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 扭曲蠟燭的秘密
- (英)埃德加·華萊士
- 4366字
- 2020-10-26 18:09:10
凌晨,貝斯頓隱修院的書房里聚著一堆人,氣氛很凝重。萊克斯曼臉色蒼白,憔悴地坐在沙發(fā)上,妻子守候在旁。當地警察局派了一名警員,守在走廊外。T.X.拿著寫字板和筆在做筆錄。
萊克斯曼描述了當天的情景,包括前一天與放債人的會面以及恐嚇信的事。
“信在你手上?”T.X.問道。
萊克斯曼點點頭。
“這就好。”T.X.說道,松了一口氣,“這能省很多麻煩,可憐的兄弟,后來發(fā)生了什么?”
“我穿過村子。”萊克斯曼說,“那時下著大雨,四周無人,一個人影都沒有。我提前五分鐘到達了約定地點——車站旁的伊斯特本路街角。瓦薩拉羅正在那兒等著。這種雨天和他會面,我挺不好意思,但我很不想他來我家,怕格蕾絲難過。比較可笑的是,我每走一步,口袋里的手槍就砰砰地響,好像在提醒我,帶著手槍有多愚蠢。”
“在哪兒遇到了瓦薩拉羅?”T.X.問道。
“他站在伊斯特本路對面,穿過馬路來見我。起初他有些激動,但很友好,之后舉止異常,好像不自覺在逼自己發(fā)火。我答應給他一大筆錢,但他越來越暴躁,突然拿槍對著我,很奇怪地恐嚇我。此時我還沒反應過來,后來想到卡拉的忠告。”
“卡拉?”T.X.趕忙問道。
“一位熟人,他很有錢。通過他,我認識了瓦薩拉羅。”
“我知道他。”T.X.說道,“繼續(xù)說下去。”
“我記得他的忠告。”萊克斯曼接著說道,“想著該拿出槍,看看對那家伙有沒威懾力。我從口袋里掏出手槍對準他,扣動了扳機……似乎只有這樣才能唬住他。”
“太可怕了!我還沒冷靜下來,松開手中的槍托,4發(fā)子彈就發(fā)出了。瓦薩拉羅閉口倒下。我扔下手槍,跪在他旁邊。他傷勢很重,當時我就知道他救不回了,我的手槍正對著他的心臟……”
萊克斯曼手掩面,全身顫抖著。妻子在身旁,攬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安慰了幾句,萊克斯曼很快平復了心情。
“他還一息尚存,我聽見他在喃喃什么,但聽不清楚。我直接去村子報了警,警察把尸體帶走了。”萊克斯曼說道。
T.X.起身打開了門。
“警員,進來下。”T.X.說道,警員進了門,“你挪走這具尸體時應該很小心,案發(fā)周圍的證據都帶走了嗎?”
“是的,長官。”警員答道,“死者的帽子和手杖帶走了,您說的是這些嗎?”
“還有一把手槍!”T.X.問道。
警員搖了搖頭。
“長官,案發(fā)現場只有萊克斯曼先生的手槍。”
警員小心翼翼從口袋里掏出手槍,遞給了T.X.。
“我來看犯人,你到村子去,仔細搜查下案發(fā)現場,設法找到那把槍。路邊溝渠留意下。找到手槍者,獎勵一金幣。”
警員按了按警帽,接受命令出門去了。
“這件案子相當奇怪。”T.X.回桌旁說道,“你沒發(fā)覺奇怪嗎,萊克斯曼!你欠錢不少見,債主要求還錢也不少見。但這次,他不僅要求到期前還錢,還恐嚇借錢人。債主一般不會拿著上膛的槍去追債。還有一事很奇怪,如果他想勒索,為何選在漆黑、人跡罕至的路邊見面?他應該公開,讓你受到朋友的蔑視;或選擇在你家,讓你承受最大的道德壓力。再者,他為何要寫恐嚇信?如果決定要恐嚇你,這封信肯定會讓他受到法律的制裁,也省了你許多事。”
T.X.用鉛筆頭輕敲著潔白的牙齒,突然,“我想看下那封信。”他說道。
萊克斯曼起身,走到保險柜前開鎖。他拿著鑰匙,正要打開鋼制抽屜,那兒放著罪證。此時,T.X.發(fā)現萊克斯曼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什么事!”T.X.突然問道。
“這抽屜很燙。”萊克斯曼說道,他瞧了一番,好像在目測保險箱與這火爐的間隔。
T.X把手放在抽屜前,確實很燙。
“打開它。”T.X.說道。萊克斯曼轉動鑰匙,打開了抽屜。
萊克斯曼一打開,抽屜內的物件,迅速燃燒起來。頃刻間,所有文件化成灰燼,一股青煙從保險箱飄向房間。
“不要碰里面的任何東西。”T.X.立馬說道。
T.X.小心翼翼地把抽屜放在燈下,底部只剩下一些起皺的白灰和油漆泡,火燒到了抽屜邊緣。
“我明白了。”T.X.慢慢說道。
他不僅看到了一把灰燼,更看到了朋友置身于致命的危險之中,對萊克斯曼有利的一半證據消失了,還無可挽回。
“信紙專門經過化學處理,一旦暴露在空氣中就會被分解。若遲5分鐘放入抽屜內,它就會在你眼皮底下燃燒。事實上,在轉動保險箱鑰匙前,它就已經在冒煙了,信封呢?”
