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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合基因:
神話時代與傳說時代

1 中國神話思維的爆發性特質

許多大民族的文明形態演進,都有一個神話時代。

神話是什么?神話,就是一個民族對自己生命史前狀態的追憶,是對自己文明出發點的想象。神話對一個民族的意義,在于它飽含了這個民族對生命創造與文明創造的最原初理解。從這個意義上說,不同文明的民族,永遠有著不同的遠古神話。在世界民族之林的神話園地里,構成中國文明遠源的中國神話,與構成西方文明遠源的希臘神話,是最為鮮明的具有兩極對立意義的兩種神話體系。

古希臘族群與中國遠古族群,對人類史前世界,有著截然不同的想象與描述。

希臘神話的特質,是人類原初活動的被動性。

在古希臘神話中,人類的一切原初出發點,都是天神賜予的;人類的一切原動力,也都是天神賜予的。人,是天神普羅米修斯與天神雅典娜創造的;火,是天神普羅米修斯盜給人類的;文字、家畜、車船、醫藥等,同樣是天神普羅米修斯和他的天神朋友賜予的;愛情是天神掌管的;陽光是天神普照的;連人類的種種災難,也是天神們著意制造的一個另類女神潘多拉釋放的。

總而言之,在希臘神話里,人類在出發點時期是消極被動的生命群體,只是在天神賜予人類原初生命與原初動力之后,人類才開始了自己的創造。天神,是人類進入生命存在的第一出發點;天神,是人類進入文明創造活動的第一推動力;天神,是與人類不同質的生命存在,他們生活在大地之外的未知空間。人類就是人類,天神就是天神,兩者具有不可逾越、不可轉換的生存特質。

希臘神話對文明遠源的想象,具有先天的被動性。

中國神話的特質,是人類原初活動的主動性。

中國神話,與希臘神話截然不同。在中國神話里,人類自身生命,一切與人類相關的生存環境,一切與人類相關的器物,都是半神半人的遠古英雄創造的。盤古氏開天辟地,創造了整個世界生存環境;女媧氏造人,創造了人類生命的出發點。盤古氏與女媧氏,都不是希臘神話里具有完整神性的天神,而是神性與人性統一的中國神話里的人神。

人類一旦開始了生命歷史的活動,中國神話與希臘神話便有了更為鮮明的差別。

這一差別是:人類生存活動的基本點,都是人類英雄創造的,而不是天神賜予的。且看,燧人氏鉆木取火;有巢氏創造房屋;神農氏遍嘗百草;后稷氏創造農耕;黃帝創造了衣裳、弓箭、指南車;鯀發明了筑城術;黃帝的妻子嫘祖,發明了養蠶織帛;倉頡造出了文字;蚩尤發明了兵器;伯益發明了鑿井;奚仲發明了車輛;共鼓、貨狄發明了舟船;夷發明了戰鼓;伶倫發明了音樂;隸首發明了算數……

在中國神話與遠古傳說中,舉凡人類生存所需要的一切根基,都是人群中的英雄人物創造的;完成了創造性業績的英雄們,或在生前,或在死后,就變成了永遠被人群敬仰的神。這就是中國的人神——從開拓生存的眾生中走來,從創造生活的英雄中走來。

人類生存活動的出發點,是人類自身活動創造的結果。神,是人類個體英雄在族群精神中的神圣化。神可能是人,人也可能成為神。神以人為根基,人以神為升華。人與神是可以相互轉化的,人與神的生存狀態與生存空間,具有同質性。

中國神話中,人類早期的生命活動史具有先天的主動性。

神話時代,是一個民族對生存環境起源與自身生命誕生的想象。神話的特質,充滿了模糊性、矛盾性,以及無可驗證的虛幻性。神話時代的意義,在于它最充分地體現了這個民族的原初思維方式,也體現了這種思維方式所能達到的對世界的解釋能力、解釋方法,以及所能達到的解釋高度。從文明史的意義上說,神話時代的個性,是各民族在不同的生存環境中所生發的第一組文明基因,是一個民族的理解方式與思維方式的最初根基。這種以特殊的理解方式、特殊的思維方式為根基的原初想象力,朦朧地涵蓋了一個特定族群在此后文明創造中的一切基本精神。

而對自身早期生命歷程的想象,中國神話思維則充滿爆發性。

創世神話,形象地展現了遠古中國人對環境起源與生命起源的特殊解釋,朦朧混沌中飽含著宏大而深刻的想象力與理解力。具體地說,中國的創世神話大體是三個方面:

盤古氏開天辟地的神話,對創世活動作出了最具爆發性的宏大想象。

令人不可思議的是,盤古氏開天辟地的神話,隱含了對宇宙生成的不自覺解釋。開天辟地說,與當代科學揭示的宇宙大爆炸學說,有一種隱隱約約的暗合。暗合的根基點,是都將生存環境的出現,植根于某種大規模的爆發活動,而不是漸變式的構造活動。這種深邃的想象力,這種爆發性的思維,飽含了中國早期人群的特殊理解力。基于人類思維的某種靈異性,我們很難說中國早期人群的這種想象力是純粹自發的。

