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半驚擾驢將圍莊
書名: 清末低手作者名: 司徒嘯天本章字數(shù): 3198字更新時間: 2020-10-31 22:49:23
羅啟天本來欹枕而臥,被這一嗓子給震個渾身霹靂,驚嚇得瓶瓶罐罐隨身子一起閃落在地,眾人忙將他扶起相問道:“是不是太平軍討那倆人來了?”
羅啟天起身跑到門口,對把門的兩個小子喝道:“別開門!”自己抄了把梯子搭上圍墻,踩高處且只探出半個頭來偷窺,只見這莊子被圍了個水泄不通。圍莊人均是農(nóng)戶裝扮,手里的耙鋤锨犁等器具舉得層次井然,瞧這陣仗齊齊整整,卻有點像一支團練戶。想來這鄉(xiāng)里團練僅有自己一家,莫不是別村的地主聞到什么風聲,知曉了我拿到天國頭號人物均來圍剿欲奪?
但聽外邊為首的人又喊道:“老實把人交出來,爺們兒們熱得要死,休要教咱們飲血止渴!”,此人聲音如雷,虎須銅眼,座駕靈機白銀鼠,腰懸大夏龍雀刀,讓羅啟天一眼看見不禁脫口贊道:“大神將軍也!”
那神將軍也只一身桑麻,并未裝飾甲胄,豎掌示意側侍二人上去撬莊門。羅啟天見勢不妙,生怕對方向自己要人,一不留神,從梯上仰了下來,眾人卻要來扶,只見他拾掇而起直奔莊內深處,李進喜當知情形危緊,抬腿跟在后頭,徑來到屋內石板下的地窖,見陳洪二人吃飽已入睡,羅啟天道:“你快把這兩個弄醒,我要問話。”李進喜搖著手背,將撥醒二人,囑咐道:“咱們爺教你倆回話,老實些個,萬勿惹毛了他,知道沒?”
陳玉成稟見天主洪秀全時想來也沒這么大的架子,你個毛孩兒能有多硬?連眼都不抬一下,但聽左首洪仁發(fā)連聲哀求:“大老爺饒命!饒命啊……咱們可值錢了,開個價吧……你要多少,天王宮便給多少……但求饒了俺這條賤命……”陳玉成瞥眼過去罵道:“洪老大,你這只賤種!”白光一閃,眼前明晃晃的刀刃正對著自己,原來羅啟天早從靴子里抽出了匕首來恐嚇洪仁發(fā)。陳玉成便道:“哼,你倒不如殺了我們。”
羅啟天將刀刃在他眼前晃來晃去,說道:“我哪舍得殺你,我宰了大紅人兒也舍不得你這塊美玉啊。”二人還不知道怎么回事,洪仁發(fā)求生心切,腦瓜轉得極快,心想這大紅人不就是自己?陳玉成身拜王室,自從入教到建國大小戰(zhàn)役不下百場,早已成了天國功世之人,且清廷也恨他入骨,一旦將他轉賣清廷,那價錢自然可觀。而自己只借天主近枝,名義親王,但論功績,這幾年來也并無建樹,相對來說亦無太大價值,天主就算缺了我這個兄弟也無關痛癢。
“你和朝廷談好了價?且先報與我聽聽,我瞧瞧自己究竟值幾錢。”陳玉成毫無懼色地說。
羅啟天道:“這倒沒呢。不過你也別著急,我盤算著,將你賣給朝廷,對你來說是件喜事。英王殿下文韜武略,當年擾得南邊這地界雞犬不寧,當官兒的雖恨你,可朝廷還是很賞識你的,待你以后在清廷做了大官,可別忘了當年我對你的恩德啊。”
陳玉成道:“做清廷的官?你難道有十足的把握確定他們不會殺了我?”心中卻想:“我呸!滿清韃子這幾十年來壓迫我等民農(nóng)還不夠么?替他們賣命,倒不如死了留個好名聲。”這只是其一想法,心中還有一念頭:“若真如他所說,清廷將我詔安,我便留得性命存在,他日軍前重返天京,也未嘗不可。”
“那自然不會!日后我還得仰仗英王殿下的提攜,不過近些日先苦了你。”羅啟天收回了匕首,蹲下身子,說道:“實話告訴你們,外頭現(xiàn)在來了一伙清廷的官,要找你們兩個,他們可是要抽你的筋、喝你的血,若誰取了你的首級,那可是一等公爵啊!咱們演戲要演得十足,待會外頭無論出多大的聲,你們也不要亂喊,犯人也該有個犯人的模樣,是不是?我保證,我會跟朝廷開一筆價,將你們安安全全地轉賣出去,定會保得你們性命存活。”心里卻想:“內廷的手段我還不知?真金白銀先將你喂足,然后調遣你回攻天國老巢,待你們兩敗俱傷之后,再派支滿洲軍隊將你們一網(wǎng)打盡,這歪歪腸子你堂堂一個王爺居然想不出?到頭來,你一樣還得死。”
陳玉成狡黠地笑道:“也正該如此。那還不先將這繩索解除,免得活受罪!”羅啟天心想:“把你解了那還了得?”吩咐進叔道:“你給他兩個松綁。”
李進喜知道陳玉成的能耐,心想羅老爺子傻了不是,咱倆這老胳膊小腿如何能搬得動他?這趁機給咱倆一人一個“外擺腿”,那可不是鬧著玩的!當下猶豫不決,手伸了出去,卻又縮了回來,面露難色,遲遲不肯,羅啟天故意問道:“扯什么幺蛾子呢?”
