻化為泡影。她還在奮力掙扎,盡管一切掙扎都是徒勞。
趁著士兵攻擊的一個間隙,女人突然撕下了身上的一塊布料,一把甩向了士兵的腦袋。她緊跟著沖上前去,整個世界所有的事物都從她的眼中消失,只剩下士兵跳動著心臟的胸口。她傾盡全力,放棄了任何防備,雙手握著匕首筆直向前,只為完成這一擊。
士兵早就防備著女人的臨死反撲,但還是低估了女人的攻勢。他閃過飄來的碎布,避過了要害,卻依然讓匕首在左臂上劃開了一道深長的傷口,鮮血瞬間涌了出來,浸染了整條衣袖。士兵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憤怒,下一刻他反握匕首,速度暴增,一個漂亮的跳轉反擊,用刀柄狠狠砸在了女人的后背上。
“喀嗤”一聲清脆的骨裂聲,緊接著是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士兵徹底擊碎了她的脊椎。女人向前撲出數米,無力地倒在地上,下半身完全失去了知覺。眼淚不知不覺地流淌在她的臉上,她伸出雙手,奮力在草地上爬行,身后留下一條殷紅的血跡。
盡管在上場時她就有了死亡的覺悟,但死亡真正降臨時,任何人都會有一剎那的恐懼。尤其是她知道,士兵賦予她的死亡將會漫長而且殘酷。女人已經受夠了每天都抱著渾身是傷的身軀蜷縮在黑暗的角落,受夠了每天都如行尸走肉般面對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她曾經還有夢想,還想站在高樓上悠閑地看明天升起的朝陽,還想著有一天進入睡夢時能夠不用擔心受怕,還想迎來能夠真心微笑的那一天。
只是這一刻,一切都成了妄想。士兵不緊不慢地向女人走去,一腳踏在女人的右小腿上。女人還在奮力爬行,只是已經無法再移動一點距離。士兵一步一步踩著女人的身體向前走去,每一步都伴隨著清脆的骨裂聲,最終他踩斷了女人的兩只手骨。
女人的身體不住地顫抖著,汗水和淚水浸透了整個臉頰。但她再也沒有發出一聲哀嚎,鮮血從她的嘴角不停地流出。士兵一腳踢向女人的腹部,將女人踹了個翻身。接著他蹲到女人的身前,獰笑著舔掉匕首上的鮮血,然后伸出匕首,慢慢在女人的臉上畫了起來。
片刻之后,女人原本還算靚麗的臉上已滿是鮮紅的刀疤。汗水、淚水混雜著鮮血緩緩流下,染紅了她金色的頭發,染紅了深綠的草地。女人依舊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的臉上甚至浮現了一絲燦爛的笑容。笑容伴隨著鮮血的流淌,顯得格外詭異。士兵似乎是有些氣憤,又或是別的什么情感,他停止了摧殘女人的臉,直接將匕首插入了女人的心臟,用力攪動了幾下。女人的臉上一陣痛苦的抽搐,片刻后又轉換為滿臉的笑容。那笑容越來越燦爛,最后完全定格在她的臉上。
士兵拔出了匕首,一道熾熱的鮮血從女人的胸前噴出,灑入他的眼中,灑滿了他的全身。他丟下匕首,對著主看臺上的阿瑟鞠了個躬,最后沉默地走出了草地。很快有幾個囚徒跑向草地,將女人的尸體抬走,又將草坪簡單地清理了一遍。
觀眾席上再次沸騰了起來,鮮血和死亡似乎喚醒了囚徒心中的野獸。他們大聲吼叫著,呼喚著下一個士兵上場。他們需要更多的刺激,需要更多的鮮血來調劑單調麻木的生活。
馬修坐在人群中,全身劇烈地顫抖著。看著周圍興奮的人群,他有些不知所措。是所有的人都瘋狂了?還是世界本就該是這樣的?從有意識起,他就一直生活在荒原西北邊那個荒涼的村子里。村子里的老人們雖然沉默寡言,滿臉麻木,但那些人從未露出過如此瘋狂的表情。他不知道那些老人們所懷念的舊世界到底如何美好,他不知道新世界中遺留的人類文明是否都像加納城這樣。眼前的這一切或許是這個世界的常態,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這不是他所期望的。他的心中似乎有幾個聲音在低語,在咆哮;似乎有一只黑色的惡魔欲要掙脫一切的束縛,掌控他的身體!