相比之下,誕生很晚的西方《圣經》中的“創世”說,則是漸變式的思維,其所呈現的活動則是構造式的活動。《圣經》對人類生存環境起源的想象,明顯表現出淺顯性與散漫性的特點。耶和華用了整整一個禮拜來完成天地環境的多種鋪排構造,既無強大的精神動機,又無驚人的瞬間爆發,其過程幾乎完全接近于一幅油畫創作。這種方式,與宇宙及地球生成的真相,沒有任何思維方式意義上的接近。

女媧氏造人的神話,具有勞動爆發而創造生命的直覺意識。

為了避免新生天地的死寂空曠,女媧氏辛勤勞作,用黃土成泥,開始奮力捏造一個個靈性的人。進程之中,女媧深感一個個造人之慢,遂造出一條巨大無比的長鞭,而后蘸泥揮舞,甩出無數星星點點的人群,開始了批量造人的群體生命的出現。因用力難免不均,于是出現了美丑肥瘦各不相同的形形色色的個人。

這一壯美的神話,包含了一種樸素而深刻的理解:人類生命體的產生,一定經歷了辛勤而艱難的勞動過程,一定經歷了某種爆發性的突變。相比于西方《圣經》中的上帝無意識造人,亞當、夏娃兩人世界的寂寥,中國神話的理解要深刻得多,內涵要豐厚得多。

破壞與建設的英雄神話,對人性善惡沖突的爆發具有深刻的直覺呈現。

神性之惡,神性之善,中國神話都表現得直接、劇烈,而又壯闊無比。

在中國神話中,神和神之間一開始就有著直接的善與惡的劇烈沖突。火神祝融氏與水神共工氏開戰,共工氏戰敗,憤怒地撞壞了不周山天柱,天地幾乎要崩塌了。剛剛開始繁衍的人類,面臨全部滾落開裂大地的危險,以及遭受洪水與山林大火的滅頂之災。在滅絕人類生命的關頭,造人的女媧氏煉成了流質五色石,補全了天地。從此,天地之間生成了無垠蒼穹的絢爛霞光。之后,女媧又以巨石頂天立地,支平了天地四柱,吸干了洪水,擒殺了黑龍,女媧所造的人類又重新開始了生命的歷程。

與此相比,希臘神話中神性善惡的沖突,則要緩和得多、局部得多。潘多拉女神不定期釋放人類災難,大約是最具惡性的天神了。除此之外,其余天神的個別不善行為,很難說具有神性惡的特質。也就是說,希臘神話中天神善惡沖突的深刻程度(毀滅人類生命)與普遍程度(神界的全面戰爭),都遠遠不能與中國神話相比。

中國早期人群這種深邃、酷烈而又壯美無比的史前神話,在世界民族之林中是獨一無二的。應該說,正是這種獨一無二的神話思維的原初特質,構成了我們生命群體最早的精神因子。

2 遠古傳說時代的人神特質

神話時代之后,我們的民族走進了遠古傳說時代。

所謂遠古傳說時代,是一個民族關于自身早期腳步的歷史記憶。在文字出現之前,世界所有的民族都是通過口耳相傳的形式來追憶自己的歷史的。世界上至今仍然有許多沒有文字的民族,他們的歷史腳步,依然保留在種種傳說之中。盡管,傳說的歷史不那么確定,不那么清晰,但是,它確定不移地包含了一個民族早期發展的基本方面,是一個民族早期文明的粗線條歷史,是任何一個民族不可或缺的文明史環節。

華夏文明的遠古傳說時代,可以分為兩大階段:

第一階段是接近于神話的朦朧的遠古傳說時代;

第二階段是大體有排序紀年的近古傳說時期,也就是清晰傳說時代。

在這兩大傳說時代里,華夏族群已經在今日中國大地的各個區域開始了多姿多彩的文明創造。東北、華北、西北、中南、東南、西南、嶺南,到處都有被現當代地下發掘證實的早期文明遺存。史料所記載的,只是部分遠古傳說,只是當時局部地區的基本活動,用今天的語言表述,就是當時特大族群中心區域的傳說,而遠遠不是中國大地全部的遠古文明記錄。

這一點,我們務必要有清醒的意識,不能墮入黃河流域唯一論的褊狹境地。

在遠古時期,那些開拓生存空間與創造人類最早生活方式的出類拔萃者,都是半神半人的救世者。從文明發展史的意義上審視,這種具有時代符號意義的遠古人神,我們的遠古歷史上共出現過四個——伏羲氏、有巢氏、燧人氏、神農氏。可以說,這四個半神半人的創造者,是中國遠古時代的四大圣雄。從實際歷史看,他們所在的時代,也就是遠古社會的四大發展時期。

