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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受到款待,受到拒絕

年紀已過四十,卻不透露具體是多少歲;美麗動人,且能長期保持美貌;由于皮膚被曬成了鮮亮的棕色,她目前正處顏值巔峰;她的秀發有所褪色,是因為日曬而非用洗發露的緣故;不同于多年來養成的睡眠習慣,最近她每天都要多睡一個小時。與此同時,伊娜·歌瑞爾森還是一位堅強的人。這一點便是明證:她掌管著世界上最大的軌道工廠建造商“大地—深空”工業有限公司,位于堪薩斯城總部的臨時執行招募部。

但問題在于:她是否足夠堅強?

她想起了一句老話,說的是一個人常常會被提拔到自己不能勝任的位置——行話是怎么說的來著,好像是“彼得付錢給保羅”原理[24],還是其他什么名字?——然后越想越來氣,越想越發愁。她女兒一直拒絕退學,而且每年都會報一些越來越奇怪的課程。(都是在同一所大學,老天啊!要是她愿意換所學校,情況也不至于這么糟糕!)伊娜覺得自己身受束縛,渴望掙脫身上的枷鎖,搬去墨西哥灣,或者科羅拉多,甚至是舊金山灣區。鑒于沉降技術如地震學家宣稱的那般有效,以及永遠(至少五十年)都不可能再發生一場奪去百萬人生命的大地震……她覺得可以付諸行動。

當然,這是她自己的看法——不是別人的。

去年,她拒絕了五份工作邀請。今年到現在為止,她只收到并拒絕了一份。明年呢?

有個像凱特這么不按常理出牌的女兒糟透了!那個蠢丫頭為什么就不能向其他人那樣正常一點,到其他地方去,最好是去另一塊大陸上重新開始?

如果“抗創傷”有限公司能創建得早那么一點……

一些不懂分寸的人有時會當眾問她,為什么伊娜堅持要和女兒待在同一座城市。畢竟,她女兒已經二十二歲,上了大學后有了自己的興趣愛好,并且也不是特別依賴母親。但伊娜很討厭別人問她這個。

兩周的假期已經過去一周,伊娜想要振作起來。然而來到此地后一直與自己做伴的那個男人在今天離開了。這意味著她要獨自用晚餐,情況真是越來越糟。最后,她還是努力穿上了自己最喜歡的紅金色晚禮服,來到了露天用餐區。柔和的音樂與海浪的嘩嘩聲融合在一起。兩杯酒下肚后,她覺得心情好了一些。要想恢復她以前的那種活力,來杯香檳怎么樣?

一分鐘之后,她便朝侍者咆哮起來(這家酒店走的是高端路線,收費昂貴,絕非那種街頭隨處可見的小店——在那種地方,你總是會經常面對出錯的機器……而非永不會出錯的人類。)“你說沒有香檳是他媽什么意思?”她那尖利的嗓音惹得不少人轉頭看了過來。

“那邊那位先生,”侍者指著一個方向說道,“剛剛點了我們庫存里的最后一瓶香檳。”

“把你們經理叫來!”

酒店經理來了之后,懷著不像作假的真誠歉意向她解釋(誰愿意看到自己的尊嚴與快樂被區區一堆電路抹除呢?)為何他對此也無能為力:這是一家連鎖酒店,總部的電腦負責分配這里的資源(以及其他上百家)。而那臺電腦已經決定,將庫存的香檳配送到各個度假勝地去。因為在那里,香檳能賣到喬治亞海群島的游客能負擔的上限的兩倍。這個決定是今天才做出的。到了明天,酒水單就會重新印制。

在酒店經理解釋的同時,那位侍者暫時離開,去招呼另一桌客人了。等他回到伊娜的桌前時,她正極力控制自己,以免發出憤怒的尖叫。

侍者將一張紙條放到了她面前。上面的字是手寫的。這很不尋常,因為如今所有識字的孩子在七歲時就都開始學習打字了。她看了眼:有幸得到那瓶香檳的家伙有個主意,一起喝怎么樣?

——桑迪·洛克

她抬起頭,看到一個男人在向她微笑。他穿著一件時髦的海盜襯衫,扣子直開到了腰部,頭上綁著一條花哨的頭帶,手上戴著鍍金腕表,一根修長的手指正搭在一瓶香檳的軟木塞上。

她感覺怒火漸漸消退,仿佛朝陽升起時散開的晨霧。

這個叫桑迪的人有點古怪。她向他抱怨,這家酒店居然沒有充足的香檳,實在是荒謬至極。對此他并沒有說什么,而是把話題引開了。這讓她又惱火起來。最后,她獨自上床睡覺去了。不過第二天早上九點,當送早餐的推車自動行駛到她床邊時,她發現上面放著一瓶綁有彩帶的香檳,旁邊還有一束花。晚上七點在泳池邊再次遇見桑迪時,他問她那瓶香檳好不好喝。

“這么說,一切都是你安排的!你在為這家連鎖酒店工作嗎?”

“這種不景氣的行業?你這話可有辱我的尊嚴。我一般不涉足這種三流行業。我們可以一起游泳嗎?”

