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的鍬和活的桶

我們都讀過并且聽說過關于動物的技能，關于動物建筑師、木工、織工，甚至于縫紉工。我們知道，比如說，海貍用它堅固銳利的牙齒鋸樹，鋸得不比伐木工人差，它還會用樹干和樹枝筑起真正的堤壩，這樣，等河水泛濫的時候就成了防水堤了。

還有那最普通的森林里的紅螞蟻！只消用木棍把螞蟻穴掘開，就可以看見這個許多層的建筑物——用針葉做成的真正的“摩天樓”蓋得是多么精巧。

于是有人問：如果人不去毀壞螞蟻或海貍的建筑物的話，它們會不會有一天趕上人呢？

我們認為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發生的。在人和螞蟻之間有一個很重大的區別。

這個區別是什么呢？

也許是人比螞蟻大吧？

不是的。

也許是螞蟻有六只腳，而人只有兩只腳吧？

不是的。我們說的是另外一種區別。

人怎樣工作？他可不是赤手空拳地工作，也不是用牙齒工作，而是用斧子、鍬和錘子工作。但是在蟻穴里卻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一柄斧子，也找不到一把鍬。螞蟻需要切斷什么東西的時候，它使用安裝在它頭上的活的剪子。它需要掘一道溝的時候，它使用隨身帶著的四把活的鍬——四只腳。它用兩只前腳掘地，用兩只后腳把土撥到后面去，中間的兩只支撐著身體。

連螞蟻用的器皿都是活的。有一種螞蟻，在它們的穴里有許多地窖，藏滿了活的桶。在黑黑的矮矮的一間地窖的天花板下，密密地并排掛著許多形狀完全一樣的活的桶，這些桶掛著不動。可是瞧，有一只螞蟻爬進了地窖。它用小觸須向桶上撞了幾下——于是這只桶突然活了，活動起來了。

原來那桶有頭、有胸、有腳，桶的本身是只脹大了肚皮的螞蟻，它抓住了天花板的橫梁，掛在那里。它的顎張開了，從它的嘴里流出幾小滴蜜糖。那只走來進餐的螞蟻工人把這滴蜜糖舐了之后，又工作去了。那只螞蟻桶又重新在許多同樣的桶的中間睡著了。

這就是螞蟻的“活”的技術——它的工具和器皿不像人的那樣是被制造出來的，而是永久隨身帶的、天然的。

海貍的工具也是活的。它砍樹不是用斧子，而是用牙齒。這就是說，螞蟻和海貍并不制造自己的工具。它們一生下來就帶著現成的一套工具。

或者我們再來談談云杉交嘴雀吧。

交嘴雀在吃飯的時候，不用刀，也不用叉。它的餐具就是一把鉗子，它用這把鉗子很靈活地弄開云杉果，從里面取出果仁來吃。它自己的喙就做它的餐具。

用這個喙吃云杉果，就和用胡桃夾子夾胡桃或者用拔塞鉆拔瓶塞一樣方便。

其間的區別只不過是胡桃夾是人制造出來專為夾堅果用的，而云杉交嘴雀卻是幾千年來自己變得適應在云杉樹間生活，適應取食云杉的果仁。

初看上去，這當然是很方便：活的工具是不會丟失的。可是如果再仔細一想，那么每個人都會明白，這種工具并不太好。它不能修理，也無法改良。

當海貍的門牙由于年老而變鈍的時候，沒有辦法送去修理，而螞蟻也不能為了要掘地掘得更方便、更快而到工廠里去給自己再定制一只新的、更完美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