(1)第一時期,遠古圣雄伏羲氏時期

據說,伏羲氏是蛇身人首的靈異者。伏羲氏發明了結網捕魚,又發明了最早的神明預測術——八卦。從實際意義看,漁網的發明,使先民們有了第一種可以大量捕撈的天然肉質食物——生魚。這一點,我們很容易理解,因為它對人類的早期生存有著最直接的意義。

但是,對于八卦在這一時期的發明,今天的我們已經很難理解了。

可是,若從生存避險的意義上看,則很容易理解。在生存能力還很脆弱的條件下,人類要存活下去,就必須能夠迅速而成功地逃避種種兇險與災難。而要迅速成功地逃避,能否預知兇險災難的來臨,則是最基本的要求。所以,如何預知隨時可能突然來臨的兇險與災難,是當時人類最迫切、最普遍的需求。在此社會需求下,一個具有超越人類智慧的半神半人,發明出一種今天的我們難以理解的預測兇險的方法,就不是十分突兀的事情了。

從實際生存的意義上說,伏羲氏八卦,可以看作是遠古人類的第一個生存預警系統,對于人類生命的延續具有極其重大的意義。無論這種預測方式,在人類生存環境已經大大變化的今天看來是如何的神秘詭異、如何的矛盾與不可靠,但是,遠古生存環境下的人群一定具有非同尋常的自然靈異性,這種神秘預警方式,對于他們具有非常有效的實用性。

關于伏羲氏,還有另一種傳說,說他也是創世神之一,是女媧氏的兄長,兄妹都是蛇身人首。伏羲氏與女媧氏兄妹成婚,才繁衍了此后的人群。據說,伏羲氏還為當時的人們確定了婚姻方式,這就是“制嫁娶”;還發明了姓氏制度,這就是“正姓氏”。這種存在于遠古傳說中的矛盾說法,從文明史的意義上說,是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

(2)第二時期,遠古圣雄有巢氏時期

據說,有巢氏用樹木枝條搭建了某種窩棚,這就是“構木為巢”。

構木為巢的實際意義,是為當時的人群發明了最早的房子,使先民們有了遮風擋雨的去處,有了拼搏謀生之后休養生息的立腳點,人群的成活率由此大大提高。居巢房屋的出現,意味著人類擺脫了動物禽鳥式的棲居狀態,為固定居所的普遍出現,提供了最直接的條件。這種“居巢”房屋,當然應該看作是廣義的,它既可能是樹林間搭建的早期窩棚,也可能是地穴地窖,也可能是山洞石窟。只有房屋時期的到來,當時的人群才有了穩定地聚居在某一區域的可能。而人口相對集中的居住,才有可能產生穩定的通婚,才有可能發展為大的群落。否則,經常處于流散棲息之中的人群,是無法穩定聚合的。

因此,房屋的出現,是遠古人群穩定居住并進一步發展的第一塊文明基石。

這就是有巢氏時期的實際生存意義——為人類的穩定群居提供了物質條件。

(3)第三時期,遠古圣雄燧人氏時期

據說,燧人氏用尖頭木鉆稍軟的木板,發明了火,這就是“鉆木取火”。

據說,燧人氏又用火燒水,將獵物丟在滾水里煮熟了吃,這就是“教民熟食”。

火的發明,熟食的發明,是遠古人群生存方式的第一次跨越,是向文明境界邁進的最大一步。也可以說,這是遠古人類文明的第一個偉大坐標。假如說,此前遠古各個時期的發明,主要解決的還都是如何保存并延續人類群體生命的問題,那么,火與熟食的發明,則改變了人類的食物結構,解決了人類生命如何更加強壯、如何更加健康地向前發展,并實現人類生理機能大大跨越的問題。

(4)第四時期,遠古圣雄神農氏時期

據說,神農氏人身牛首,是其母看見神龍之首而感應所生下的一個神異者。

這個神農氏,用木頭制造出了耒耜,其形狀類似于后世翻土的鍬。而后,神農氏又用這種工具開挖生土,撒進某些植物的種子。不久,這些植物破土而出。收獲成熟之后的籽粒,竟然可以煮出來吃。這就是神農氏的“制耒耜,教民耕稼”。神農氏還有一個偉大的發現,就是遍嘗山野百草,發現了可以治病的藥材,并發明了服用草藥的方法。從此,華夏族群開始有了醫藥。

耕作工具、耕稼活動以及藥材的出現,使人類進入了自己創造食物、自覺維護生命力的階段,相對擺脫了純粹依靠自然資源生存的方式,有效克服了食物短缺的生存危機,使人類真正進入了勞動生產的創造時代。因此,工具與耕稼的發明,是遠古人群又一次偉大的文明跨越,使之真正邁進了近古文明的門檻。

