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丘吉爾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回憶錄4:世界危機·東線戰(zhàn)爭
- (英)溫斯頓·丘吉爾
- 7128字
- 2020-11-02 17:45:52
第五章 奧地利的最后通牒
德國的承諾——德皇的決定——德皇的臣仆——波茨坦接見,7月5日——德國海軍采取的措施——奧地利內(nèi)閣會議,7月17日——蒂薩的抵抗——蒂薩的忠告——空白支票——厄運——戰(zhàn)爭的來到
7月5日星期日上午,霍約斯伯爵到達柏林,他同奧匈帝國大使瑟杰尼伯爵作了商量,瑟杰尼要求立即覲見德皇以便呈上皇帝弗蘭茨·約瑟夫的信。德皇邀請大使到波茨坦共進午餐。霍約斯伯爵則前往外交部,與齊默曼作了長談。瑟杰尼一到波茨坦就呈上了信和備忘錄。德皇讀罷兩個文件后首先說,他本想對塞爾維亞采取某種認真的措施,但由于歐洲可能出現(xiàn)的復雜情況,他必須先與帝國宰相商量,然后才能給予明確答復。但午餐后,威廉二世沒等貝特曼-霍爾韋格來到就發(fā)表了重要聲明,并授權大使把聲明作為君主致君主的私人信件轉交給弗蘭茨·約瑟夫。
據(jù)大使說,德皇說奧地利可信賴德國的完全支持。他必須首先聽取宰相的意見;但他一點也不懷疑馮·貝特曼-霍爾韋格會同意他的意見,尤其是對塞爾維亞的行動這一問題。德皇的意見是此次行動絕不能拖延。俄國的態(tài)度無疑會是敵對的,但他幾年來對此早有準備;如果奧匈帝國與俄國之間的戰(zhàn)爭果真爆發(fā),德國會以其慣常的忠誠站在她一邊,奧地利盡可以放心。然而照當前的情況判斷,俄國絕不會準備打仗,肯定要再三考慮后才會訴諸武力,雖然她將煽動三國協(xié)約中的大國反對奧地利,并在巴爾干諸國火上澆油?!暗禄释耆斫庥捎趭W皇陛下以熱愛和平而聞名,進軍塞爾維亞對于帝國和他會是困難的決定;但若我們真正認識到對塞爾維亞開戰(zhàn)的必要性,那么假如我們沒有利用這一完全對我們有利的時刻,他是會后悔的?!?/p>
瑟杰尼伯爵在路上沒有花很長時間就回到了柏林,并把聲明電告維也納。
德皇清醒地知道他所采取的步驟的嚴重性。實際上,他已決心挑起歐洲的全面戰(zhàn)爭;他慫恿奧地利入侵塞爾維亞,且答允保護她不受俄國干涉。由于德國保護奧地利反對俄國意味著德國立即入侵法國并破壞比利時中立,整個可怕的全景畫卷必然會展開。當然,他希望不會引起戰(zhàn)爭;奧地利會懲罰塞爾維亞,并再次欠德國的情;法國和英國不論害怕戰(zhàn)爭或者熱愛和平,或者在精神或物質上準備不足,都將勸俄國站在一旁不干涉;而俄國最后深信英法友誼或同盟毫無價值,將放棄三國協(xié)約。于是中歐帝國團結并勝利地高高屹立于不流血的戰(zhàn)場上,今后,他們遇到的只有孤立的對手了?!拌F拳”和“閃光的盔甲”會再次完成它們的工作,而他這個德國皇帝也將證明,他的才能甚至能使他最挑剔的臣民也感到滿意。如果不這樣,對他們大家都是大不幸!
