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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皇太子遇刺

在海軍部,1914年——表面的平靜——科諾皮什泰會見——黑手——波蒂奧雷克將軍——薩拉熱窩的悲劇——奧地利的憤怒——康拉德的機會——切爾施基受訓斥——德國的煽動——奧地利的詢問——奧皇致德皇的信——康拉德的覲見


1914年新年開始,空氣清冷而平靜。由于英國和德國在近東事務上的合作與殖民地條約談判有進展,英國內閣的焦急與疑慮減少了。實際上,在上一年秋,在為完成我們業已公開宣布的對德計劃所必不可少的海軍費用預算上,我遇到最頑強的抵制。財政大臣一反他關于阿加迪爾的演說的基調,率領內閣多數,進行激烈的反對。我說明,除非計劃得以落實,否則我就辭職。圣誕節使這場針鋒相對的內部爭論暫停下來。1月3日,勞合·喬治先生在《記事日報》(Daily Chronicle)上發表了一則記者采訪記,在采訪記中他譴責了軍備支出的愚蠢性,他尖銳地談到了倫道夫·丘吉爾勛爵1886年因為經費問題而辭職的事,并宣稱世界的現狀和前景是從未有過的太平。我原在比亞里茨附近度假,回來途經巴黎會見了普安卡雷總統和幾位重要部長。我深感那里的政界有一種不安的氣氛。勞合·喬治先生的記者訪談似乎使他們感到慌張了。

這一年,隨著時光消逝,我們內閣中持危險正在過去的看法的人逐漸增加。我之所以能使全部海軍預算在內閣獲得通過,只是因為內閣的多數反對派行將卷入關于愛爾蘭的最激烈爭吵。那里隨時可發生動亂,他們不想看到我辭去海軍大臣職務。當時,就連外交部警惕的監視者也逍遙自在。議會兩院顯得好像就不存在外交事務似的。英國政府中有樂觀情緒,在法國議會中也有。左翼各黨掌握全權。他們竭盡全力要修改1913年通過的三年兵役法。實際上,只是由于后來采取了一個折中辦法,兵役法才得以維持下去。折中辦法規定第三年的老兵退役,同時征召兩組新兵作為補充。這一年,法國總統自1870年以來第一次出席德國大使館舉辦的宴會。這一年,十九年來我們第一次接受德國邀請,在6月的賽艇大會周派出一支英國分艦隊訪問基爾。我們派出英國4艘最精良的戰艦參加德皇的招待會。同時,我們還派出4艘戰列巡洋艦赴喀瑯斯塔特向俄國人表示同樣的情意。

但在這種表象之下,大國間的關系仍不斷緊張。俄國陸軍不斷擴大和改進,軍用鐵路建設迅猛推進。法國用各種方式同意對三年兵役法的巨大讓步。德國不僅在擴充陸軍和海軍,而且還在用5000萬英鎊的資本稅緊鑼密鼓地采購軍用物資和制造軍火與設備。德國淬化鋼和制造武器與軍用設備所需的各種稀有金屬,單就我們知道的——鎢、鋁、釩、鎳、銻、錳——的進口,僅1914年一年就超過前3年的總量。德、俄報紙和大學教授之間的文字戰不斷,各種不愉快的和難聽的指責不絕于耳。俄國陸軍大臣授意發表聲明,大談俄軍戰斗力的加強。夏天,愛德華·格雷爵士要求我安排第一海務大臣巴滕貝格的路易斯親王與俄國海軍當局舉行類似于1906年以來法、英參謀部之間曾多次進行的那種會談。談什么無關宏旨,會談本身才是重要的,而且被有意說成是重要的。在德國軍界盛行大量含糊的關于戰爭的談話。但和平力量似乎仍然占有優勢,英、法兩國的政治舞臺上則充滿黨派政治和激烈的派系斗爭。

* * *

皇太子弗蘭茨·斐迪南一生的最后幾個星期充滿了令人感興趣的事情和重大活動。6月中旬,他在科諾皮什泰接待作為他的客人的德國皇帝。三日內兩人一直密切交談。據威廉二世向德國外交部所說,話題主要是皇太子對匈牙利人的反感,他討厭他們的中世紀式的習慣及其對國界內其他民族的壓迫。他強調了不斷對蒂薩伯爵施壓的重要性,要使他停止虐待匈牙利的羅馬尼亞人,以免挑起三國同盟與羅馬尼亞之間的不和。他說,曾經討論過的另外幾個話題是希臘與土耳其的關系、意大利在阿爾巴尼亞的行為和由奧地利駐柏林大使取代匈牙利索杰尼伯爵。據謠傳,涉及的話題不止于此,有人斷言他們陰險地審視了整個歐洲形勢。德國皇帝對皇太子說:“假如我們不立即給以打擊,形勢會愈來愈糟。”從以后發生的情況看,似乎可以肯定,他沒有明確許諾在任何特別情況下德國都向奧地利提供援助。