這些半人半神的遠古圣雄,是一個個歷史時期的代表人物、文明符號。

透過這些歷史符號,我們可以鳥瞰遠古時期廣闊而堅實的生存畫卷。

3 近古傳說時代的人類生存狀況

從遠古傳說時期邁入近古傳說時期,是我們遠古祖先一個巨大的文明跨越。

我們的近古傳說時代,已經開始有了大致清晰的社會輪廓。這一社會輪廓,是以各族群首領及其業績為標志的。黃帝軒轅氏、炎帝烈山氏、顓頊高陽氏、帝嚳高辛氏、少昊金天氏、堯帝陶唐氏、舜帝有虞氏、東方九黎族的首領蚩尤、東方共工氏、禹帝姒氏等領袖人物,是近古傳說時期的主要標志。另外,還有其他諸多族群的姓氏、圖騰、業績與傳承等,也都具有了大體明確的框架。在這樣一個近古時代,我們的族群實現了第一次大聚合,建立了松散的聯盟權力社會。

那么,這一文明的跨越,是基于什么樣的歷史背景實現的?

遠古時期的最后階段,先民們已經完成了人類生存的最基本條件,進入了較大規模的社會性生存狀態。具體地說,就是先民們已經走過了遠古時期的自發性生存狀態,開始以特定地域為經常性生存空間,以特定族群的穩定聚居為生存方式,開始了相對穩定的發展。讓我們來想象一番近古開端時期先民們的生存狀態吧——

散漫的人群開始在各個地區聚集起來,形成了以家族、氏族為基本單元的大型族群;

這些大型族群有了共同的名號,有了穩定的領袖,有了組織實施不同事務的各種頭目;

這些不同族群之間,已經有了相互通婚的習俗,人群的繁衍進一步穩定;

各族群的族內人口,已經有了粗線條的大體分工,以氏族為基本單元的生產方式已經相對穩定。群體刀耕火種,群體漁獵游牧,族群之內與族群之間的協作規模,已經遠遠超過了遠古時期。部分食物、衣物與日用品的剩余,已經開始出現。族群內部也有了相對公平的分配方式。作為社會基本單元的婚姻家庭,其組成方式與生活方式,也已經基本穩定。

總體上說,這時的人群生存狀態,已經進入了以族群為社會組織單元的早期文明。

但是,族群之外的大社會,也就是當時的“天下”,還處在一種極其混亂的無序狀態。無數分散在特定地域的大小族群,依然面臨著巨大的生存挑戰。在刀耕火種的近古時期,自然資源的多寡,幾乎完全決定著族群生存狀態的優劣。各個族群所在地域的山林、水面、草地等有效資源,在極其粗放的一次性刀耕火種中迅速減少。各個族群要繼續維持相對良好的生存狀況,或謀求進一步的發展壯大,就要不斷地開拓新的生存空間,爭取占領盡可能多的未開發土地,以供較長時間內的一次性耕種。這種拓展更多山林、水面、草原與土地的急迫需求,對于所有的族群都是同樣的。

這就是說,任何一個族群都面臨著同樣的生存挑戰——只有占據更多更好的土地資源,才能保持較好的生存狀態。這種普遍的生存挑戰,帶來了三種普遍的社會爭奪:首先,是各個族群對尚未開發的無主土地的爭相搶占;其次,是特大族群對中小族群土地的野蠻侵占;第三,是特大族群之間對大面積資源的相互搶占或相互爭奪。如果,當時的“天下”不能有效地遏制這種普遍的、無序的、殘酷的、大規模的流血爭奪,先民社會在遠古時期積累的生存成果,完全有可能毀滅在規模越來越大的對自然資源的普遍爭奪之中。我們先祖人群的文明腳步,很可能在殘酷無序的相互殘殺中同歸于盡,就此中止。

正是在這樣無序爭奪的大背景下,先民們進入了近古初期的黃帝炎帝時代。

黃帝炎帝時代的中國人類生存狀況如何呢?

從文明史的意義上重新審視黃帝炎帝時代,我們不能依靠諸如少時神異、晚年成仙,以及征召天神、呼風喚雨那樣的神話傳說進行評判分析,而要依據種種史料,進行科學分析,重新發現。我們確信,以《史記》為軸心的種種史料,已經對遙遠的歷史記憶作出了認真的甄別與相對系統的整理,其基本框架與基本事實,完全是中國近古社會的信史。以當代理念分析這些史料,我們可以確立的基本事實有如下三個方面:

首先,近古時代的中華大地,已經形成了許多大規模聚居的有組織族群。

根據歷代史學家的種種考證,黃帝時代大型族群的名稱至少有20個:少典氏、少昊氏、神農氏、西陵氏、蜀山氏、風后氏、力牧氏、常先氏、大鴻氏、應龍氏、涂山氏、共工氏、方雷氏、彤魚氏這14個是農耕漁獵族群;另有3個大游牧族群,山戎氏、獫狁氏、獯鬻氏,他們是后世戎狄人與匈奴人的先祖;同時,還有3個特大型族群,一個是列山氏族群,大體以江淮流域的上中游山地為生存活動區域。一個是軒轅氏族群,大體以黃河流域上中游地帶為生存活動區域。一個是九黎氏族群,大體以江淮流域下游與濱海地帶為生存區域。如果再將未被記載的族群,以及特大族群不斷的分解分支估算在內,這一時代的區域族群數目將是非常龐大的。《史記·五帝本紀》中所謂的“天下諸侯”,不過是這種各自生存的族群的后世稱謂而已。

