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所有太醫都忙碌起來,全力救治高祖與永平公主。
蝶影日夜守護在花葶床邊,不眠不休。“花葶,從小我們就心靈相通,我在念你,你知道嗎?我還活在這世上,你怎么可以死去,怎么可以……”握著花葶的手,蝶影一遍遍喚著。
“蝶影,吃些東西吧,你已經兩天兩夜沒吃沒喝了,這樣下去你會受不了的!”若情端著飯菜站在蝶影身后,滿眼的憔悴。
“是啊,蝶影,吃點東西吧,不然沒等花葶醒過來你的身體就熬垮了。”春娘從若情手中接過飯菜遞到蝶影身前。
“春娘,我吃不下,花葶沒醒,我怎么有心思吃飯!”蝶影抬起頭,用那雙通紅的雙眼投來一道凄楚的眼神。
“花葶,你聽到了嗎,蝶影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直守候在你面前,就是為了你能蘇醒過來。如果你有感覺,如果你心疼她,就快點醒過來啊!”若情撲倒在花葶床榻邊,泣不成聲。
蝶影低頭,望著花葶寧靜的面龐,伸出手輕輕觸摸她蒼白的面頰。“是不是這世上有太多的冤屈需要用你的性命去昭雪?是不是大漢的契機必須用你的離開做代價才能夯實?如果真是這樣的話,我愿意用我的生命來換取你的生存……”
蝶影輕輕的、輕輕的撫摸著花葶的面頰,她的發髻,她的身軀依然散發著熟悉的味道。一滴淚靜靜地打在花葶毫無生氣的臉上,化作一片紅暈印在面頰。
一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花葶的眼角滴落,“看啊,花葶哭了!蝶影,看到了嗎?花葶在心疼你啊!”若情驚叫。“太好了,我去告訴若成公子,他一直在等這一刻啊!”春娘擦擦眼角的淚開心地奔了出去。
“花葶!”若成、若天聞訊跑進房。“花葶,”若成撲向床榻,緊握起花葶的手。“花葶……”漸漸的,花葶睜開眼睛,緩緩環視四周,看清了身前的若成。
“花葶,你終于醒了,我都要自責死了。如果你真出了什么事,我只好以死謝罪了!”花葶伸出手輕輕抹去若成眼角浸出的淚花,“成哥,我沒事。睡夢中,我聽到你們在喚我,我知道你們在牽掛我。有一位婆婆一直牽著我向前走啊走,雖然我一直好想回到你們身邊,可是我停不下腳步。我的心好痛好痛,我聽到蝶影對我說她愿意用生命換我,我真的舍不得你們為我這樣憔悴。我用盡力氣拼命掙脫了婆婆的手,終于,有了力氣睜開眼睛。呵,現在我回到你們身邊,就再也不會離開了。”花葶慢慢抬起手,拍拍若成的手臂,“成哥,以后多陪我玩我才會原諒你啊!”“好,我一定,一定天天陪你玩,讓你每天都開開心心。”若成緊握花葶的手,一滴男兒淚赫然打在花葶手臂上。
……
太醫聞訊趕來,為花葶作了全面檢查。胡太醫隨長平公主走出寢宮。“永平公主的情花毒大部分都已解除,但有小部分已侵入內臟,無法根除,除非有神醫相助,不然會終身伴隨著毒痛之苦。”“這么說,永平公主會日日沉浸在痛苦之中?”“并非如此。情毒一般不會發作,只有在受到刺激下才會令人有鉆心之痛。”“刺激?”“是啊,無論是情感上,身體上,還是飲食上都可能會刺激情毒發作,因此,以后永平公主的生活要特別小心,盡量不要刺激她,這樣能減輕她的痛苦。可要想根制情毒,就要有緣遇到神醫了!”“這樣啊……”蝶影緊鎖眉頭,思索著。“謝太醫指點,這些天真是辛苦你們了。”“長平公主哪里的話,我們也只是盡自己綿薄之力為大漢盡忠。”“都下去吧,到親禮房,每個人都有賞賜。”“謝長平公主!”