訪問結束,德國皇帝前往他在科孚島的郊區住宅,弗蘭茨·斐迪南則趕赴波斯尼亞,視察要在那里進行的陸軍演習。他們的行程安排曾被廣泛宣布。奧地利軍隊要在塞爾維亞垂涎三尺的這個省進行聲勢浩大的軍事演習,而且此后這位皇位繼承人還要在夫人陪同下正式訪問波斯尼亞首府薩拉熱窩。他定于6月28日入城。這個日子是1349年塞爾維亞的“畫眉之鄉”科索沃波列慘敗的周年紀念日。在塞爾維亞的人們熟知這一切并為此而憂傷。此次訪問也是為了伯爵夫人,或者說現已成為霍恩貝格公爵夫人的霍特克。她極為正式地堅持越來越強烈的愿望,要求舉行儀式得到承認。她要去薩拉熱窩她丈夫那兒,而為她的單獨行程所作的安排充滿了專為皇帝本人的旅行所用的繁文縟節。帕爾伯爵在細讀行程方案時可能會大叫丟臉:“我們是為什么來的?”皇帝很可能會加速離開維也納去伊施爾河,以免接受或者拒絕這種要求!

1903年在貝爾格萊德殺死國王亞歷山大和王后德拉加的塞爾維亞軍官,為相互保護緊密抱團,組成了一個稱為“黑手”的秘密社團。這個破壞性的社團以早期耶穌會的紀律和俄國民粹主義者的方法培育出了狂熱的愛國主義。他們與塞爾維亞統治階層有千絲萬縷的聯系。甚至有人說皇太子亞歷山大、首相帕希奇和總司令普特尼克不時地同他們在一起;他們的領袖陸軍上校迪米特里耶維奇此時實際上是塞爾維亞情報處的首腦。盡管撲朔迷離,但幾乎可以肯定,謀殺訪問波斯尼亞的皇太子的這個陰謀是由迪米特里耶維奇策劃的。很多狂熱的青年——其中大多數還不滿20歲——被煽動前往薩拉熱窩。在他的授權下,他們人人都裝備了炸彈和布朗寧手槍并學會了如何使用。他發給他們旅費和生活費。還發給他們氰化鉀,作為自殺時使用的最后手段。從戰后被揭露出來的情況看,帕希奇及其幾個同僚無疑是了解正在進行的陰謀的。此時,塞爾維亞政府與“黑手”組織在如何管理新獲得的馬其頓領土上意見不一致。據說政府為了他們自己的利益,下令其邊防當局阻止密謀者進入波斯尼亞;但這些本身就是“黑手”組織成員的邊防當局,反而加快了他們的行程。還有情況表明,政府設法警告維也納,說皇太子在訪問波斯尼亞和薩拉熱窩期間有危險。實際上,塞爾維亞駐維也納公使約萬諾維奇肯定把這種意思向貝希托爾德的一位下屬做了含糊其辭的說明。即使有人聽取了這些情況,也認為它們是荒謬不合理的。皇太子注意到他的訪問有危險,他試圖勸阻夫人同他一起出訪,但未能成功。作為親王和軍人,他自己認為理應踐約。

在這些情況下,原本應該采取最緊迫的軍、警預防措施的。然而不,疏忽和漫不經心竟嚴重到了如此程度,以至于有人侮辱性地猜疑皇太子的生命在奧匈帝國政府最高層并不受重視。此時,波蒂奧雷克將軍到來,要作更為嚴密的檢查。他是僅次于康拉德的奧匈帝國軍界首腦。康拉德在1908年應邀出任參謀長時親自舉薦他接任其原位。波蒂奧雷克是一個幾乎像修道士那樣自律、精明強干、目光銳利的軍人,他性格中有一種強烈的神秘主義因素。與皇帝的朝廷中年邁官員的親密無間和小心發展的聯系,使他的根基很穩固。在此刻,他作為波斯尼亞的軍事長官,對皇太子訪問波斯尼亞首府期間的安全負有比任何人更大的責任。不知是心懷惡意還是純粹無能,他竟然完全忽略了他的職責。從他后來的軍中履歷看,對他應持較寬厚的看法。但無疑他十分清楚,宮廷是多么強烈地反對授予索菲婭公爵夫人以皇家榮譽。人們認為她的地位是不會得到不適當的提高的。幾乎沒有派什么警察來,沿街沒有布防軍隊,近處也沒有備用憲兵隊。這種安排導致了災難,而且,如此草率的措施,在執行時更是一片混亂。

