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遺跡

從樹上到地上，從森林到河谷——這就是人掙斷了那條早先把他鎖在樹上的鎖鏈以后所走的道路。

但是我們從哪兒知道，人走向河谷去了呢？

有遺跡給我們指示出這點。

人的遺跡怎么能夠保存到現在呢？

我說的不是普通的痕跡，不是那些足跡，而是手留下來的痕跡。

一百多年前，有幾個掘地的工人在法國松姆河河谷工作。他們在掘取沙子、礫石和卵石。

很久很久以前，當時松姆河還很年輕，它還在地面上給自己開路，它的水流這樣湍急有力，能夠隨身攜帶許多大石頭。沿途，河水把石頭撞擊在別的石頭上，把一切不平坦的地方磨平了，把巖石的碎片磨琢成圓滑的石子。后來，河水平靜下來了，它又用沙和淤泥把圓滑的石子掩埋起來了。

掘地工人的鐵鍬正是從這些泥沙里掘起石子來。

不過真奇怪：有些小石子不但一點兒也不圓滑，而且相反地，是很不光滑的，好像兩邊被打擊過。是什么人把它們弄成這種形狀的呢？這絕不是磨琢石子的河水所能做的事情。

這些奇怪的石頭被住在當地的布歇·德·佩爾特¹看見了。布歇·德·佩爾特是個科學家。他的家里收藏著許許多多在松姆河岸的地底下挖掘出來的各種各樣的東西。其中有猛犸的牙，有犀牛的角，還有洞熊的頭骨。布歇·德·佩爾特很珍愛地收藏著并且研究著這些古怪動物遺留下來的骨頭，這些古怪動物從前時常到松姆河畔去飲水，正跟現在的馬和羊一樣。

可是那個古代的人在什么地方呢？布歇·德·佩爾特怎么也找不著他的骨頭。

突然他看見了那些奇怪的石頭。誰能夠把它們的兩邊搞得那么銳利呢？布歇·德·佩爾特立刻就想到：這只有人才能夠做到。

這位科學家很興奮地考察他所得到的東西。不錯，這并不是古代的人的遺骨。但這是他的遺跡——他工作的遺跡。顯然，這個工作不是河水干的，而是人的手干的。

關于自己的發現，布歇·德·佩爾特寫了一本書，他把這本書的名字大膽叫作《創世論——論生物的發生和發展》。

這就引起了爭論。人們從各方面攻擊布歇·德·佩爾特，就跟后來攻擊杜布瓦那樣。幾個最著名的考古學家著手證明，說這個愛好古物的鄉下人一點兒也不懂得科學，說他的石“斧”是假造的，說他的書應該受到批判，因為書的內容毀謗了宗教關于創造人的教義。

布歇·德·佩爾特和反對他的人之間的斗爭相持了整整十五年。

布歇·德·佩爾特衰老了，頭發也白了，但是他仍舊不屈不撓地繼續斗爭，來證明遠古的人類。在第一本書之后，他又寫了第二本，第三本。

力量雖然不平衡，但是布歇·德·佩爾特還是勝利了。地質學家賴爾²和普列斯特維奇³都趕來支持他。他們到了松姆河流域，考察了采沙場，研究了布歇·德·佩爾特所收集的東西，在做了一番極仔細的審查工作之后宣布說，布歇·德·佩爾特所找到的古代人的石器是真正的古代人的石器，在那些古代人的時代，在法國還居住著象和犀牛呢。

賴爾所著的書《人類古代的地質學證據》使得反對布歇·德·佩爾特的人啞口無言。這時候，他們只好說：布歇·德·佩爾特其實沒有發現什么新東西，古代人的石器早就已經被發現了。

賴爾很聰明地回答他們說：“每一次，科學上有什么重要的新發現，開始都說，這是和宗教相抵觸的，可是以后又聲稱，這些事情大家早已知道了。”

現在，像布歇·德·佩爾特所找到的那種石器已經找到許多了。最常發現它們的地方是河岸上的采沙場，人們在那里掘取石子和沙。

像這樣，現代工人的鐵鍬在地下會見了人類剛開始工作的那個時代的工具。

石器中最古老的是用另外一塊石頭把兩邊敲薄的石頭。有時候跟這種石器一同還發現了一些簡單的石渣和碎片，這些是在石頭被敲擊的時候敲下來的。

這些石器就是走向河谷和淺灘去的人們的手的遺跡。在那里，那些江河的沖積層和淺灘是礫石的礦藏。在那里，人最容易找到制造人造的尖爪和利齒的材料。

這已經是真正的人的工作了。野獸只能夠尋找食物果腹或者尋找建筑材料做窠。但是它從來也不會尋找材料給自己制造尖爪或利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