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拒絕。”文森面無表情地回答道。

馬爾一時無言，雖然并不意外文森會拒絕，畢竟站在文森的立場去想，他在這個時候提出要進行訓練的要求并不符合常理，但他沒想到對方拒絕得這么直接。

馬爾剛剛恢復，身體還未痊愈，并不適合立即進行體能訓練。而小隊現在除了文森一人，其余成員全部離開地下基地，外出執行緊急任務。就算文森相信馬爾并無惡意，不會在訓練時突然發難，他也必須保留自己的戰力，以免蟄伏在默巖鎮上的邪教勢力突然襲擊。

文森坐在桌邊，沉默地看著馬爾，仿佛在隨時警惕馬爾突然被邪教控制，對自己發動襲擊。

“嗯……”馬爾撇了撇嘴，緩緩坐下，拿起桌上沒被動過的餐具喝了杯冰水。

清涼的冰水順著食道流淌，讓他昏沉的大腦瞬間清醒了不少。饑餓感隨思緒回歸，馬爾想起自己昏迷的這幾天里，好像就只在剛剛吃了幾口麥包，于是拿起桌上的麥包啃了幾口。他感覺自己嘴里的舌頭麻麻鈍鈍的，口中的麥包沒有任何味道，嚼蠟一般。但鼻腔內縈繞的小麥香氣和小腹中不斷堆積的飽腹感讓他知道自己吃進肚子的是實實在在的食物。

他微微皺眉，旋即想到安迪還在昏迷沉睡。雖然基地的醫師有每天給安迪補充必要的水分和營養，他還是在心中默默祈禱，希望安迪能盡早醒來，不然昏迷越久，醒來之后就越餓……

馬爾又用力咬了幾口手中那團吃不出味道的面團，不再去看文森，也不再說話。既然他現在沒有辦法為任何人提供有效幫助，那不如趕快填飽肚子，恢復體力，再想想如何才能提升自己的戰力。

他邊吃邊想，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提升自己的戰斗能力，比如近身搏斗、槍械之類的。其次，就是贏得“信使”小隊成員和賈路的信任。

至于以太使方面的提升，馬爾決定暫時不去考慮。一方面是因為自己身處反魔法組織中，貿然尋找有關魔法的信息、提升實力都可能被基金會發現。同時，經過這幾天的教訓，馬爾已經深刻了解到了與魔法相關的信息往往伴隨著巨大的風險，而唯一較為安全可靠的信息來源，那本父母留下的游記，現在下落不明。

但馬爾越是想要克制，就越是覺得心口被一塊巨石壓著，難以呼吸。

“唔……”馬爾咽了咽口水，壓制住想要打嗝的沖動，他快速拿起水杯，喝了口冰水壓了壓。他放緩自己吃面包的速度，安慰自己，他并不是因為害怕而想要放棄成為以太使，恰恰相反，正是因為這條路危險重重，他才必須成為以太使——他不會放棄調查父母的失蹤，也不能讓安迪一個人為自己戰斗。

只是相比之前，他必須更加小心，不能像之前一樣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馬爾抿了抿嘴，回想起安迪對自己成為以太使的事情似乎有著某種“決心”。心中思緒轉動間，馬爾暫時不去嘗試魔法的想法愈發堅定。

馬爾呼出一口氣，整理好自己的情緒，想要開口詢問小隊的調查進度。

嗡，嗡，嗡——

他剛將嘴張開，一陣低沉而急促的聲音突然響起，將馬爾到了嘴邊的話打了回去。隨著那低沉的震動聲，飯廳內的木制桌椅都開始微微顫動。馬爾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文森，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是警報。”文森陰沉著臉說道。他迅速將一只手探向桌下，輕輕按動了某個按鈕，那聲低沉的警報旋即停了下來。

文森沒有急著繼續解釋，而是靜靜地坐在位置上看著馬爾，似乎想要在他的澄靜的目光中找出什么。

片刻無言，文森起身走向門邊，邊走邊快速低聲道：“警報觸發，說明有人觸碰了地下室上面房屋內的機關。”他頓了頓，從腰間拿出一只暗黑的左輪手槍遞給馬爾，“會用嗎？”

馬爾攤了攤手，表示自己并不會使用左輪手槍。

對于熱武器，帝國實施全面管制。只有帝國官方的治安，以及一小部分受許可的安保機構專員才可以佩戴槍械，并且對槍械的口徑和種類都有著嚴格的限制。

文森剛剛對自己表現出了明顯的不信任，現在又要給自己管制槍械，這樣的試探未免也有點太過明目張膽了，自己要是真的把槍接過來，說不定反手就要被打暈，或是綁起來。

況且，他之前都在往以太使的方向發展，平時不但沒什么體能訓練，看的書籍也大多與古代文字相關，槍是真的不懂、也不會用，更別說射中真人目標了。

文森挑了挑眉，并未做出正面回答。

見到文森似乎是接受了馬爾的反應，他將聲音壓低問道：“是那個邪教嗎？”

嗡，嗡，嗡——

馬爾語音剛落，屋內的警報再次響起。

文森原本難以看出任何表情變化的臉突然陰沉下來。他幾個健步略回桌邊，將警報器徹底關閉，然后又回到了門邊。

他看了眼馬爾，低聲道：“跟我走。”