6月28日下午,皇太子同夫人進入薩拉熱窩。謀殺精心策劃好了。至少有7名刺客已在皇族可能經過的路線各點上布定崗位。三座橋的每一座都已有二三名兇手把守等候。第一次襲擊是在去往市政廳的路上進行的;只不過炸彈由汽車背后滑落,因而其爆炸僅僅傷了兩名隨從軍官。抓住了兇手后,皇太子繼續去市政廳,在自然會很憤怒的心情中聽取了歡迎辭。警察的預防措施似乎相當松懈,汽車的主人、坐在司機旁邊的哈拉赫伯爵跟軍事長官波蒂奧雷克搭訕:“閣下安排警衛兵保護殿下了嗎?”軍事長官不耐煩地回答:“哈拉赫伯爵,你以為薩拉熱窩到處都是剌客嗎?”皇太子提出改變回程路線,到兩名受傷的軍官接受治療的那所醫院看一看。當被告知已抓獲了扔炸彈的人時,據說他講道:“盡快處以絞刑,否則維也納將授予他勛章。”一句多不可思議的苦澀話!這幾乎是他最后一句話!哈拉赫伯爵想要站到左踏腳板上去保護皇太子。弗蘭茨·斐迪南說:“別干傻事。”四輛汽車依照原來的次序從醫院開出,進入擁擠的人群,但速度加快了。在弗蘭茨·約瑟夫大街入口處,警察已經控制不了的人群擁塞了街道,此時出了一個致命的錯誤。汽車折回了原來的道路。面對皇家來賓坐著的軍事長官波蒂奧雷克告訴汽車司機他拐錯彎了。汽車減速并駛近左邊的人行道。此時一個年輕人在距汽車三碼處連開兩槍。皇太子依然筆直地坐著;夫人倒在了他懷里。二人間喃喃地交換了幾句話。一時間沒有人知道他們已被射中。但子彈已擊穿了皇太子頸部的動脈,擊穿了夫人的腹部。兩人都失去知覺,在15分鐘內咽了氣。兇手是一個名叫普林齊普的塞爾維亞學生,被群眾抓住了。他死于獄中,近幾年他的同胞立起一塊紀念碑,上面記載著他的丑行以及他們的丑行。這就是薩拉熱窩慘劇。

在那幾天,我十分掛念海軍的準備工作和海軍航空兵的創建。我把清晨時間花在阿佩文的中央飛行學校,而后驅車返回樸次茅斯,在港口對面的渡口買當日報紙。記得我是在汽車等著時讀到這個消息的。當時我有一種突然而又強烈的感覺,感到有某種不祥而且難測的事情發生了。整個下午我留在正在建造很多新船的造船廠,直到深夜才回到海軍部。我們的艦隊司令從基爾電告,奧地利皇帝得知謀殺消息后,立即停止了戲劇演出,結束了賽艇會和慶祝活動。我經考慮認為,應當立即從波羅的海撤回我們的大艦隊。艦隊于6月30日穿過了從波羅的海通向北海的大小海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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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拉熱窩的罪行激起了整個奧匈帝國的憤怒。帝國內各民族勃然大怒,對塞爾維亞心懷憎恨,與政府同仇敵愾,團結一致。我們必須設身處地想一想,才能判斷他們的感情。試著設想愛爾蘭是一個軍事力量在增強、敵意在加深的共和國;她不是一個島國,她的邊界毗鄰威爾士和蘇格蘭;有一個激烈而積極的泛凱爾特陰謀要聯合愛爾蘭、蘇格蘭和威爾士組建成反英格蘭的外國獨立同盟;威爾士親王因公前往卡那封,被由愛爾蘭秘密會社組織和派遣并用愛爾蘭都柏林軍火庫供應的武器武裝起來的一伙刺客殺害!這與現在在哈布斯堡領地內所造成的局面正好類似。幾天來,奧地利各族人民的憤怒表現為反塞爾維亞的暴力示威和攻擊塞爾維亞代表和機構。英國駐布達佩斯總領事報告,匈牙利人甚至更加憤怒。“對塞爾維亞及其一切盲目仇視的浪潮正席卷全國。”他認為匈牙利人民“愿意不遺余力地對令人蔑視和厭惡的敵人進行報復”。