主看臺上的阿瑟并沒有任何反應,他由始至終都安靜地躺在那兒,仿佛已經睡去。一切早已有了安排,在燈光下的草地上,又有一個士兵走了上去。他拾起地上的一把匕首,獰笑著站在那兒,冷酷的眼神不時掃過觀眾席上的囚徒。這一次,一直過了將近七分鐘,一名年輕壯漢才猶豫著走向了草地。
接下來的戰斗很精彩,也很無趣。囚徒們努力地掙扎,但依舊沒有擊敗任何一個士兵。一個個囚徒走上草地,一個個囚徒倒在草地上。挑戰失敗的懲罰唯有死亡,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觀眾席上的囚徒依然興奮,每當有鮮血濺出,他們的呼吸和心跳就會急劇加重;每當有挑戰者死去,他們就會忍不住高聲尖叫。
夜晚的盛會進行得很順利,最快的人5分鐘就倒在了草地上,最久的也只堅持了16分鐘。當第八個挑戰者帶著渾身鮮血和不甘的眼神倒下時,長久沒有動靜的阿瑟終于站了起來。“今夜的挑戰賽就此結束!很可惜,沒有一個人能戰勝自己的對手。下一周的挑戰賽仍會如期舉行,如果你想要抓住自己的命運,就努力去準備吧!”阿瑟的結束語簡單又直接,說完之后,他就幾個急速閃身,瞬間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那種速度,馬修從未見過。
維持秩序的士兵們將所有的囚徒趕回卡車,載著他們回到了囚籠。
“唉,今晚的比賽真不夠過癮。除了第一個娘們有些看頭,其他的盡是些渣渣。哪像上一次,上周的那個壯漢可是堅持了半個小時。最后被砍了腦袋時,那鮮血居然直接飆出了十米高,那才夠刺激!”哈維一回到囚籠,就開始不停地嘮叨,似乎別人身上噴出的鮮血能給他帶來無限的快感。“我說馬修,第一次看挑戰賽的感覺如何?馬修?馬修?”
馬修躺在冰冷的木板上,并沒有入睡。但他不想再和任何人交談,他的所思所想,似乎與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如果說只有主動去適應這個扭曲的世界才能生存下去的話,馬修寧可自我毀滅。但是他沒有那么做,現在的他還沒有資格那么做。曾經老約克每天都會對他說的一句話便是“能活下去就是最大的幸福”,至于活下去的理由,對于荒原上的流浪者來說,即使找不到也沒有什么吧。
天花板上昏暗的燈光很快就熄滅了,整個地下一層再次如往常一樣,只剩下了心跳和呼嚕聲。馬修也很快進入了深沉的睡眠,剛才觀看戰斗時的大量分析消耗了他過多的能量。
這一夜,馬修意外地迎來了進入加納城的第一個夢。夢中,他化身為一個無形的幽靈,飄浮在一片血色的天空上。在他的腳下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鮮血海洋,海面很平靜,沒有一絲風浪。突然間,海洋中的一角開始沸騰,海水如噴泉般向空中涌出。一座黑色的小島慢慢浮出了海面,血色的海水退去,顯露出小島的真實面貌。小島上空無一物,全是黑色的堅硬巖塊。唯有在最中央,一朵白色的小花從黑石的隙縫中掙扎著鉆出,孤單地綻放著。它的花瓣已有些萎蔫,似乎馬上就要逝去……
第二天,世界又回到了原來的軌道,馬修再次陷入了永無止境的苦力活中。不過從這一天起,他為自己疲憊的身軀多增添了一份負擔。每天夜晚,在眾人都陷入了沉睡后,馬修從木板上起來,在黑暗狹小的囚籠中訓練著每一個在挑戰賽中總結出的動作。他在腦海中模擬出戰斗的場景,進一步對這些動作進行改進,使它們消耗的能量更少。他一拳拳擊打著冰冷的墻壁,直到流淌而出的鮮血從熾熱變得干涸,又從干涸變得熾熱。每一天,直到四肢都沉重到無法擺動,他才將自己扔到木板上,沉沉地睡過去。
來到加納城十天后,馬修基本了解了休伯特所謂的技術活的要點。那一天開始,他的任務內容開始轉變,最繁重的體力活慢慢減少,每一天結余下的體力也有了明顯的增加。每一周,他要做的就是在周末觀察更多的戰斗,在夜晚訓練更多的動作。簡單的重復依舊是生活的主旋律,偶爾的苦中求樂也不過是自欺欺人。每一天都會有新的人加入到囚籠中,也會有老面孔永遠消失。
當來到加納城的第九次挑戰賽結束后,馬修的生活再一次掀起了波瀾。
這是一個天氣不錯的清晨,長久籠罩的鉛云出乎意料地散開了些,陽光照耀在狂風呼嘯的高樓頂,讓所有正在施工的囚徒感受到了一絲溫暖。眾人都覺得有些興奮,除了天氣的原因,更重要的是昨晚的挑戰賽中終于有一個囚徒擊敗了士兵。看著那個獲勝的囚徒當場扒下死去的士兵身上血淋淋的衣服,然后迫不及待地穿到自己身上,觀眾席上所有的囚徒都露出了羨慕嫉妒的神情,并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激烈歡呼,仿佛贏得勝利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馬修也覺得有些興奮,當然不是因為和那些囚徒一樣的原因,而是他發現體內沉寂多時的共生體又隱約有了反應。到了今天,這種反應更加強烈。從早上開始,馬修就感覺到了格外的饑餓,他體內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哀嚎,渴求著更多的能量。
當午餐時間來臨,眾人都來到樓下的空地上排隊領取面包時,馬修突然倒在了地上,全身不停地抽搐。久違的痛苦再次降臨到馬修的身上,這次的痛苦比以往還強烈了數倍。他的血液開始沸騰,全身的細胞壓榨著所剩無幾的能量,基因不斷地斷裂、重組,兩個多月的超負荷苦役加快了他的進化進度。
羅恩推開了圍觀的人群,來到馬修的身前。他摸了摸馬修的額頭,輕輕嘆了口氣,隨后一把提起馬修,將其扛在肩上,快速向工地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