德皇打算次日上午9點15分離開,登游艇在挪威峽灣游弋。此前,他有很多事要做。他已召喚宰相和武裝力量首腦。普魯士陸軍大臣馮·法金漢將軍下午5點來到,貝特曼-霍爾韋格6點來到,代表海軍參謀部的岑克爾艦長7點稍過來到。在提爾皮茨不在時代表海軍部的海軍上將馮·卡佩勒和當時在柏林的高級參謀官馮·貝爾特拉布將軍第二天上午八九點之間來到。兵工廠廠長克虜伯男爵奉命于晚間在基爾與皇帝共進晚餐。對這些官員中的每一個,皇帝都單獨面談,而他們?nèi)w都記錄下了對他所說內(nèi)容的印象。7月5日,法金漢寫信告訴在養(yǎng)病的參謀長毛奇,皇帝陛下告訴他說:“奧匈帝國似乎已決心不再容忍在巴爾干半島策劃的反對奧地利的陰謀,如有必要達到這個目的,就要開始進軍塞爾維亞;即使俄國不會置若罔聞,奧地利也不想讓步……與保加利亞締結條約會是曠日持久的,因此閣下不必提前離開卡爾斯巴德。不過,雖然我沒有接到命令通知您,但我還是認為,讓您知道形勢嚴重,以免您在最終可能發(fā)生的意外事故來到時毫無準備是正確的?!睂τ诨实鄣闹苯釉儐枺很婈犑欠褚呀?jīng)為一切緊急情況做好準備,法金漢簡單而無條件地回答說,軍隊已經(jīng)做好一切準備。
貝特曼-霍爾韋格只是表示,他與他以謹慎語言記錄下來的皇帝的意見是一致的。岑克爾艦長向其海軍長官報告說:“皇帝陛下告訴我……奧匈帝國代辦(原文如此)問他,如果奧匈帝國與塞爾維亞發(fā)生沖突,而且這一沖突可能引起與俄國的緊張關系,德國是否會履行對她盟國的義務?;实郾菹乱呀?jīng)答應了這一點,但他不相信俄國會為塞爾維亞的利益進行干預,塞爾維亞已因暗殺敗壞了自己的信譽。法國也不會聽任戰(zhàn)爭爆發(fā),因為她缺乏野戰(zhàn)軍用的重型大炮。盡管對俄國和法國的戰(zhàn)爭不大可能,但從軍事觀點看,這種戰(zhàn)爭的可能性還必須放在心上。再就是,按計劃公海艦隊將于6月中旬開始其前往挪威的游航,按照規(guī)定他也要開始他的旅行?!焙\娚蠈ⅠT·卡佩勒的記錄中寫道:皇帝“不相信會爆發(fā)一場大戰(zhàn)。他的看法是沙皇不會讓自己與親王的謀殺者聯(lián)系在一起。此外,法國和俄國都沒有為戰(zhàn)爭做準備?;实蹧]有提到英國。按照帝國宰相的勸告,他打算悄悄地開始他的北上旅行,為的就是不引起任何不安。然而,他希望把緊張形勢告訴我,以便我能做深入考慮?!瘪T·貝爾特拉布將軍的證據(jù)幾乎完全相同。克虜伯男爵7月17日告訴其董事會的一位同事說,“皇帝曾對他講了他與奧地利人的談話,但把這事說得那么機密,以致他(克虜伯)不敢將此事告知他的董事會……皇帝親口對他說,如果俄國動員了,他就立即宣戰(zhàn)?;实垡辉購娬{,在這個問題上,誰也不能再責備他缺乏決心,這句話產(chǎn)生了一種幾乎是喜劇性的效果?!?/p>
德皇的這次召見成為7月5日他在波茨坦就和平與戰(zhàn)爭問題召開的御前會議的基礎。威廉二世一直努力駁斥這種說法。實際上,他所采取的這項行動比任何開會或商議都遠為專斷獨行和隨便。他只同他的宰相和官員單獨見面,以純粹個人的方式處理整個事務。
7月7日上午,帝國游艇“霍亨索倫”號駛向挪威,德皇的話關系到千百萬人的生命。這位強大的君主置身歐洲事外有三個星期之久?!昂θ司?,你在活動著。你為所欲為。”