皇帝雖然基本上對暗殺感到震驚,而且憎惡塞爾維亞,但他個人對悲劇還是決定采取溫順甚至冷靜的態度。他一聞噩耗即對帕爾伯爵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表明了他的與眾不同的觀點。“可怕!全能之神不容許向他挑戰而不受懲罰……一種較高層的勢力恢復了我不幸無力維持的舊秩序。”這話是指保佑哈布斯堡王朝的上帝施行了對墮入貴賤婚姻的皇位當然繼承人的懲罰。

康拉德長久等待和經常懇求的機會終于到來了。他仍然要求立即對塞爾維亞宣戰。立即動員和進軍!過去抑制過他的那些人都不在了。埃倫塔爾死了;皇太子死了;而且康拉德發現貝希托爾德伯爵并不反對,而是同意。貝希托爾德已下定決心。但作為外交大臣,在皇帝面前他不能單獨行動。政體要求他必須取得奧地利和匈牙利兩位首相的同意。匈牙利人蒂薩伯爵是一位杰出人物,一位有影響力有個性的人,精明、果斷、說話斬釘截鐵、有遠遠超出他的高級職權的政治影響。7月1日貝希托爾德告訴蒂薩伯爵,他有意把“薩拉熱窩的可怕行為,作為向塞爾維亞算賬的理由”。蒂薩反對;他警告他的同事,他指出算賬是“致命的錯誤”,可能帶來難測的后果。當日他向皇帝上書說,塞爾維亞尚未被證明有罪,如若塞爾維亞政府能提供令人滿意的解釋,那么帝國開戰(除非在最不利的情況下),會使自己作為和平的干擾者暴露于全世界面前。他堅持進行調查。他詳述了羅馬尼亞不能令人滿意的態度。他力主在與塞爾維亞絕交前,采取一個重大的預防措施,即與保加利亞簽訂同盟條約。另一方面,康拉德和將軍們則不住地叫囂戰爭。

康拉德有他自己的說法。


7月1日,我再次同貝希托爾德談話,他說皇帝陛下也希望等待調查的結果。他還說施蒂爾克伯爵和蒂薩伯爵懇求保持清醒的頭腦。蒂薩反對對塞爾維亞動武;他憂心忡忡,擔心俄國可能攻打我們,而德國可能會棄我們于危難之中。另一方面,施蒂爾克則表示調查將為采取進一步行動提供根據。我提出只有猛攻才能阻止來自塞爾維亞的危險的看法。在塞爾維亞庇護下所犯的謀殺就是宣戰的理由。至于貝希托爾德擔心德國和羅馬尼亞會棄我們于危難之中這一點,我回答說,如果我們同德國結盟的結果會是那樣的話,那么我們在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做任何事情了。

那位大臣對我說,他已準備了一份備忘錄,在備忘錄里他要求德國保證羅馬尼亞抗議三國同盟。我抗議我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必須問德國是否會保護我們的后方不受俄國侵犯的那種態度。康拉德·馮·赫岑多夫,《我的軍旅生涯,1906—1918》,第4卷,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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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30日,德國駐維也納大使切爾施基向柏林報告說,他正在利用一切機會“私底下但非常認真而嚴肅地勸告不要采取過激步驟”。德國皇帝對這個報告作出的初步評論非常著名。“誰授權他這樣做的?那是極端愚蠢的;這完全不關他的事,因為在這個問題上,奧地利打算做什么完全是奧地利的事。以后如果事情搞糟了,有人會說是由于德國不愿意所致。切爾施基還是別干這種蠢事了!必須處置塞爾維亞人,而且要盡快進行。”7月1日,奧匈帝國首相府首席常務行政官員霍約斯伯爵會見了一位叫維克托·瑙曼博士的德國政論家,后者與德國外交大臣馮·雅戈和德國外交部的施圖姆兩人過從甚密。瑙曼宣稱,不僅在陸軍界和海軍界,而且在宰相府所在地威廉大街,對俄國進行預防性戰爭的思想已不像一年前那樣完全不予考慮。同英國就非洲和葡萄牙殖民地問題達成協定和英國艦隊出訪基爾,都是作為一個關系改善的證明來安排的,因此,他們深信英國不會干預歐洲戰爭。他說,施圖姆曾非常認真地對他說過俄國軍備的危險。法國由于困難重重或許不得不對俄國施加影響,希望和解;然而,假如歐洲戰爭最終爆發,三國同盟就是現在也是足夠強大的。如果此刻用適當方法向威廉皇帝進言,“當他對薩拉熱窩謀殺盛怒之時,他將對我們作出一切保證,他將堅持這些保證,甚至戰爭爆發也在所不惜,因為他認識到君主制原則正面臨著危險。德國外交部不會反對這一態度,因為他們認為,這個時刻對做出重大決策有利……奧匈帝國如果不利用目前這個時機,她作為君主國和大國的地位就將喪失。”

