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為思想和行動的歷史(漢譯世界學術名著叢書)
- (意)貝內德托·克羅齊
- 6651字
- 2020-11-06 17:59:38
歷史主義及其歷史
一 其特征及其時代開端
“歷史主義”,在此詞匯的科學用法上,是斷言生活和實在是歷史并僅是歷史。與此相關的斷言否定把實在分為超歷史和歷史的理論,這種理論還把實在分為理念或價值的世界和反映理念或價值的低等世界,迄今它或是短暫并不完美地反映它們,最好一次將它們強加給它,不完美歷史就這樣發生,或是反映理性和完美的實在,無疑歷史就這樣發生。由于第二種觀念以“抽象理性主義”或“啟蒙運動”著稱,歷史主義奮起反對“啟蒙運動”并同它論戰,因此歷史主義是在它之上崛起的。
這場論戰最大貢獻在于證明用作歷史模式和尺度的理念或價值,不是普遍的理念和價值,而是被錯誤地抬高為普遍東西的特殊的和歷史的事實本身。于是,在學院派批評中用作判斷藝術品尺度的美的理念,是從維吉爾或拉斐爾的特殊美中汲取的抽象樣態;自然法理念說到底是17和18世紀實行或為將來設計、呼吁、預言的司法制度;道德理念是在古代文明、古代基督教文明和近代文明中形成的準則和美德。封閉凝固的哲學體系本身、成為普遍共識的哲學體系,在其有生命力和真實的內容中,涉及某些確定的現實問題和歷史上的特殊問題,因此不能對過去和將來的一切問題都有效。相反,帶普遍性的真理念、真價值,具有理解藝術、道德、司法、智力等生活的千差萬別的作品的能力,從視為最粗陋、原始的作品到最完整和精湛的作品,這些理念和價值之間顯得對立或實際如此;因此真正的理念和價值不是經驗主義的模式和概括,而是不斷創造、判斷一切歷史的真概念和真范疇。
邁內克 [1] 讓歷史主義堅持承認非理性主義的東西就在人類生活之中,堅持抓住個體,但又不忽視與它相連的典型和普遍,在宗教信仰和宗教神秘的背景中表述個體觀 [2] 。這種思想立場正如蘭克的已為人熟知,表明邁內克是蘭克的忠實、熱忱的追隨者,他高度贊賞蘭克,甚至把蘭克奉為歷史主義的天才,稱頌歷史主義在蘭克那里得到最完美的表現。但真正的歷史主義,由于批判并戰勝啟蒙運動的抽象理性主義,從而是啟蒙運動的最深刻理性主義,它糾正了啟蒙運動的抽象性,通過用經驗的絕對范疇和先天綜合代替啟蒙運動的偽絕對理念,集中并實施了啟蒙運動的要求。于是,歷史主義不必被迫同通常被稱作“非理性的”東西達成協議,啟蒙運動似乎鄙視它們,還想根除并拋棄它們;因為歷史主義通過接受它并在它起的作用中理解它,以自己的方式發現它是理性的,并界定為理性的獨特形式,以前人們未理解或未深刻理解這些獨特形式。歷史主義不能把宗教啟示、崇拜神秘事物、不可知論置于身旁或自身之上,這些東西同它不相容,它只了解思維通過批判對自己的啟示,它只了解因思維實現對神秘的不斷超越,它只了解否定無知可變有知所有不可知論,實在皆歷史,一切皆(絕對內在性)一無所知。邁內克堅持并強調對個體的認識是歷史主義的特征,這種個體認識當然不是在歷史中對詩人個體的非歷史的看法,在此種看法中情感變為純粹的想象,而是斷言這種或那種個體形式的實在和性質;因此,是理性化的個體,只有借助普遍的東西,才是歷史地個體的。啟蒙運動舊理性主義,由于把個別與一般割裂,并把它們變為兩個抽象和兩個不接果實的經驗主義,不可能達到歷史地個體,具體理性主義或歷史主義能達到,顯然它的個體化力量強于啟蒙運動舊理性主義,然而恰恰因為這種個體化力量是普遍東西的邏輯力量。克服這種不適當的割裂后,普遍在實在中跳動,同個體跳動方式相同,目光越專注個別,就越能深入洞察普遍。
我們給定的定義使人們所說的歷史主義的起源或誕生完全一致,歷史主義起源或誕生不可能因外在事物的活動,而只能在邏輯頭腦中,正如詩歌的起源只能在詩歌想象中。實際上,歷史主義是由于克服啟蒙運動解答歷史問題時遇到的困難而誕生的;盡管情況千差萬別,實質上總是表現為這種解答,通過反對和糾正,通過反題和合題,從解答內部誕生歷史主義。
