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瓜
這是我來團里以后的事了。有一次,我在團部散步,閑走到一片平房區時,只見小家小院,各自瀟灑。走至某家自留地,卻見到了一片南瓜蔓,還有個別的黃花點綴其中。細看,三三兩兩的南瓜已經從蔓藤中露出來,雖不像老家那樣長得壯觀,卻也有些規模。
昭蘇高原的高寒氣候還能長出南瓜?對我,真是個不小的發現。
最近突然很想吃南瓜。蒸的、佐以青辣椒炒的、煮的南瓜稀飯,或者配上玉米等作為正席的旁角之類,都能解饞。南瓜能上正席,而且還是在算得上高檔的飯店酒樓,這在老家是不可想象的。
從我幼時記事起,關于南瓜的記憶就從來沒斷過。在桐城老家,人多田少,許多勤勞的人家就開荒墾地,種得最多的便是南瓜,施夠肥、澆足水,就等著收獲吧。讓我至今不能明白的是,在老家,南瓜是被叫作方瓜的。看成熟了的南瓜,也不是方的呀!即使這樣,也仍是這樣叫了近二十年,直至到了新疆后才改過來。
南瓜在老家普通得實在不能再普通了,它和水稻一樣常見。入冬時就堆在屋角墻沿,整齊地碼著,也不怕雞鴨鵝的啄食。之所以如此,實在是因為南瓜太常見,人們太不把它當一回事了。在糧食比較值錢或者比較欠缺的年代,豐收的南瓜成了村人養豬最好的飼料。一個南瓜,可以是一頭正肥的豬的兩頓糧食,這極大地緩解了村人想養豬又害怕稻米不夠的擔憂。于是,開墾的荒地到處都是將熟的南瓜。
如果說種南瓜等著收南瓜是正業,那樂此不疲地吃南瓜藤真可謂副業了,這也是一個意外的收獲。記憶中,鄰里中喜歡吃南瓜藤的實在不少,是因為它的做法簡單,還是取材之易?搞不懂。
在多年沒見南瓜的日子里,時常翻讀《世說新語》,在“品藻第九”中,有一則關于人物臧否的。
明帝問謝鯤:“君自謂何如庾亮?”答曰:“端委廟堂,使百僚準則,臣不如亮;一丘一壑,自謂過之。”
謝鯤寄情于一丘一壑,實在讓人羨慕。但是讀過沒多久,又一則——
明帝問周伯仁:“卿自謂何如庾元規?”對曰:“蕭條方外,亮不如臣;從容廊廟,臣不如亮。”
同樣兩則,意思相差如此之大,不管我們到底以誰為標準最宜,我總覺得在蔬菜中,南瓜(如果南瓜也算是蔬菜的話)最能“一丘一壑”“蕭條方外”,于藤蔓之間,不顯山露水,盡量藏拙,盡顯蔬菜的隱逸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