其次,三個特大族群都有了自己穩定的領袖,已經進入了有組織的早期權力社會。

列山氏族群的領袖,稱作炎帝;軒轅氏族群的領袖,稱作黃帝;九黎氏族群的領袖,稱作蚩尤。那么,“帝”是什么?是后世權力意義上的君主嗎?顯然不是。在文字還沒有發明的近古社會開端期,我們有理由相信:“帝”這個稱謂的原發意義,既不是天神,也不是圣王,而應該是某種功能性的物事。

戰國時代的《莊子》有《徐無鬼篇》,提供了“帝”這個說法的原發意義。《莊子》的說法是:“帝……藥也。其實堇也,桔梗也,雞癕也,豕零也,是時為帝者也。”也就是說,帝,原本是植物與動物身上可以做藥材的那些寶貴部分。應該說,先民們對于動植物名稱與動植物功能的確認,一定先于對社會權力框架的確認。所以,寶貴藥材的說法,是“帝”的原發意義。

另一佐證是,遠古神農氏時代已經發現了藥材,藥材“帝”的稱謂,應當先于權力“帝”的稱謂的出現。所以,這時的先民們用“帝”這個說法稱呼族群領袖,是順理成章的。也就是說,當時的遠古先民們稱某人為“帝”,并不是承認他是天神圣王,而是認定他在族群中的作用與地位類似于植物動物中最有用的寶貴藥材,所以呼之以“帝”。由此可知,雖然軒轅氏、列山氏的領袖都被稱為“帝”,但還遠遠不是后世權力意義上的天下君主,而只是某族群或某區域的英雄領袖,是最有影響力的實際組織者。

那么,“蚩尤”又是什么稱謂呢?

蚩者,蟲也,海獸也;尤者,最突出也,最特異也。合起來,“蚩尤”的原發意義就是蟲類中或海獸中的最出色者、最兇猛者。九黎氏族群的首領,能被族群人眾以海獸蟲豸之中的最特出者比之,將其呼為“蚩尤”,可以想見這個族群一定聚居在濱海山林地域,對大型蟲豸海獸的威力記憶深刻。

再次,幾個特大族群的生存狀態比較接近,有相對普遍的血緣聯系。

當時的列山氏,是江淮流域的山地族群,以江河漁獵為主,山地農耕為輔。當時的軒轅氏,是黃河流域族群,以平原農耕為主,畜牧漁獵為輔。當時的九黎氏,則是濱海湖泊的山林水面族群,以漁獵為主,山地農耕為輔。這種生存方式,既有相同之處,也有種種具體的差別。從早期文明的意義上說,這三個特大族群已經形成了各自不同的早期文明形態。

但是,這三個特大族群,都生存在同一片大陸地帶,中間并無大海洋、大高原等特殊險阻的隔離,相互之間的普遍聯系與經常性的相互爭奪,當是必然的社會現象。在遠古末世與近古之初,這三個特大族群都在當時的“天下”范圍之內,沒有超出中國大陸族群的社會視野,都是同一文明之下的分支。

依據對傳說時代的史料分析可以證明:這三個特大族群都曾經先后統率過“天下”,作過“天下”的權力領袖。蚩尤,曾經是“古天子”;列山氏的炎帝,更不用說是神農氏的后裔,或直接就是神農氏,是黃帝之前的“天下”盟主;軒轅氏的黃帝,則是即將凝聚三大族群的天下盟主了。

就相互聯系而言,列山氏與軒轅氏之間的血緣與通婚關系最為典型。

一種說法是:軒轅氏與列山氏,都是更古老的少典氏族群的分支;黃帝炎帝,都是少典氏族首領娶有氏女所生下的兩個兒子。也就是說,黃帝、炎帝是同胞兄弟。在文明史的意義上,少典氏是人名還是族群名,抑或是另一個聯盟領袖名,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黃帝和炎帝是不是同胞兄弟,也是可以忽略不計的。這一說法的背后,隱藏著最重要、最基本的事實是:軒轅氏族群與列山氏族群,肯定有著源遠流長的普遍來往,甚至有過共同聚居于某一地域的歷史。其間的相互通婚一定是相對頻繁的,以至于兩個特大族群在后世生發出了他們的領袖是同胞血緣的傳說。當然,這時各個大小族群之間的通婚,已經是非常普遍的現象了,而不僅僅是炎黃兩族通婚。譬如,黃帝的四個妻子都是外族人,其中的“元妻嫘祖”是西陵氏族群的女子;黃帝的兒子昌意,則娶了蜀山氏族群的女子為妻。

沒有相同的文明根基,后來的近古大聚合是不可能發生的。

當大混亂與大爭奪來臨的時候,當時的社會權力狀況是什么樣的呢?