因此,在這方面似乎用不著再說什么;只要不想認為:思維不是思維,而是思維、情感、印象的種種組合,只要對這些事實及其組合進行心理描述,歷史主義的起源就清楚了。可作進一步研究的,不是邏輯起源的歷史,而是在歷史主義命名的個別時代中、歷史主義產生、發展和傳播的歷史。實際上邁內克的著作關注類似歷史,此書假設或僅偶然(正如人們所見并非令人滿意地)涉及邏輯起源問題,而是既廣泛又具體地探究并陳述歷史主義意識的形成史,稱此種意識是一場深刻的“革命”,這同阿克頓 [3] 的著名判斷一致,他說吉本 [4] 時代的歷史學同新歷史學之間差別如同哥白尼前后的天文學。當然,嚴格地說,在歷史學中從不缺少歷史主義環節,因為在人類精神中從不缺少;那一時代以前書寫的歷史不能視為歷史,反思、修正和發展的歷史,它們若不或多或少包含歷史主義環節,有時不言而喻,有時支離破碎地表達。然而,歷史主義在以它冠名的時代獲得的強度、持續性和首要性,是如此巨大和強烈,以致不得不把它形而上學化,仿佛它是嶄新事件、第一次獲得人類精神力量的意識。這一切的標志是,我們日常對話中引入關于“歷史即歷史”、其“客觀性和必然性”、“對發生事實徒勞爭論”等格言,它們似乎在否定歷史的不可抹煞的存在;與此相關,另一格言“歷史是生活的導師”被廢棄或被嘲笑地提及,而過去被普遍接受和不斷重復,此格言使歷史具有教導并舉例說明政治計謀和道德準則的目的,即一個在自身之外的目的;與之相反的是,歷史的目的在于“只敘述并使理解發生的東西”,以其發生的方式,即以自身為目的。
但從哪點開始這種精神革命,即何時開始歷史主義時代呢?歷史主義若是對啟蒙運動的批判,則接續啟蒙運動光輝時代的歷史主義時代只能從那點開始,在此點啟蒙運動使自身達到極致,從而激烈撞擊自己的局限,并將它同現實的沖突、自身的矛盾暴露無遺。正如人們所知,在法國大革命之后正是這樣發生的,這使得19世紀同18世紀相比,不僅具有年代學的而且具有觀念的特征。但這種完全符合批判地確證和推理的真理的直覺的普通的判斷,現在卻經常遭到反對,因為人們忘卻或誤解恰是歷史進程賦予不同時代不同特征。一個歷史時代并不同同一概念的兩個同義詞賦予的特性一致,由于時代生活是人類生活,它包含人類生活的一切形式和一切表現,在這方面只需引證《傳道記》作者關于“現在存在、將來存在的東西”和“陽光下面無新奇事”的反思,這種反思自然缺乏歷史學。根據歷史學家的精神興趣賦予時代特征,歷史學家重視那些同自己的特殊研究及自己的問題相連的東西,因此求助于分類性概念,它們稱作范疇或功能性概念,依靠這些概念的幫助,歷史學家區分并確定,在不同時代某些質活動對于其他質活動的優勢大小或絕對優勢。衰弱的推理知性,由于想反駁如此艱難形成的時代特征,輕而易舉地陷入詭辯術的泥沼,引證在一切時代都引人注目的事實,而這些事實同確立優勢的事實性質不同,并認為這樣捍衛了另一種解釋標準的真理性;另外,對這種標準的辯護只能在純哲學和哲學邏輯的領域進行。于是,現在意大利也出現了關于中世紀的驚人理論,說中世紀比文藝復興文明多了;關于文藝復興的奇談怪論,說是基督教的文藝復興;以及其他種種奇談怪論,說人文主義是對早期教父的重新研究,說反宗教改革可能是新生活的開端,說馬基雅維利變為道德主義者,說馬志尼變成反動派;在這些蠢話背后有時并不缺少教會的和政治的陰謀詭計。為抓住歷史主義的歷史并限于學說領域,此時提及卡西勒 [5] 因毫無反思陷入類似錯誤 [6] ,他奮起捍衛啟蒙運動時代,洗刷其反歷史主義的惡名,即其本性及其名稱具有的惡名;即使他未把博學和對證據的批判錯當成(正如他已經錯當成了)“歷史主義”,博學和對證據的批判根本不是歷史主義 [7] ,即使他僅限于研究18世紀文獻中為數不多的真正歷史主義環節,仍不能使啟蒙運動擺脫那一惡名,只能表明(另外,事情顯而易見)在同啟蒙運動相伴的18世紀持續存在歸因于過去的反啟蒙運動的動因,或出現其他動因預告未來——19世紀。