皇帝啟程后,德國各權力機關采取的措施都是謹慎的。毛奇在參謀部的副手瓦爾德澤在戰(zhàn)后國會調查中宣誓作證說:“沒有什么需從頭開始……陸軍是隨時準備著的。”當時(1914年7月17日)他寫信給雅戈——一位古怪的官員,同外交大臣和一名下級軍官關系親密——說:“我要留在這里準備起跳;在參謀部,我們?nèi)巳硕家褱蕚浜?;同時又沒有什么事情可做。”克虜伯在做了初步調查后,了解到軍需工業(yè)手里原材料充分,“即使〔外部來源〕被完全切斷”,也足以保證全部工廠在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開工。海軍要求給以更多注意,看來他們似乎有更敏銳的理解。在海軍上將馮·卡佩勒召集最高級官員舉行秘密會議后,決定加速建造所有接近完工的小艦艇;增加燃料供應;提供艦隊輔助設備和軍需船;使海軍航空兵“初具規(guī)?!?;派遣一艘戰(zhàn)列艦做通過最近加深的基爾運河的試航。還向停泊在外國基地的巡洋艦發(fā)出警報。7月6日通知在太平洋擔任指揮的海軍上將馮·施佩與在波納佩島的“沙恩霍斯特”號和“格奈澤瑙”號兩艦“保持可靠的和不斷的聯(lián)絡”。9日,他被告知奧地利與塞爾維亞之間的戰(zhàn)爭可能發(fā)生,三國同盟可能卷入,10日又被告知“若演變成一場全面戰(zhàn)爭”,則英國也可能卷入。命令“格本”號去波拉,并從德國派出技工加速修理鍋爐管,通知艦隊司令蘇洪,形勢仍令人焦慮。最后警告正在開普敦我們的船塢進行修理的小炮艦“埃伯”號要求調整工作以適應政治形勢。她立即縮短修理時間。有關這最后一項,有一份報告被送達英國海軍部。不完全清楚“埃伯”號為什么改變了其修理計劃。這一跡象太輕微,不足以得出任何結論。畢竟,我們也時刻準備著。
1870年7月6日,格蘭維爾勛爵出任外交大臣時,他的顧問官告訴他:“在他漫長的經(jīng)歷中,他從來不知道在外交事務上有如此長久的暫時平靜,他也不知道新任大臣必須要處理什么重要的問題。”幾天后,法德戰(zhàn)爭開始了。就在1914年7月6日這一天,阿瑟·尼科爾遜爵士親筆寫道:“除了阿爾巴尼亞外,在歐洲其他地區(qū)已沒有重要而緊迫的問題要使我們?nèi)褙炞⒘恕!睔v史就是這樣重演的。
7日清晨,霍約斯伯爵帶著決定命運的答復自柏林返回。這個答復超出了康拉德、貝希托爾德以及維也納其他主戰(zhàn)派的最美妙的夢想。關于奧地利使節(jié)帶回的喜訊,康拉德是用下列措辭記錄下來的:“德國將無條件支持我們,即使我軍進攻塞爾維亞引起大戰(zhàn)。德國勸告我們使局勢動起來?!痹谑澜鐨v史上也許從來沒有人如此倉促地擔負起如此巨大的義務。維也納內(nèi)閣獲得了一張空白支票,只要它毫不拖延,立即著手行動,支票有德意志帝國全部資源的保證,可以隨意填寫金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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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中午,組成奧匈帝國內(nèi)閣的各大臣集合舉行秘密會議。環(huán)形會議桌聚集的8個人代表4個民族和5個部門,由外交大臣貝希托爾德主持會議。出席會議的有奧地利首相施蒂爾克伯爵、聯(lián)合財政大臣比林斯基、陸軍大臣克羅巴廷、陸軍司令康拉德及其海軍同僚馮·凱勒海軍上將、霍約斯和最后一個,但絕非最不重要的蒂薩伯爵。關于此次會議的很全面的報道已公諸于世。