遠古末世,由于神農氏的巨大業績,天下受益族群把神農氏無限神化了。神農氏產生的巨大的精神影響力,使神農氏族群事實上成了最能影響天下秩序的力量。于是,神農氏在最后的傳說時代被視為“天下”領袖——天子,甚或與后來的炎帝在傳說中成為一體。可是,當天下族群進入大爭奪時期后,神農氏族群所能延續的精神影響力已經大為衰減了,對大爭奪的局面也無能為力了。這就是《史記·五帝本紀》所說的“軒轅之時,神農氏世衰”的具體所指,“諸侯相侵伐,暴虐百姓,而神農氏弗能征”。

在文明史的意義上,神農氏顯然不是聯盟權力意義上的盟主,而只是一個曾經保持著巨大精神影響力的“天下”領袖。甚至,神農氏究竟是不是“天下”領袖,是不是與炎帝是同一個人,我們都可以忽略不計。我們需要清楚的,是這樣的基本事實:這個時代確實爆發了天下大混亂,爆發了近古社會第一次對生存空間的大規模爭奪,先民社會陷入了巨大的長期混亂與動蕩之中。此時,還沒有一種具有社會普遍意義的權力機構來消弭災難,來防止無序爭奪。這就是史料中所謂的“死生”之說,“存亡”之難。

4 近古時代的英雄戰爭

就在早期社會陷入大沉淪邊緣的時刻,連綿不斷的大戰爭爆發了。

這一時期最大的歷史事件,是黃帝軒轅氏族群主動發起了大規模的平亂戰爭。

略去那些語焉不詳的傳說,略去那些神話因素,相對客觀地復原再現歷史,那一定是一段殘酷壯烈的歲月。那時的軒轅氏族群,一定是一個雄烈勇武而具有社會正義感的耕牧族群。那時的黃帝,一定是一個膽略過人、目光遠大且具有天下意識的天才領袖。否則,在大混亂大爭奪的時代,很難有巨大的勇氣迎著亂世逆流宣戰。于是,軒轅氏族群在黃帝統率下,不甘天下無休止爭奪,起而主持公道,開始以武力征服那些肆意搶奪的族群。數年之中,歷經五十余次中小戰爭,天下大體恢復了平靜,居住區域也大體按著黃帝的號令恢復了秩序。這便是《史記》所說的“軒轅乃習用干戈,以征不享,諸侯咸來賓從”。

但是,東方山海間的九黎族群卻強悍不服,不服從黃帝關于居住地域的分配號令,依然四處暴力爭奪土地人口,沒有一個族群能夠抵抗。于是,一場大規模的近古戰爭不可避免地爆發了,這就是黃帝族群與蚩尤族群的大規模英雄戰爭。

蚩尤族群,是早期社會一個多有神異色彩的族群。史料關于蚩尤的傳說,大體有三個方面:一說,蚩尤是古天子,蚩尤族群曾是領袖天下的族群;一說,蚩尤族受盧山之金,而作五兵,造立兵仗刀戟大弩,威震天下,強悍無倫;一說,蚩尤族群與黃帝族群大戰,蚩尤被擒殺,或被黃帝族群收服后做了黃帝的“大臣”,并曾主天下之兵,蚩尤死后天下再度大亂,黃帝遂畫蚩尤像以威懾天下。

無倫何種說法,都沒有排除一個事實:蚩尤族群與黃帝族群曾經有過一場大規模戰爭。應該注意的是:此時的軒轅氏族群,已經是久經戰場、多有勝利的成熟的兵民族群了。更重要的是,作為最高統帥的黃帝麾下,已經有了風后、力牧、應龍等一大批得力輔佐了。據說,風后是黃帝的丞相,力牧、應龍則是戰場大將。《漢書·藝文志》在著錄的兵書53家中,就有《風后》13篇、《力牧》15篇,可見兩人都是近古時代的大兵家。有那時的兵法,有那時的名將,黃帝軒轅氏的兵民大軍,一定是一支能征善戰且訓練有素的近古大軍了。

