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瓜
上大學時,有一個高我兩屆的師兄,大概頗注重養生。他畢業留校后請我們這些師弟吃飯,起碼要點兩盤苦瓜——一盤素炒苦瓜,一盤苦瓜炒蛋。
后來我迷上了汪曾祺的書,從《故鄉的食物》一書中看到了一篇《苦瓜是瓜嗎?》,其中有一段頗為有趣,記錄的是汪先生吃苦瓜之始。
有一個西南聯大的同學,是個詩人,他整了我一下子。我曾經吹牛,說沒有我不吃的東西。他請我到一個小飯館吃飯,要了三個菜:涼拌苦瓜、炒苦瓜、苦瓜湯!我咬咬牙,全吃了。從此,我就吃苦瓜了。
汪先生的這位同學果然不愧為詩人,浪漫主義無處不在。我看此書時是畢業以后的事了,看了這段突然就想起了我的那位學長,久未聯系了。
我吃苦瓜之初,真是經歷過好幾回的“咬咬牙”。我對食物的適應,比汪先生要差遠了。在老家時,我是不吃苦瓜的,覺得太苦,很難入口。在父母身邊,不吃的菜可以盡管不吃,還有大把其他的可口之味在桌上。之后,一個人到新疆闖蕩,就沒有那么瀟灑了。尤其是吃學校食堂那幾年,是不能由著性子挑食的。有時中午或晚上,就那么幾個菜,不吃就餓著肚子吧。這些菜里,往往就有苦瓜。
于是,一次兩次三次地“咬咬牙”,我也開始吃苦瓜了;漸漸地,一個人能吃一盤素炒苦瓜了。真像汪先生說的,“看來人的口味是可以改變的”。
口味改變了的我,后來吃飯點菜,素炒苦瓜或者苦瓜炒蛋就成了我必點之菜了。畢業后進報社,住的是單位宿舍,兩三個單干戶住一套公寓,常常都是自己做飯。有時,一人炒一個菜,我素來不會煙火技藝,索性圖簡單,把素炒苦瓜做成了水煮苦瓜,有幾次水放多了,更是成了苦瓜清湯。也真難為了我的兩位同事,和我一起“分享”這樣的菜肴。
這樣吃過幾次后,做得一手好菜的四川同事看不下去了。在他看來,我如此做法,完全就是在糟??喙?。盡管如此,我還是常吃苦瓜,只是我的身份大為轉變——由掌勺者改為旁觀者。同樣是素炒苦瓜,不同的人做出來的味道果然大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