下一個問題她沒有問出口。她本來想問他背后是不是有什么關系——政府?還是大企業?但還有一種解釋顯然更合理。而如果這個解釋正確無誤的話,其中的深意是如此誘人,以至于她不敢貿然提及。她說道:“當然可以,走吧。”然后她脫掉了自己的衣服。

結果,酒水單并沒有重新印制,而酒店經理對此一臉茫然。這似乎印證了伊娜的猜想。第二天早上,當他們一起在床上吃早餐時,她直截了當地向桑迪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喂,我覺得你肯定是個黑客行動顧問。”

“只要這床沒被人竊聽,我就承認。”

“床被竊聽了?”

“沒有,我全都檢查過了。我只是不在乎讓電腦知道某些事情。”

“你做得很對。”她的身體在發抖,“我有一些在‘大地—深空’工作的同事。他們住在特里亞農,在那里測試新的生活方式。他們對于自己的言行二十四小時受到監控感到很是自豪,認為自己接觸到了各種各樣的超現代竊聽器……我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忍受的。”

“忍受?”他語帶諷刺地重復道,“也許他們得忍受自己卑微的社會地位,但這項測試和忍受無關。而且,這種方式或多或少地支撐著他們生活下去。再過幾年,他們就會忘記自己還長著腳。”

整整一天,伊娜都因為心情激動而微微發抖。想一想吧,自己竟然幸運地在現實中遇見了聲名遠揚的3V網絡精英,那個由黑客行動顧問組成的秘密小團體中的一員!他們的所作所為是完全合法的,只要不去碰那些遵照麥克貝恩—克魯奇“大多數人的最大福祉”法案留存給政府部門的數據。不過他們中的一些專家,一直都認為自己不過是“商業間諜”。禮貌一點的做法,應該是詢問他是否參與過“疑難數據回收”工作。幸運的是,他并沒有覺得受到了冒犯。

她含蓄地暗示了自己擔憂的事情。等換了工作以后,她還能繼續在職場向上(而非原地踏步)打拼多久?一開始他的回答很隨意:“噢,做個自由職業者有何不可,就像我那樣?這與普通的接入式生活沒什么不同。等你習慣就沒事了。”

“自由職業者”這個詞在她腦海里不斷回響:孤膽騎士策馬而出,努力捍衛他的女伴和他的信仰,就像是“國王的信使”、秘密特工、商業冒險家……

“我自然想過這些。但在做出決定之前,我真的很想知道,‘大地—深空’到底往我的檔案里加了什么內容。”

“這個問題,你可以試著找我。”

“你的意思是,”她從不敢有這樣的奢望,“我可以雇傭你?”

“做這個?”他用自己尖銳的、精心保養過的牙齒輕輕咬住她的乳頭,“不了,我的男妓評級約等于零。這種事情我可以免費做。”

“你知道我在說什么!”

他哈哈大笑:“別激動。我當然知道。去調查一下‘大地—深空’說不定會很有趣。”

“你是認真的?”

“等我度完假,我可能就會認真對待此事。但現在還是假期呢。”

凌晨兩點,她依然在沉思——睡眠時間正在被擠壓,但又有什么關系呢?——她說道:“有件事人們并不知道:那些機器對他們十分了解。它們知道的那些信息,他們連自己的矯正機都不會告訴,更不會對他們的伴侶或者上司提起。人們根本想不到那些機器知道什么。”

“同。我見過許多人,僅僅是因為那種可能性就變得精神不正常,整天疑神疑鬼的!”

“同?”

“啊,看來你不看冰球比賽。”

“偶爾會看看,但我不是人們通常說的那種資深球迷。”

“我也不算是,不過平時怎么著也會有所耳聞。那是一句法語,是加拿大冰球運動員傳到南方來的。是‘我同意’[25]的簡略說法。現在似乎人人都愛用這句話。”

她下意識地說道:“噢,沒錯!我聽凱特對她朋友這么說過。”

“誰?”

“呃……我女兒。”她微微顫抖起來,想象著他們接下來不可避免的對話:

——我不知道你還有個女兒。她在上高中?

——不是,呃,在密蘇里大學堪薩斯分校讀書。

接下來會是一陣短暫的沉默,他會在心里默默計算,而她的年齡也會暴露無遺。

然而這個男人相當老練,只是哈哈一笑,“別擔心。我對你了如指掌。我投機取巧搞來的香檳是不是太過了?”

果然如此。幾秒鐘后,她也哈哈地笑了起來。笑完以后,她說:“你真的會來堪薩斯城嗎?”

“如果你付得起我的酬勞。”

“‘大地—深空’付得起任何人的酬勞。你一般用什么身份?”

“系統優化師。”

她雙眼一亮。“很好!我們剛剛失去了干這個的部門主管。他違反了合同,而且——喂,你不會連這個也知道吧?”她突然起了疑心。

他搖了搖頭,努力忍住打哈欠的沖動:“遇見你之前,我沒理由去調查‘大地—深空’。”

“沒錯,這是自然。是什么吸引你從事現在這種工作的呢,桑迪?”

“可能因為我爸爸是個‘電話控’吧,而我遺傳了這方面的基因。”

“給我個正常的答案。”

“我也說不清楚。人們說:‘人類再也無法跟上這個世界的發展速度了,我們應該把一切都交給機器來打理。’可能我潛意識覺得這是錯的。我可不想掛在進化之樹的枯枝上逐漸腐朽。”

“我也不想。好吧,我會帶你去堪薩斯城,桑迪。我覺得你的態度很不錯。現在,我們需要來點新鮮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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