這種非常強烈的暗示使貝希托爾德在次日接見切爾施基時抱怨,過去德國給予奧地利的支持不夠,現在也不知道德國持何種態度。切爾施基回答說,這是由于奧地利習慣于闡述思想而沒有一個明確的行動計劃所致。只要奧地利提出明確的行動計劃,柏林就會把奧地利的事當成自己的事。同日,現已充分了解外交部政策的切爾施基對奧皇明確地說,無論什么時候為保衛最重要利益而出現問題時,皇帝陛下都可指望德國作君主國的堅強后盾。至于這種重大利益是否正處于危險中,這必須由奧地利自己作出決定……“我的皇帝會做奧匈帝國每一項堅定決策的后盾。”完全可以相信,弗蘭茨·約瑟夫滿意地記牢了這番話。對于一個人民已憤怒得發狂的盟國來說,不能想象還有比這還要露骨的煽動。因此,從某一方面說,在此階段我們發覺兩個皇帝和兩個外交部都站在康拉德一邊,主張對塞爾維亞采取武力行動,唯獨蒂薩伯爵反對。

貝希托爾德心中一直認為,對塞爾維亞的懲罰是嚴厲、迅猛和局部的事情。他為自己畫了一張畫;發出最后通牒后由奧地利部隊按其平時編制,不做聲勢浩大的動員,毫不遲延,立即奪取塞爾維亞的城市或地區。1913年他就強迫康拉德接受這一意見,而這位參謀長反復解釋,采取這樣一種軍事行動在技術上是不可能的。不動員就什么都不能做。“你胡思亂想些什么!”1913年10月康拉德對他大聲叫喊道。但貝希托爾德堅持他的想法,“如果我們動員,波蒂奧雷克就會有80000步兵,而現在,他只有25000步兵,且分散于波斯尼亞全境。”他擔心會有十六天的延誤,那是下達動員令至跨過塞爾維亞邊界必然要用的時間。他害怕在此十六天內歐洲可能發生事端。長驅直入塞爾維亞和占領“足夠大一片領土”是一回事,這樣會使歐洲面對既成事實;而實施可怕的動員過程情況就完全不同了。此刻,貝希托爾德沒有為康拉德的反對所嚇倒,仍然念念不忘“立即也就是不進行動員就展開軍事行動”。但對此,蒂薩伯爵也不同意。

首先必須弄清楚德國是否支持和批準。于是,7月4日貝希托爾德派他信任的心腹朋友霍約斯伯爵前往柏林與德國的頭頭腦腦進行個人協商。霍約斯帶著兩份文件,第一份是蒂薩所敦促的主張使保加利亞加入三國同盟的備忘錄,第二份是弗蘭茨·約瑟夫致威廉二世的親筆信。這兩份文件沒有一份提及貝希托爾德考慮的突然入侵塞爾維亞,因為這是有違蒂薩講定的條件的;但此外霍約斯伯爵有口頭解釋要說。這些解釋中包括貝希托爾德的“堅決計劃”,而這似乎是柏林所希望的。對奧皇的親筆信有必要作大段的引用。


根據迄今公布的一切證據,薩拉熱窩事件不是個人所為的血腥行為,而是貝爾格萊德精心策劃的陰謀的結果。即使無法證明塞爾維亞政府涉嫌此案,這一罪行也是由塞爾維亞政府指引全體南部斯拉夫人在塞爾維亞旗幟下聯合起來的政策所激起的。而此種事態的長期存在構成了對我的皇室和我的領土的永久威脅……