“嗯。”馬爾旋即起身跟上，沒去問為什么文森不讓自己留在明顯更加安全的地下室內。他頓了頓，還是問出了自己的疑惑，“為什么這么急？”

通過剛才在盥洗室內和回廊上的幾次嘗試和觀察，馬爾發現地下室內的墻壁上涂抹了一層他難以看透的物質，似乎能一定程度將以太隔絕……也就是說，外面的人應該是不能直接通過以太感應到地下室內的情況，甚至連地下室的存在都很難感覺到。

“第一次是有人入侵，第二次則代表有人靠近了地下室的通道。”

兩句簡潔的話，卻讓馬爾如墜冰窟。如果不是入侵者運氣極好，馬爾能夠想到的唯一合理解釋就是，入侵者是極為強大的以太使，并且在感應方面有著超乎尋常的能力……

馬爾正要開口詢問對策，文森卻率先開口，他語速極快：“接下來如果發生戰斗，由我來處理。如果最壞的情況發生，我一定會護送你出去，你出去后向左跑，那里是治安署。”他沒有回頭，一只手向后把一根小臂長短的鐵棍遞給馬爾，“信號彈，順時針扭轉尾部指輪兩圈后就可以發射，也可以近戰防身，不過最好不要在室內用。”

按照文森的意思，如果對方實力過于強悍，或者人數眾多，自己作為目前唯一的證據必須存活……

馬爾苦笑，安迪為了保護自己而受傷，現在還在地下室里沒有醒來，他又怎么可能自己逃命？他在之前已經逃跑過一次，絕對不會再有第二次了。他接過那根鐵棍外形的信號彈發射器，低聲回復道：“我的同伴還沒在里面，我是不可能離開的。”

走廊并不算長，話語間，二人很快就來到了守衛室的附近。

文森依舊面無表情，并未對馬爾剛剛的回答做出任何回應，只是伸手示意馬爾放慢腳步。

他自己則快步向前，將鐵門上的鎖扣快速打開，動作極快，卻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咯。

隨著一陣極其細微的吱呀聲響起，守衛室厚重的鐵門緩緩開啟。身材高大的文森微微弓背，側身鉆了進去。馬爾用力攥了攥手中鐵質的信號彈發射器，小心地跟了上去。

馬爾剛剛走入房間，就聞到一股強烈的刺鼻氣味，那氣味像是一陣厚厚的海浪正面重擊在他的臉上。他說不上來這是什么，但感覺自己體內微弱的以太能量開始劇烈翻涌。他用手扶著門框，勉強穩住身形，過了好幾秒才恢復過來。

“不是毒氣。你不久前被邪教襲擊，身上有‘污染’殘余，才會受到影響。”文森瞥了一眼馬爾后，就沒再理會他，轉身走向守衛室的另一邊，邊走邊低聲道。

馬爾閉了閉眼，感覺那股刺鼻的氣味正在飛速散去，體內躁動的以太和特質也開始變得平靜。他輕嘆一口氣，還好自己并不能算是真正的以太使，否則在狀態不穩時聞到這種氣味非得直接瘋了不可……

嗯……或許這是基金會用于針對以太使的防護措施……或許文森帶自己來警衛室正是為了讓自己提前熟悉，不要在戰斗或者緊急轉移的時候出現停頓。

馬爾眼睛掃過警衛室。這是一個空蕩蕩的房間，房間內的四壁、天花板、地板都由大塊的黑石磚砌成，煤油燈把這個不大的空間照得通亮。與其說這是個房間，守衛室給馬爾印象更像是地下室走廊的加長加寬版，警衛室的盡頭，是通往外面的一道厚重的木門。

馬爾瞇了瞇眼……木門的開啟聲音比較小，真正的防護門是通往里面的鐵門……這是一間隔音室。

馬爾思考間，文森已經來到了守衛室盡頭的那扇木門邊，他向馬爾打了個手勢，讓他靠過來。馬爾微微點頭，盡量放輕腳步，悄悄挪了過去，手中握著那根鐵質的信號彈發射器，這里面裝的應該是類似煙花的東西……

馬爾快速走到了木門的另一邊，側耳聆聽地下室外的動靜，卻沒有聽到任何聲響，除了寂靜，再無其他。他余光看向文森，發現身材高大的他后背高高弓起，表情一本正經地將耳朵貼在門邊，不禁覺得有些好笑。

噠。

正當馬爾思緒逐漸發散，一聲極其細微的響聲從門外傳來，讓他精神瞬間緊繃。在經歷過紅寶石旅館的襲擊后，馬爾對這種細微的響聲變得異常敏感，他自覺不可能聽錯。

噠，噠。

馬爾抿了抿嘴，心中思緒微轉，從腳步聲的頻率判斷，對方似乎只有一人……

噠，噠，噠。

噠，噠，噠，噠。

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噠噠聲雖然極其輕微，但在馬爾耳中，卻像是無數根細針，針的頂部承載一個個巨大而腐敗而沉重身軀。它們在門外原本寂靜的虛空中突然出現，緩緩向地下室的入口移動。

馬爾抿了抿嘴，感到背后不斷有冷汗滲出。他下意識地想要挪動身體，卻發現身體已經僵硬得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