貝希托爾德首先講話,他說召集此次大臣會議是為了“商討恢復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與薩拉熱窩災難有關的糟糕的內(nèi)部政治狀況,并為恢復健全的基礎所應采取的措施提出意見……必須確定采取武力使塞爾維亞變成永遠無害的時刻是否尚未到來。不做外交準備工作,是否能實施這種決定性打擊,因此他曾與德國政府磋商。在柏林的商討產(chǎn)生了非常滿意的結果,因為威廉皇帝和馮·貝特曼-霍爾韋格都作出保證:一旦與塞爾維亞發(fā)生軍事沖突,德國就給予無條件支持……他十分清楚,與塞爾維亞作戰(zhàn),結果可能與俄國打仗。俄國正在執(zhí)行如下一種政策,從長遠觀點看,它是以聯(lián)合包括羅馬尼亞在內(nèi)的巴爾干各國……反對奧匈帝國為目的的。面對這樣的政策,形勢必然繼續(xù)惡化……”
除一人之外,奧匈內(nèi)閣都著迷于寬慰與感謝。實際上,對于他們那種心情,我們不應感到奇怪。試想多年來他們一直在同外部威脅和內(nèi)部分裂進行斗爭;試想多年來他們一直被對一個不共戴天的死敵的仇恨和憤怒所窒息;再想一想,一個戰(zhàn)無不勝的武裝巨人,一個有天賦的、有力量的、有軍事技能的超人,突然間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后一次絕對地任你支配,這將會怎樣!摩擦銅燈,口念符咒,你就可以得到他為你服務!不,永遠為你服務,假如你不怕現(xiàn)在就求助于他。機不可失!
會上只有蒂薩伯爵一人站出來唱反調?!叭绻徊扇】瓷先ナ怯幸獍才诺氖孪鹊耐饨恍袆?,就像霍約斯伯爵在柏林令人遺憾的討論那樣,我決不同意突然攻擊塞爾維亞。在那種情況下,我們在歐洲人眼里處境會是很壞的,還必須考慮到整個巴爾干國家——保加利亞除外——的敵對情緒,甚至現(xiàn)已大為削弱的保加利亞也不能有效地支持我們。我們必須對塞爾維亞政府闡述我們的要求,如果塞爾維亞拒絕這些要求,我們再下最后通牒。這些要求的確嚴厲,但不是達不到的。如若塞爾維亞接受了這些要求,那么我們就可宣布外交上徹底的成功,我們在巴爾干國家中的威信也將重新提高。如果我們提出的要求沒有被接受,那么,我也會贊成采取軍事行動;不過我必須在這里說清楚,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我們的目標也應該縮小,不是消滅塞爾維亞。不經(jīng)一場生死搏斗俄國是不會同意這種做法的,而作為匈牙利的首席大臣,我永遠也不會同意王國吞并塞爾維亞的部分領土?!比缓笏盍艘欢螛O重要的話,表明對德皇及其宰相對奧地利施加的不容置疑的壓力的態(tài)度?!芭袛辔覀儸F(xiàn)在應當或不應當對塞爾維亞發(fā)起戰(zhàn)爭不是德國的事。我個人認為,目前不是絕對必須開戰(zhàn)的時候。羅馬尼亞對我們行為的反應非常強烈。面對那里激昂的輿論,我們必須考慮到羅馬尼亞的進攻,無論如何必須在錫本比根駐扎相當兵力以鎮(zhèn)住羅馬尼亞人。現(xiàn)在,德國已愉快地為保加利亞加入三國同盟廓清了道路。在我們面前展現(xiàn)了由于保加利亞和意大利加入三國同盟,我們在巴爾干地區(qū)實行外交行動會大有可為的前景……由于出生率較低,法國的力量與德國相比,差距還會擴大,因此,在今后幾年,德國會有愈來愈多的部隊可用以對付俄國……”這些就是蒂薩的意見,但他是孤立的。其他人堅決認為:“必須向塞爾維亞提出無法接受的要求,這樣,戰(zhàn)爭才會不可避免。”隨后,這一結論被呈報給皇帝。
內(nèi)閣會議后,蒂薩向皇帝呈遞了一份意見書。