“卡拉燒了。”萊克斯曼低聲說道,“我記得卡拉從桌上拿起信封,扔進火里了。”
T.X.點頭。
“還有一半證據。”T.X.嚴肅地說道。一個鐘頭后,村里的警員回來報告說,盡管搜查很細致,但還是沒發(fā)現死者的手槍。事情如T.X.所料。
第二天早上,萊克斯曼因故意謀殺罪被關進了劉易斯監(jiān)獄。
T.X.發(fā)了一封電報,把曼蘇斯從倫敦叫到貝斯頓·特雷西,在圖書館與他會面。
“曼蘇斯,我覺得你比部門多數人聰明,所以發(fā)電報給你,但這并不能說明什么。”T.X.說道。
“長官,非常感謝您,在廳長面前為我打掩護。”曼蘇斯說著,但T.X.打斷了他。
“掩蓋下屬的無能,是每一個部門領導的職責。”T.X.深奧地說道,“只有這樣,才能維持公共生活的體面,現在言歸正傳。”T.X.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案件從頭到尾梳理了一遍。
“有很多證據對萊克斯曼先生不利。”T.X.說道,“萊克斯曼向瓦薩拉羅借過錢。死者身上帶有萊克斯曼署名的期票信息,不知死者為何要帶著它。萊克斯曼很難說服法官相信他的陳訴。現在唯一的機會是找到死者的手槍,我認為這幾率不大。但要想找到手槍,就必須馬上展開搜查。”
萊克斯曼被逮捕前,與格蕾絲見了一面。格蕾絲臉色異常蒼白,但格外鎮(zhèn)靜,臉上的黑眼圈說明她一宿沒睡。
“有兩件事,應該和您說下。”格蕾絲說著,領著T.X.走進客廳,關上了身后的門。
“這兩件事,與卡拉先生有關吧。”T.X.說道。
格蕾絲吃驚地看著他。
“您怎么知道?”
“我不知道。”
T.X.本猶豫不決,想吹噓自己無所不知,但話到嘴邊,想到格蕾絲現在很痛苦,就抑制住了本能的欲望。
“我的確什么都不知道。”T.X.繼續(xù)說道,“但做了很多猜想,我的猜想與你的期盼一致。你希望我能靈光一現,想到這些真相。”
格蕾絲脫口而出。
“首先我要告訴您,卡拉先生曾向我求過婚,我非常怕他,原因等下會和您說。”
她講述時毫無保留,包括在薩洛尼卡與卡拉的會面情況、卡拉的火爆脾氣、強迫娶她的企圖。
“萊克斯曼知道這件事嗎?”T.X.問道。
格蕾絲傷心地搖搖頭。
“現在我好想告訴他。”她說道,“多希望能告訴他!”格蕾絲既傷心又懊惱地擰著手。
T.X.同情地看著她問道:“卡拉先生和你談過你丈夫的經濟狀況嗎?”
“從來沒有。”
“萊克斯曼是怎么認識瓦薩拉羅的?”
“這事是這樣。”她答道,“我們第一次遇見卡拉先生,是在英國的巴巴孔丘陵賓館。那個夏天,我們還在度蜜月,卡拉與我們同住一賓館。瓦薩拉羅先生之前肯定也去過那家賓館,卡拉與他認識。在卡拉的介紹下,我丈夫認識了瓦薩拉羅。后來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我能為萊克斯曼做點什么嗎?”她可憐地問道。
T.X.搖搖頭。
“說出這些事,不會對萊克斯曼有利。”T.X.說道,“沒有線索指明,卡拉與這起案件有關,說出這些事只會讓你丈夫痛苦,我會盡力幫他的。”
格蕾絲抓住T.X.伸出的手,那一刻,梅雷迪思重獲勇氣。他下決心要解決這個棘手的案子,這個決心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烈。
T.X.發(fā)現曼蘇斯在外面的車里等他,幾分鐘后他們來到案發(fā)現場。有群眾好奇地聚在一起,饒有興趣地看著案發(fā)現場,這興趣有點病態(tài)。當地警員在值班,嚴厲警告村民,不準聚集在案發(fā)地周圍。路面仔細搜查過了。兩條路幾乎垂直相通,拐角處有一塊破損的籬笆,通向一塊田地。顯然這塊地曾被毗鄰的奶牛場用作牧場。村民曾用帶刺的鐵絲網,粗暴地堵住籬笆缺口,但鐵絲已經下垂,跨過輕而易舉。T.X.把注意力主要放在籬笆缺口上。所有田地都仔細檢查過了,但沒有發(fā)現。路口兩側的四條排水溝已經清理干凈。只有破損的樹籬和后面盤根錯節(jié)的灌木叢里,可能會有新發(fā)現。
“這里!”曼蘇斯突然彎下腰,從地上撿起什么東西。
T.X.把它拿在手上。
那是手槍的子彈。他用手杖做記號,插在發(fā)現的地方。他們繼續(xù)搜尋,但沒發(fā)現其他東西。
“恐怕找不到其他線索了。”又搜尋半鐘頭后,T.X.說道。他站著皺起了眉頭,手托著下巴。
“曼蘇斯。”T.X.說道,“假設案發(fā)時有三人:萊克斯曼、放債人和目擊者。目擊者因不可告人的原因,對他倆會面的事感興趣,想偷偷觀察。如果他教唆了此次會面,會選擇躲在這處隱蔽的籬笆后吧?”