此時,東南的蚩尤族群已經北上,西北的軒轅氏兵民大軍也北上了。

兩方相遇在華北平原的“涿鹿之野”,一場慘烈的大戰爆發了。關于這場戰爭的爆發地,戰爭的經過與結局,歷史的記憶是明確的:發生地在涿鹿之野。

關于戰爭經過,則有兩種說法。一種是古代典籍《龍魚河圖》之說:上天派遣玄女下界,送給黃帝“兵信神符”,黃帝才打敗了蚩尤。一種是《太平御覽》與《山海經》的壯闊神話:第一場大戰,黃帝派遣應龍進攻蚩尤,蚩尤請天神作法,大霧彌漫三日,應龍大軍不辨方向。此時,風后制作的指南車發揮作用,應龍大軍殺出迷霧。第二場大戰,蚩尤請來風伯、雨師,作狂風暴雨,應龍軍陷于覆滅之境。黃帝當即請來“天女旱魃”,以強熱天火止息暴風雨。應龍得以率眾攻擊,大獲全勝。關于戰爭的結局,也大致有兩說:一是《史記》《逸周書》的說法,即黃帝擒殺蚩尤;二是《管子·五行》的說法,即黃帝任命蚩尤為“六相”之一,做了執掌天時的“當時”;《藝文類聚》則引《龍魚河圖》之說,作“制服蚩尤,(黃)帝因使之主兵,以制八方”。

歷經兩戰,黃帝戰勝蚩尤,有效遏制了一個最強悍的特大族群向新秩序的挑戰,為消弭近古開端時期的大混亂減少了阻力,使當時社會的聚合向前大大邁進了一步。


戰勝蚩尤之后,黃帝又與炎帝族群爆發了近古最大規模的一場戰爭。

關于黃帝炎帝這兩個特大族群的大戰的起因與過程,史料記載的傳說語焉不詳。

我們所能知道的,只有三點:

其一,這場大戰發生在華北平原的“阪泉之野”。

其二,黃帝一方訓練出了猛獸集群,以熊、羆、貔、貅、?、虎六種猛獸群進入戰場,才打敗了炎帝一方。這一事件在當代理念中的說法是:六種猛獸是氏族圖騰,是黃帝一方的六個主戰氏族打著猛獸圖騰旗,或扮作這種猛獸,實際上是六支精銳民軍。但是,這種推定未必可靠。以近古社會的環境氣候論,以那時人群與自然融合的緊密程度論,將猛獸訓練成沖擊力量不是沒有可能的。直到后世戰國初期,黃河中下游叢林的大象還曾經被魏國訓練成為象軍。直至當代,還有訓練猛獸表演的職業存在。因此,司馬遷的記載應該是相對可信的。

其三,這場戰爭打了三次,黃帝族群才最終戰勝炎帝族群。古典史學家對這三戰的解釋是:黃帝族群與炎帝本人統率的族群民軍,實際只有一戰;后兩戰,是平息炎帝族群的余部與后裔力量。應當說,這是較為可信的歷史真實。因為,大規模的戰爭不可能連續發動兩次、三次,而一個占據廣大地區的特大族群的真正平定,又絕不是一場大戰的勝利就能輕易結束的。

隱藏在戰爭之后的另一個問題是:黃帝族群與蚩尤族群、炎帝族群的大戰,為什么都發生在華北平原,而不是三方中任何一方的聚居之地?為什么三個特大族群之間的決戰,都要被趕到這一方大平原上去?

歷史的真相,只有到歷史深處去尋找。綜合種種史料,按照歷史的邏輯分析,真相似乎應當是這樣的:當時的華北平原,雖然有許多族群分布,但是,尚沒有形成特大族群的穩定聚居。也就是說,當時這片土地上還沒有強大的抵抗力量,誰獲得勝利,這里就將是誰的生存資源。而當時黃河中下游的西部、中原、江淮、東方山海間,都有許多大族群聚居,可供爭奪的有效生存空間已經很少。蚩尤族群與炎帝族群,要向黃帝族群發出挑戰,一定要以占領廣袤土地的形式來證實自己的強大。

這樣的生存區域,在當時只有華北大平原了。于是,華北平原成了當時最具誘惑力的大爭奪之地。兩個特大族群的挑戰,都離開了自己的聚居地域而遠道北上,根本的原因正在這里。

近古時期的英雄戰爭,是我們的先祖實現文明跨越的最重大社會樞紐。

5 黃帝大聯盟權力:中國政治文明雛形

黃帝的大作為,并沒有在涿鹿、阪泉之戰后終止。

黃帝的兵民大軍開始了前所未有的遠征。北上,驅逐了當時叫作“獯鬻”的游牧族群。南下,至于長江中游的大湖區,黃帝登上了湘山。東來,抵達東海之濱,黃帝登上了泰山與瑯琊山。西去,抵達了隴西地帶,黃帝登上了崆峒山。

(1)黃帝大聯盟權力的建立

最后的大舉措,是在涿鹿山下建造了城邑,在附近的釜山舉行了“合符諸侯”的盛大儀式。所謂合符,就是族群首領們舉著各種符、契形式的權力信物,來與黃帝舉行核對確認,表示明確的臣服。

可以說,以這次天下首領大會為標志,黃帝大體上建立了最早的聯盟權力體系。這一聯盟權力的實際根基,是建立在連續戰爭勝利基礎上的強力統一。盡管那時還沒有“統一”這個詞,甚或也還沒有“統一”的自覺意識。但是,歷史的實際進程已經明確呈現出了早期族群統一為一個大聯盟權力的實踐性。這一歷史實踐,無疑已經種下了我們民族后來形成的強烈的統一意識的最早精神因子。

