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怎么這么倒霉
書名: 大明鬼才作者名: 韓三浦本章字數: 3103字更新時間: 2020-10-23 22:53:27
“就……就算你蒙對了吧。”查文舜目光躲閃,那張畫紙就在他背在身后的手中反復揉搓。他不想承認,但卻不得不承認,陳翰功算得是真準。
那張畫紙上所畫之人,正是他相濡以沫的發妻張氏。陳翰功與張氏必定素未謀面,但不僅僅是相貌說得八九不離,而且就連說話語速快,喜歡縮手抖腳的特點,也都被他說了出來。這不是神仙是什么?相信就算是誠意伯再世,也得避讓他三分吧?
眾人見他這幅樣子,哪里還會不知道,這一局,必定是陳翰功贏了。而按照說好的條件,查文舜是要賣身到陳府做小廝的。一時間,又紛紛煽風點火的起哄。
“各位鄉親,各位鄉親。”陳翰功笑著擺了擺手。他今天算是玩兒爽了,看見眼高過頂的查文舜吃癟,自父母喪事過后,一直沉悶地心情,竟然也莫名其妙的變得好多了。于是好心情的他,愿意出面給查文舜解這個圍,“各位鄉親,聽我一言。自古嘛,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如此草率的判斷査先生技不如人,未免太不公平。我剛剛也不過是玩笑話,就算了,算了吧。”
見陳翰功不打算追究賭約,劉世貴可不愿意。但陳翰功話已出口,他又不敢出言反駁。便斜著眼,瞪著被雷劈了似的傻站在那里的查文舜,嘴里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什么。反正,不會是好話就是了。
與陳翰功期盼的感恩戴德不同,查文舜此時的表現,就好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雙眼布滿血絲,胡子一抖一抖,兩只手也攥得咔咔作響。幾個瞬息之后,便在劉世貴不滿地目光之中,陡然爆發了,“不行!”
“不行?”這一次被雷的外焦里嫩的人,變成了陳翰功。
不行?什么不行?賣身這件事情,自古以來,都是你情我愿的吧?就算不是,那也應該是買家占據主動權。哪有這樣的?買家明明不想買,賣家卻一副霸王硬上弓的樣子。難不成……他有什么……不良的……嗜好?
陳翰功飛快的掃了一眼查文舜的面相,希望可以從中看出點兒端倪來。
腮骨突兀,金氣太盛,其人必然是膽大敢為,精力充沛之輩。性格嚴厲而又偏于做作,但處事卻又精明敏捷。這種人,往往才有余,而德不足。前途不可限量,但步步都要踩著不明不白的尸骨。說白了,就是一張開國功臣的外表下面,暗藏著一顆禍國殃民的心。
陳翰功琢磨著心事兒,一再認定,決不能將此人留在身邊。
國朝剛剛建立不到百年,內有紛爭,外有強寇。這種境況之下,他陳翰功即便做官,也只想做個名臣,絕對沒有半點兒稱王稱霸的心思。這個人,他用不著,也駕馭不了。
可就在他猛一抬頭,正準備開口嚴詞拒絕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圍觀的眾人已經不知什么時候紛紛散去了,身邊只剩下劉世貴和查文舜兩人。
查文舜眼珠子都不肯錯一錯的盯著陳翰功,劉世貴則美滋滋的舉著一張測字用的黃表紙,看得津津有味兒。
“那是什么?”陳翰功心中涌起一陣不祥的預感。
“您說這個?”劉世貴揮了揮手中的黃表紙,道,“喏,二哥,您看看,這是那小子的賣身契。一式三份,您一份,我一份,他自己留一份,免得將來他賴賬,算起來麻煩。”
“賣……賣身契?還一式三份?”陳翰功盯著黃表紙上扎眼的紅手印,有些喘不過氣來。
劉世貴卻一臉興奮,理所當然的解釋道:“二哥,您也不用謝我,這都是我應該干的。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嘛。除非他能湊齊買下您家祖屋田產,外加這卦攤兒的銀子,否則,一輩子都甭想贖身了。哦,對了,要連本帶利的償清哦。”
這真是: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莫強求。
陳翰功是玄學世家出身,比任何人都要相信命數。他固然可以把那賣身契搶過來,一撕百了,但那樣做,算不算是違背天命呢?天命不可違,起碼到現在為止,他還是很相信這句話的。
“唉,命啊。”陳翰功長嘆一聲,頹然坐到查文舜讓出的椅子上。
卦攤的生意并不好。
整整一個下午,都沒有客人上門。
臨近傍晚,陳翰功合上面前擺著的一本閑書,揉揉脖子。腦袋左右晃了晃,看了看哼哈二將似的,站在他身邊的一胖一瘦兩個人,無奈的嘆了口氣。心中憤憤的想,就算原本有生意,也被這兩個家伙給嚇跑了。
坐了一下午,原本就沒好利索的腿有點兒麻。陳翰功扶著桌子晃晃悠悠的站起來,一手扶在查文舜的肩膀上,公報私仇,“胖子,收攤了。”
“哎,好!”劉世貴馬上行動,一點兒都沒有被欺負了的覺悟。
查文舜瞥了一眼陳翰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原本并不想理他。但突然間靈光一閃,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抽了瘋似的一哆嗦。陳翰功腳下不穩,要不是眼疾手快,扯住了劉世貴的胳膊,非得摔出去不可。
“你干嘛?”陳翰功皺著眉頭,萬分不解。
“我……”查文舜自己,也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你什么?!”劉世貴瞪著兩只小眼睛,幻想著通過眼神向查文舜釋放壓力。
查文舜對那兩道毫無殺傷力的目光視而不見,猶豫著說:“我就是……就是想問你個問題。”
陳翰功松開劉世貴的胳膊,再一次扶住查文舜的肩膀,笑瞇瞇的點點頭,道:“你問嘛!搞那么大動作干嘛?嚇我一跳。”
“我只是想知道,我,該怎么稱呼你。”
“唔,這個么……”陳翰功一邊仰頭思索,一邊飛快地捂住了劉世貴那張險些說話的大嘴。
緊接著,就聽到耳邊傳來了一個大嗓門的叫聲:“陳二!”