對塞爾維亞的這種進攻,按照人們的經(jīng)驗和知識來看,可能引起世界大戰(zhàn)。在這種情況下,我——不顧柏林的所有樂觀態(tài)度——不得不認為羅馬尼亞的中立至少是十分可疑的。那里的輿論會激烈地要求對我國宣戰(zhàn),對這種壓力羅馬尼亞現(xiàn)政府是根本頂不住的,而卡羅爾國王也只能勉為其難。在這場侵略戰(zhàn)爭中,俄國和羅馬尼亞兩國的軍隊只能被認為是屬于敵人陣營的,這種情形會使我們的前景非常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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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結我的談話,我認為,由我們挑起的戰(zhàn)爭可能不得不在很不利的條件下進行,如果這段時間里很好地利用外交活動,結果會改善我們的相對力量,而把垮臺推遲到以后。如果在政治方面以外,我再考慮財政與經(jīng)濟的形勢,那會發(fā)現(xiàn)進行戰(zhàn)爭要困難得多。戰(zhàn)爭對社會造成的犧牲和痛苦幾乎令我們無法承受。經(jīng)過痛苦的認真考慮之后,我不能對擬議中的對塞爾維亞的軍事侵略承擔責任。
奇怪得很,此人竟死于一個刺客之手,而這個刺客相信,此人正在加害人類,是人類苦難的首要制造者之一!
為確保不存在誤解,因先前的謹慎受到訓斥而感到痛苦的德國大使切爾施基,次日拜訪了貝希托爾德。拜訪一結束,貝希托爾德即向蒂薩報告。
貝希托爾德寫道“他告訴我說,他已接到柏林的電報。電報稱,他的皇帝主人指示他在此鄭重宣布,柏林期待著對塞爾維亞開戰(zhàn),而如果我們不給以打擊,坐失良機,德國不會諒解”。
貝希托爾德和康拉德現(xiàn)在開始填空白支票。他們算出了德國人的財產(chǎn)并指定了即時支付的日期。在外交部的鴿籠式文件架上放著三年前準備好的,一旦時機到來就用于對付塞爾維亞的一份文件。那就是著名的最后通牒。通牒表達了奧地利對其仇敵的一切感受,和她在此刻之前從來不敢大聲說出來的一切。該文件只需在措辭上做幾處微小改動就可以使其適合目前之用,并使它適合現(xiàn)時的環(huán)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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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月8日那天,康拉德也拜訪了貝希托爾德。他發(fā)現(xiàn)同他在一起的有布里安和馬希奧兩位男爵和福爾加赫以及霍約斯兩位伯爵。他寫道:
我收到一份關于準備提交塞爾維亞的時限不是二十四小時就是四十八小時的最后通牒中所提要求的情報。期待塞爾維亞會拒絕要求,以便于期限屆滿后,隨即進行戰(zhàn)爭動員。
貝希托爾德:如果塞爾維亞讓形勢發(fā)展到戰(zhàn)爭動員,然后又完全屈服,那怎么辦?
康拉德:那么我們就長驅直入。
貝希托爾德:那很好——可是如果塞爾維亞完全不抵抗呢?
康拉德:那就占領塞爾維亞,直至付清戰(zhàn)爭的費用。
貝希托爾德:在秋收和薩拉熱窩事件調查結束之前,我們不會下最后通牒。
康拉德:只要情況依舊,最后通牒寧可今天下,不要拖到明天。一旦我們的對手聽到風聲,他們會做好準備。
貝希托爾德:要當心,要最小心地保守秘密,絕不要走漏風聲。
康拉德:何時發(fā)出最后通牒?