蝶影仰望著已繁星滿照的天空,長嘆一聲:“哎,花葶,能否擺脫痛苦只有看你的緣了!”……
高祖聽說花葶已醒,病情有所好轉,但終因舊疾新傷積勞成疾,身體如釜底抽薪,已無力回天。
深秋的夜晚已丟失了夏日喧鬧,清冷蕭瑟。這樣的夜里似乎不適合歡聚一堂的笑聲,整個街道靜靜的,整座皇宮陷入一片慘淡的火光中,消失了往日的繁盛。
劉福俯身跪在高祖床榻旁,身后跪坐著春娘秋娘。
“皇上,老奴已喚來春秋,您有何吩咐就說吧。”高祖緩緩睜開雙眼,慢慢向床榻下望去。“你們來了。”“是,皇上有何吩咐,春秋一定照辦。”“呵,”高祖努力地向上坐起,劉福趕忙起身幫他將榻枕倚在身后。“這么多年你們盡心盡力照料公主真是辛苦了。”“春秋受寵若驚!這是奴婢應該做的,能守護公主是我們的福分。”
“哎,”高祖長嘆,“朕恐怕時日不多了,朕最擔心的就是有人會為難公主們,畢竟她們身上肩負著的是鄭興大漢的責任,一定會成為那些野心家的絆腳石。而長平公主自小剛正不阿,直率強硬,永平公主又柔弱善良,善解人意,朕真怕有人會利用她們的性格特點對她們不利。恐怕,這個世上不會再有人像朕一樣珍惜她們,畢竟她們是大漢的基脈啊!所以……”高祖轉頭盯著春秋,“朕命令同時也是請求你們,一定要守護好公主們,她們是大漢的希望,大漢的希望就掌握在你們手中啊!”一滴淚帶著深藏的寄托赫然墜落。
“皇上,放心吧,春秋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保護好公主,守護大漢的希望。”春秋在高祖榻前深深地叩首,高祖輕輕擺擺手,“你們都下去吧,朕相同公主們單獨呆一會。”“是,皇上。”劉福帶著春秋退下,蝶影花葶走入寢宮。
“父皇,你好些了嗎?”花葶跪坐在高祖枕旁,看著高祖憔悴的面孔,心中一陣酸楚。“呵,我的花葶永遠那么貼心啊,父皇沒事,不要哭!”高祖伸出顫抖的手,用手指拭去花葶眼角偷偷流下的淚水。“父皇,花葶的病都已經好了,父皇也要像我一樣堅強,快快好起來啊!”花葶握緊高祖貼在她臉上的手,無法抑制的心痛。
“父皇……”蝶影上前,輕輕坐在高祖床邊,伸出手撫摸著高祖額上早已花白的頭發,那曲曲折折飽經歲月打磨的皺紋。曾經神采奕奕的臉,現在卻映現出飽經滄桑的蒼老。“父皇,您要休息了嗎?”蝶影用力咽下從心底沖出的淚水,心生疼生疼。“父皇,您一生戎馬天下,您的辛苦我們無法體會,現在您是要休息了嗎,是要去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了嗎?”蝶影用力擦著鼻子里浸出的水,鼻尖紅紅的,眼睛是一片潮紅,終究是沒有淚水流下。
“是啊,影兒,最了解父皇的就是你了。父皇老了,累了,經不起這殘酷的世事了。父皇要去一個寧靜的地方,過這一生祈求卻無法得到的生活……”高祖吃力的伸出手,蝶影緊緊握起這只曾經帶給她們多少歡樂,多少安全感的手臂,而在她手中,這只手已不再那樣強健,瘦骨與血管清晰可見。蝶影心中一陣刺痛,這就是歲月嗎?
“影兒,父皇離開沒有傷感,也沒有不舍,但父皇有擔憂,父皇……”“父皇,我都明白,我明白……是責任……”蝶影哽咽著,用力點頭。“呵,我的小影兒,我的長平少將軍!”高祖含淚用力撫摸著蝶影的臉頰。
“花葶,記得要幫助姐姐,一定要幫助她實現你們的責任!”“責任?……”高祖點頭,“父皇,我會的,父皇!”
“呵,”高祖望著天邊,那里一顆星星迸發出奪目的光澤,“我的公主們,今生擁有你們就是父皇一生最大的幸福。父皇……沒有遺憾,父皇……安心了!”
一道亮光打在高祖臉上,那沉靜又安詳的微笑。靜靜地,他放下雙手,像初生的嬰兒一般潔凈而清澈,緩緩閉上雙眼……
一陣風赫然沖入殿堂,吹散了所有的浮華,吹凈了紛飛的淚水。燭火在風中搖曳,白紗簾在風中飛舞,散發出一片凄美的幻華。蝶影猛然間站起身,飛濺的淚水終于沖破了強大的防線,化作空中一道美麗的弧,一聲聲嘶力竭的呼喊:“父皇,一路走好!”……
天邊,一顆璀璨的流星逝去,留下一道孤單的星痕……
高祖于漢高祖十二年十月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