我的政府的努力在未來必然趨于孤立和削弱塞爾維亞。在這方面的第一步應當是加強保加利亞現政府的地位,以便使實際利益與我國完全相同的保加利亞不至于重新奉行親俄政策。

假如布加勒斯特清楚地認識到,三國同盟決心不摒棄保加利亞加入同盟,而且還準備引導保加利亞與羅馬尼亞聯合并保證后者的領土完整,羅馬尼亞人民也許就會放棄那條因受塞爾維亞的友誼和俄國的和睦驅使而走上的危險道路。

假如這點成功了,可以進一步努力使希臘與保加利亞和土耳其和解;然后有可能在三國同盟的保護下形成一個新的巴爾干同盟,其宗旨是限制泛斯拉夫思潮的泛濫和保障我們國家的和平。

然而,這只有在目前構成泛斯拉夫政策的中樞的塞爾維亞,作為巴爾干國家中的一個政權要素被消除后才有可能。

在新近波斯尼亞發生可怕事件之后,你也會確信,現在沒有必要再去考慮使塞爾維亞與我們分開的這種對抗。只要貝爾格萊德的這個煽動犯罪的中心沒有受到應有的懲罰,全歐各君主國堅持和平的政策就會受到威脅。《奧匈帝國的外交政策》(Oesterreich-Ungarns Aussenpolitik)(奧地利官方文件匯編),第8卷,文件9984號;考茨基,《德國關于大戰爆發的文件》(Die deutschen Dokumente zum Kriegsausbruch)德國官方文件匯編),第1卷,文件13號。


7月5日,康拉德在舍恩布倫宮受皇帝接見。


馬上討論政治形勢。皇帝陛下從各方面對形勢做了綜述,對其嚴重性了如指掌。我也向皇帝陛下表達了我的觀點,即與塞爾維亞開戰不可避免。


皇帝陛下:是的,完全正確,不過,如果那時他們,尤其是俄國全都對我們發起進攻,這仗怎么打?

康拉德:德國肯定將保護我們的后方!

皇帝陛下:(疑惑地看了看康拉德,然后說)你對德國有把握嗎?

此時康拉德說,皇帝曾吩咐皇太子弗蘭茨·斐迪南在科諾皮什泰詢問德皇,未來奧地利能否無條件依靠德國,德皇避而不答。

康拉德:不過,陛下,我們必須知道在這個問題上我們怎么辦。

皇帝陛下:昨天晚上我們已經照會德國,要求做出明確回答。

康拉德:如果回答的大意是說德國站在我們一邊,那么我們就對塞爾維亞開戰嗎?

皇帝陛下:在那種情況下,是的。(想了一會兒后,他接著說)但如果德國不給我們這樣的回答,那么怎么辦?

康拉德:那么,當然我們就孤立了。不過,我們應當很快獲悉答案,因為重大決策取決于它。

皇帝陛下:德國皇帝現正赴斯堪的那維亞旅行。無論如何,我們得等這個回答。


我得到的印象是,皇帝陛下對德國不放心,就是由于這個原因推延了決策。出有必要頒布戒嚴令,以防塞爾維亞在君主國內還有進一步的企圖。關于這一點,我指出,在我君主國其他地區也要做好準備,防備與波斯尼亞事件類似的事件。這種事件可以是針對個人的、軍隊總部的,也可以是針對重要目標,如橋梁的。

接見到此為止進展順利,此時皇帝陛下有些激動,當時我提


皇帝陛下:這一切(即戒嚴令)都將在動員時發生。

康拉德:那時就太晚了。

皇帝陛下:不,那(即戒嚴令)是不可能的。

康拉德:但沒有別的可取代它。

皇帝陛下:但我不會那樣做。

康拉德:聽從陛下指揮!我的職務使我不得不提出這個建議。

(至此,皇帝再次平靜下來。)

康拉德:我至少要請求立即采取措施處理炸彈這類東西,并制定法律程序來對付持炸彈的那些人。

皇帝陛下:好,我命令有關部門的首腦去處理。


接見在愉快和活潑的氣氛中結束。

“星期三,”皇帝說,“我要去伊施爾河。”康拉德問他,自己是否可以蒂羅爾。他的主人說:“當然,你也必須休養。”康拉德·馮·赫岑多夫,《我的軍旅生涯,1906—1918》,第4卷,第36—38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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