“老爺子,這……”
“解開。這酷暑黑夜,四肢受縛得,如何香睡?”
李進喜這才去解鎖,但聽羅啟天道:“等會!你這健忘孫子,不帶鑰匙如何開鎖?還不去找關正軒來調試?”李進喜頓時懵了頭,鑰匙分明在自己身上,如何卻這般說?剛要與他分說,只見他斜眼瞟了自己一下,這才會意,對那倆人笑說:“瞧我這記性,不但禿頂,且這伴個健忘之癥,我這便去尋那廝領鎖棍兒來。”一溜煙跑了。
靜了稍許,羅啟天見外頭圍莊那些人沒躁動,心中稍慰,只聽石磚切磋之聲,關正軒隨李進喜鉆了下來,三人低聲秘議一陣,只聽羅啟天一聲鬼笑,震得陳洪二人頓時一愣,“媽了個巴子,還以為是什么來頭,那般兇猛,原是暫居喝茶來的——‘關二爺’,去后邊隨便折些花花草草給他們煮了來喝!”
關正軒心有余悸,提醒道:“可當心著點,那伙人面兒上討茶水,實質我看不像,老爺子待會出去探探底,好教兄弟們有個預備。”羅啟天道:“那少不了——進叔在這守著他倆,別大呼小叫的,他們如不聽話,就拿這個。”說著從靴筒里抽出匕首給了他,“往大腿肚上狠狠地扎,但不能要了性命,最好疼得連他老婆都不認識,知道了么?”李進喜應了,羅啟天這才出了地窖,轉至操練場。
圍莊的那群少說百十來個,于操練場席地坐定,為首那個神將軍坐了石凳,徑自斟酒、啃狗腿子。羅莊里的莊客們什么時候見過這般氣場人物?無緣無故進私宅吃喝,且不稟報,似兇非兇地,竟無人敢上去相問究竟,眼睜睜傻呆呆地見他將那腔野狗肥沃之處吃個精光。那人吃個飽腹,反了一口臭嗝,以米酒漱了口,居然沒吐出來反倒咽了下去,側侍將濕毛巾遞與他,他卻咳出一口痰來包了,只見這些羅莊的莊客們正眼巴巴地望著自己,面露饑相,便說:“可有驢肉火燒?”
莊客們哪里能生出這般口糧?一個個豆眼互望,不知所以。那人又道:“瓜果菜蔬有無?嗯?總得有些清腸去濁的吃食吧!”
“神將軍作哪門子的急?茅房四周的瑞香花開得盛艷,那物件泡了來喝比那洋人的柿子通腸百倍呢!”羅啟天悠悠婉婉地從后頭轉了出來,至那人膝下,左捶捶、右捏捏、伺候百般,毫不遜色。
那人聽了茅房邊的瑞香花與自己伴茶來喝早就怒了,但見他又如此乖巧,便平了半分,說道:“我問你,什么叫茅房邊的花茶?”羅啟天笑道:
“這瑞香花生時最喜惡臭,愈臭便開得愈濃,愈濃則愈香、愈香即愈清胃健脾,擱在市面上,這上等的茅邊瑞花茶足有幾串錢。”那人道:“廢話!如今這世態(tài)咸肉漲得都沒邊兒,幾串算個鳥錢。”
羅啟天忙賠笑道:“是,是。只是這鄉(xiāng)下僻壤,哪里來得好湯水?僅有當?shù)啬切┎豢叭肽克^的特品。哎,也難怪,但凡從京津途徑此地的芝麻粒兒小官,都撅屁股繞道走,免得沾了酸氣!”
那人知曉羅啟天有意探聽自己來路,現(xiàn)下酒肉既食,卻也未和主人招呼,稍感唐突,便道:“那個……爺臺我本是與一位忘年之交相約于此,合計著先擺個闊陣殺殺威風,故將莊圍了,免得與他見了面則文長文短,好不自在——沒想到你這里房舍鄙陋,吃喝倒也不惡,莫不是有何喜事而來作慶?”
羅啟天心里一驚,此人這話里面不知藏了何軟刀綿針,教人聽了好不舒服,說道:“再如何不濟,吃喝也不能苦了弟兄不是?再說回來,這……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反問:“這是你的地界,如何來問我是什么地方?”羅啟天也說:“這是羅莊啊,小的羅啟天。什么人會與將軍約會于此,我如何不知道?”那人捋須笑道:“甚么人,你休要問。我只不過借你這地兒使使,吃了你一腔大狗,待日后有機會必當相報。不過咱這百十來個弟兄也極為勞苦,從早到晚隨我于此不曾歇息,你是這里當家,也勿要偏枯,赍發(fā)些酒水來喝則個,如若再肯發(fā)些善心,你們適才吃過的雞鴨他們也不嫌棄,討些來打打牙祭也可。”
羅啟天道:“這有何難?我早想如此呢!”隨后便安排下去。待那些下手們吃飽喝足,門人傳來訊息,說是有人來見。神將軍問了相貌舉止,對羅啟天笑道:“我要請的人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