貝希托爾德:再過十四天——7月22日。為了保持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的表象,你和陸軍大臣最好還是休假一個時期。
接著,我們談了羅馬尼亞的態(tài)度和俄國可能會做出的干預。
康拉德:至于我們是否和俄國進行戰(zhàn)爭,我們必須胸有成竹。如果俄國下令總動員,那么我們對俄宣戰(zhàn)的時刻也就到了。
貝希托爾德:假如我們進入塞爾維亞而且占領了大片領土——下一步怎么辦?
康拉德:單是占領領土我們沒有達到任何目的;我們必須繼續(xù)前進,直到打垮塞爾維亞軍隊。
貝希托爾德:如果塞軍撤退呢?
康拉德:那么我們要求其復員和繳械。一旦事情到這一步,其他事項就會隨著解決。
貝希托爾德:現(xiàn)在不采取會讓我們露馬腳的措施;一定不能做引人注目的事情。
“死刑執(zhí)行令”就這樣簽署、密封和傳送給了哈布斯堡的帝國、彼得大帝和葉卡捷琳娜大帝的俄國和俾斯麥的德國。維多利亞女王的世界的終結即將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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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現(xiàn)在是夏季,全歐各階層的家庭都期待著假期。德皇在挪威的各峽灣航行;他的將軍們和大臣們在濱臨海水或礦泉水的地方療養(yǎng)或娛樂。弗蘭茨·約瑟夫在他位于伊施爾河的打獵場小屋休息??道掳凑瞻才艅由砣サ倭_爾。俄國的皇室和將軍們在洪堡或馬林巴德顯耀自己。法國總統(tǒng)及其總理在圣彼得堡與沙皇一起設宴,一起檢閱軍隊。倫敦和蘭開夏的人們想念著馬蓋特或馬恩島。只有英國內(nèi)閣因愛爾蘭的麻煩而受議會的制約,海軍部一直在疲于奔命地作試驗動員,還忙于準備定在7月第三周舉行的國王對英國整個艦隊的檢閱。一切都那么平靜,晴空蔚藍,天氣和煦。然而,貝希托爾德的文件夾里放著一張約13×16英寸的大頁書寫紙,滿紙都是用打字機打成的文字。它將于7月23日按此址發(f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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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文件都記錄下了戰(zhàn)爭的到來。置身事中的各國政府都絞盡腦汁地證明自己無辜。人人都憎恨某些其他人。每一位政治家都痛苦地表明他如何為了和平而不辭辛苦。不過有許許多多積極工作的人,任何可怕之事也不能使他離開盡職的道路。每個戰(zhàn)士都感到有必要解釋清楚他多么熱愛和平,但當然也不會忽視為戰(zhàn)爭做好準備。過去的戰(zhàn)爭的原因由于缺乏記載而常常含糊不清,因此巨大的信息迷霧遮掩著大決戰(zhàn)的決定性步驟。人們能提出上百條理由說明所有政府和當權者為什么那樣做,以及他們的動機是多么好,但在這大量證據(jù)中極少數(shù)幾個說明真相的閃光點也被成功地弄得模糊了。在人們的心態(tài)中,在大國的對立中,在各民族的利益沖突中,以及在人們內(nèi)心的自我維護或自作主張的深切激勵下,存在著強大的助推原因。然后在少數(shù)短促突然的個人行動的刺激下,戰(zhàn)爭最終迅速地爆發(fā)了。我們必須設法將這些行動和施行這些行動的人辨認出來。
有人在薩拉熱窩開槍打死皇太子和他的夫人。有人深思熟慮地冒世界大戰(zhàn)的風險,告訴奧地利皇帝德國會給他放手對付塞爾維亞的自由并敦促他使用這一自由。有人草擬和發(fā)出對塞爾維亞的最后通牒。這幾個人采取了致命的決定性的步驟。在他們后面,有好幾百個高級官員在上帝都不樂意叫他們進入的那種生活狀態(tài)中忠實而賣力地工作;每個人有自己的故事可講。但除了這些特殊行動者外,沒有人對人類遭受的自羅馬帝國被野蠻人摧毀以來空前的、最可怕的災難,負有直接的、具體的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