陳翰功飛快地掃了一眼,險些被他捂得背過氣去的劉世貴,眼中滿是驚恐。大嗓門明明被他捂住了啊……
但很快,恐怖的氣氛便已經消失不見。
迎面一個老頭兒怒氣沖沖的大步走了過來,看那虎虎生風的步伐,簡直跟剛剛的那聲呼喝太配套了。
“你不許這么叫。”陳翰功認真地叮囑了查文舜一句,便一瘸一拐的迎了上去。
“先生。”陳翰功立足不穩,行禮也行得別別扭扭。抬起頭來,露出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問道:“先生,您怎么有空來看我啊?”
“是老大帶我來的。”老頭兒指了指身邊毫無存在感的陳翰元,胡子一抖一抖,似乎在拼命克制自己的憤怒。
“大哥。”陳翰功叫了一聲,跟陳翰元飛速的‘眉目傳情’。
我最近沒惹他吧?應該沒有。
那他來干什么?你問他咯。
不是你帶他來的?他逼的嘛!
問你也問不出東西。你才知道。
陳翰功的眼皮跳了跳,為了自己的生命健康,果斷轉向了老頭兒:“先生,您這大老遠的,親自跑來找學生,有什么事兒嗎?”
“當然!”老頭兒的話語中,絲毫沒有客氣的成分。接下來的話,更是讓陳翰功聽得一頭霧水,“你們陳家兄弟,有一個算一個,沒一個是能讓人省心的!不是奸的像鬼,就是笨的像豬。你說說,陳二,你自己說說,我怎么攤上你們這些個學生了呢?!”
“我這……我哪里就奸的像鬼了?”陳翰功自動略過了后一句,笑話,小爺這么聰明,明顯是前面那個嘛。
老頭兒抬手狠狠拍了拍桌子,憤憤地繼續罵道:“你自己說呢?!個鬼東西,整天就知道胡鬧!你在學堂的時候,但凡出了什么壞事兒,不是你干的,也是你教的。要不是看你小子還不是朽木不可雕也,老夫早就將你逐出學堂了!”
陳翰功撇撇嘴,不以為然。
也不知道是哪個老家伙,逢人就吹自己有個做了縣案首的好學生。說什么,那些玩笑之舉,都是返璞歸真,童心自然的表現。正是神童和普通人之間的不同,云云。這會兒怎么又突然翻起后賬來了?
“先生,那都過去了……”陳翰功委屈兮兮的申辯道。
老頭兒一秒鐘都沒耽擱,立馬打斷了他的話,接道:“你的事情過去了,還有你家那小祖宗呢!”
得,正題兒來了。
陳翰元早就接手了祖田,整天躬耕于田畝之上。陳翰功則接手了祖業,到集市上擺卦算命。現如今,還在學堂讀書的,只有那兩個小家伙兒了。
九歲的老三陳翰邦,和七歲的老四陳翰卿。
翰邦從小膽子就不大,跟陳翰元一樣,讀書沒有什么天賦,但勝在聽話老實。至于翰卿么……
陳翰功終于明白,那股子不祥的預感,到底是從哪兒來的了。
今天是老四翰卿頭一天上學堂,陳翰功腿傷沒好,陳翰元想留下來照顧他,所以都沒有親自送他上學。只是叮囑了已經上了兩年學堂的老三翰邦,帶著他一塊兒去。
當時陳翰功忙著應付大哥絮絮叨叨的關心,就沒顧得上囑咐他兩句。結果,甭提了,肯定是就這么兩句話沒說到,那小祖宗在學堂里頭大鬧天宮了。
唉,流年不利啊!怎么就這么倒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