大合“諸侯”之后,黃帝建立了第一個統一聯盟權力體系。雖然,這一權力體系仍然處于不穩定的狀態中,依據《史記》的說法,是“遷徙往來無常處,以師兵為營衛”。也就是說,黃帝建立的權力機構還沒有固定的都邑治所,走到哪里都要以兵營所在地為權力行使中心。盡管如此,黃帝所建立的第一個具有近古統一形態的聯盟權力體系,仍然具有空前完整的結構。

這種權力體系是極其粗簡的,但也是相對全面的。

最高領袖開始有了尊貴的名號——黃帝。黃帝之下,設立了治民四大主官:風后、力牧、常先、大鴻;再下又設立了春、夏、秋、冬、中五大權力系統,分別以青云、縉云、白云、黑云、黃云名之;以蚩尤為當時(執掌天時),大常為廩者(執掌倉廩),奢龍為土師(執掌建造),祝融為司徒(執掌農業),大封為司馬(執掌兵馬),后土為李(執掌刑獄),號為“六相”。同時,還設立了監理天下族群的兩大監察系統——左右大監。又特設師兵,以為營衛。應該說,最值得引起我們注意的,是在如此遙遠的權力系統中,竟然還有著權力監督、制約、平衡的近古監察系統。這種幾乎近于神奇的近古權力設置,不能不使我們發出由衷的贊嘆!

當然,這些官員群的職責劃分,一定是模糊而籠統的。官員也未必全部是職業官吏,許多官員很可能是半職業性的。但是,這畢竟是中國近古社會最早的天下聯盟權力,是后來國家時代的雛形。其間最主要的標志,是黃帝有了初步穩定化的軍隊——師兵,聯盟權力有了某種形式的強制力量。所謂師兵,是以軒轅氏族群人口為主要組成部分的、隸屬于最高聯盟領袖的武裝力量。這種武裝力量,很可能還沒有固定的形式,也還沒有職業化,還是有事則聚、無事則散,不能算是常備軍。但是,就其服從聯盟最高領袖的號令而言,這種時聚時散的武裝力量,仍然使最高聯盟的權力具有了相對強大的威權性。

(2)黃帝時代的社會大創造

社會的穩定與大聯盟權力的建立,使中國近古文明發生了一次巨大的歷史性跨越。文明跨越的具體形式,是產生了一系列的社會大創造。

這一時期的社會大創造,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具有具體功能性質的社會發明,譬如早期的文字、音律、算數、歷法、度量衡等等。

另一類,是具有整體功能性質的社會規范創造。譬如人與人之間最早的交往規則——五禮;譬如排解紛爭方面的最早規則——象法,后世史書稱其為“五常之刑”等。實際上,這就是被現代法學理論認定的早期習慣法。在懲罰罪犯方面,開始有了最早的意象牢獄——用種種方便物件圍起來的圈禁場所。后來,這種意象牢獄的象征物開始固定化。在殷商早期,成為用麻布圍起來的帛牢;在周人早期,則成為畫地為牢。

(3)文明跨越的基本標志:黃帝時代的器物發明高潮

中國的歷史意識,將許多器物的發明權都堆積在了黃帝身上。雖然其中不乏附會之說,禁不起認真考察。但是,就大的方面而言,黃帝時代確實是近古之世的一個發明高潮期。舉凡當時人群生存所需要的基本器物,那時都被創造出來了。

其中,最重大的技術推進是筑城術。據當代考古發掘證實,埃及南部地區發現了距今七千年的古城遺址,敘利亞發現了距今五千余年的古城遺址,湖南澧縣發現了距今六千年的古城遺址,河南鄭州西山發現了距今五千余年的古城遺址。凡此等等,都說明黃帝時代的筑城術,很可能是對更早的造城術的一種重大改進,而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發明。但是,作為最高聯盟權力的筑城,卻無疑是首次的,它對于近古社會的影響力無疑是巨大的。

另外,衣、食、住、行與生產、軍事方面的許多基本器物,在這時都被創造了出來。衣裳、車、船、地面房屋、弓箭、大皮戰鼓,以及具有生產技術意義的養蠶、織帛等,都在黃帝時期發明了出來。

回望近古英雄時代,尤其是黃帝時代,其文明歷史的意義主要在于三個方面:其一,我們的先祖族群在那個時期走出了朦朧模糊的遠古傳說時代,并確立了中國早期文明的堅實起點;其二,黃帝時代成功消弭了近古社會的無序大爭奪,完成了中國近古族群最早的秩序大聚合,成功避免了近古族群在自相殘殺中同歸于盡,給我們的文明成長夯下了最為廣闊的根基;其三,黃帝時代是中國近古文明的第一個原創時代,文明社會持續發展的基本要件,大體都在這一時代被創造出來了。

但是,我們還沒有進入國家時代,近古文明依然是不成熟的文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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