曼蘇斯思考著。
“躲在其他籬笆后,也能看得很清楚,而且更不容易被發(fā)現。”他想了一會兒說道。
T.X.咧嘴笑了下。
“你竟然動腦了。”T.X.稱贊道,“和我想一塊兒了,記住你人生中有那么一回,居然和T.X.梅雷迪思不謀而合。”
曼蘇斯微微笑了一下。
“確實,這里最容易被發(fā)現,但有小路能通到這兒。如果真有人目擊了,并且發(fā)暗槍,他一定會選這兒。瓦薩拉羅還在路邊等萊克斯曼,若目擊者走大路、爬籬笆,顯然會引起死者的注意。沿著這條路,在某處應該會有扇大門。目擊者走進大門,沿著籬笆旁的田野過來。在路上,他扔掉了雪茄。”
“雪茄?”曼蘇斯驚訝地問道。
“雪茄。”T.X.重復了一遍,“如果目擊者獨自一人,他會點著雪茄到最后。”
“他可能把雪茄扔路上了。”曼蘇斯說道。
“別磨嘰。”T.X.說著,沿籬笆帶頭走去。從他們站立之處,可以看到100碼遠外的大門。在離大門十幾碼處,T.X.找到了要追尋的線索:抽到一半的雪茄。T.X.輕輕拾起浸透了雨水的雪茄。
“這絕對是上好的雪茄。”T.X.說著,用鉛筆刀劃開雪茄,用煙斗抽著。
他們穿過大門繼續(xù)前行,又走到了一個十字路口。左邊偏南的小路通往伊斯特本路,往西可以瞧見路易斯到伊斯特本的鐵路。大雨沖刷了T.X.要追尋的蛛絲馬跡。但不久,他發(fā)現了汽車輪胎駛過的微弱痕跡。
“車子在這兒掉頭行駛。”他說道,慢慢走到左邊的小道上,“在這兒停了。這是車上的潤滑油。”
T.X.邊走邊彎腰看著,“這是司機點燃的蠟火柴。”他數了數,“1、2、3、4、5、6,在昨夜的暴雨下,6支火柴可以點燃3支香煙。曼蘇斯,這是一個香煙頭,金片牌的。”T.X.說著仔細檢查著,“正常情況下,1支金片牌香煙,可以抽12分鐘。但在那種天氣下,一般只能抽8分鐘。這輛車大概在這兒停了24分鐘。曼蘇斯,你覺得呢?”
“有道理,T.X.。”曼蘇斯冷靜說道,“如果它正是你要找的車。”
“我在找任何舊車。”
T.X.沿著小路走到主路上,一路認真觀察,但還是沒發(fā)現其他車輪駛過的軌跡。夜里和清晨都下過雨,之后不可能找到線索了。T.X.開車送曼蘇斯到火車站。曼蘇斯剛好趕上一點發(fā)往倫敦的火車。
“你直接去卡多根廣場,逮捕卡拉先生的司機。”T.X.說道。
“以什么罪名?”曼蘇斯緊忙問道。
T.X.認為這是辦案履責的一步,曼蘇斯卻感到十分驚訝。
“隨便什么罪名。”T.X.漫不經心地說道,“在你回城的路上,司機可能就逃走了。照情況,他應該出乎意料地被叫回了希臘,可能已經搭上早班火車了。船將會離開多佛,把他送到布洛涅,如果真這樣,我們就沒轍了。要是你有幸抓到他,把他看好,等我回來。”
那天,T.X.很忙。夜幕還沒降臨,他就前往貝斯頓·特雷西,取回一封電報。他打開信,念道:
“司機叫古爾,之前是君士坦丁堡英語俱樂部的服務員,今早他乘早班火車往東去了,他母親病了。”
“他母親病了。”T.X.輕蔑地說道,“這手段真弱,我以為卡拉手腕更高明呢。”
T.X.在萊克斯曼的書房里,女仆打開門,進來說道:“雷明頓·卡拉先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