邁內克警惕性更高,他未陷入這類混亂,他敘述歷史主義的誕生結束于18世紀,恰恰為了探尋歷史主義的分散要素和在哲學家,諸如沙夫茨伯里 [8] 、萊布尼茨、維科及其他小哲學家那里的聯系;在法國歷史學家和政治家(伏爾泰、孟德斯鳩、杜爾哥 [9] 、孔多塞、盧梭等)那里的聯系;在英國啟蒙運動歷史學家(休謨、吉本、羅伯遜)那里的聯系;在英國前期浪漫主義者(布萊克韋爾、伍德、珀西 [10] 、弗格森 [11] 、伯克 [12] 等)那里的聯系;其后在萊辛和文克爾曼 [13] ,尤其在默澤爾、赫爾德、歌德三人那里的聯系,他認為在這方面后三人最重要;在18世紀末和19世紀初,由于歌德,歷史主義已得到最豐富的表達。道德上真正的革命表現在對過去崇拜的新情感,在文字上表現為采用歷史學的新風格,在學說上表現為如同黑格爾哲學的高級歷史主義。黑格爾恰恰未簡單地拋棄啟蒙運動,他自己也源于這一運動,而是在更深刻更完整的理性主義中消解啟蒙運動。上述一切都在黑格爾敘述之外,它只提供這一歷史運動的序言,即實際上(雖然他未感到如此)一切都圍繞“先驅”運行。但這先驅和先兆的概念需要精確確定,因為它能在兩種含義上理解,一種是一般和不確切含義,另一種是特殊和確切含義。在前種含義上,由于以前一切歷史都發生在以后歷史之前并匯集于后者之中,可以說(將是一種同語反復的說法)一切思想家甚至一切人都是先驅,他們在一個確定事件之前,于是立即上溯到一個又一個世紀;然而在后種含義上,只有那些在條件尚未成熟或不利時,提出前瞻思想或采取超前行動的人才是先驅,以后人們才廣泛接受、實施那些思想和行動,并形成一個時代;在我們的情況下,批判啟蒙運動理性主義抽象性,并在歷史進程的理性主義中消解抽象理性主義的人才是先驅。在這種嚴格、批判的含義上,歷史主義尚未在18世紀出現,只有一位真正的先驅維科;邁內克(同卡西勒相反,后者隨意地把維科排除在外,因為維科對他那時代沒有影響 [14] )在精心撰寫的一段中論述維科的孤獨形象 [15] ,盡管未給予他當之無愧的唯一地位。我近乎痛苦地應堅持這一點,因為最近我在一本英國哲學雜志上讀到意大利批評家和歷史學家對維科的判斷,從近期一篇英國論文中我抄到“他是在民族主義情感的作用下誕生的” [16] ,我懷疑這不是人身攻擊,就是令人厭惡,除不公正外,對于能在其精神中清晰區分科學與民族、科學與政治,能分析概念并從不給情感開門的人來說;那些在政治上可視為崇高的情感,被導入另一領域,突然變得滑稽可笑,還不如應受斥責。證據確鑿、無可爭辯的事實是,在維科的思想中可明顯地發現反對自己理解的啟蒙運動的意識,正如他所能做和應當做的那樣,即在其自然法理論與笛卡兒主義、基于近代歐洲社會理想和清晰分明觀念的論戰性歷史等原初形式上;在他那里可看到拯救了唯智論理性主義厭惡的所有東西(此種理性主義認為它們都是非理性的),它們被抬高到理性的獨特形式,同其他通常認可的理性形式(對哲學的幻想,對法律的力量)既區分、對立又相聯系;與此同時,為社會的原始、野蠻形式辯解,它們是歷史的必然和積極的度,因此也是文明的度,若從這些形式中產生特指的文明。在他那里(我只記得幾段和幾句)回響著極具歷史主義的警句;“人類共和國起源”已不是由柏拉圖的頭腦構建,而是“由于人類利益需要的各種基本原則,或者甚至因事物自身原因而出現的機遇”。維科對他那時代和18世紀大部分時間未產生文化影響或影響很小,證明他的批判和理論的深刻性,在最初的論文中,他發現并批駁自然法理論和笛卡兒主義的引申的極端結論,他用新概念反對這些結論,其后這些新概念幾乎到處出現,并在19世紀獲得活力和權威性。然而,這種超前天才同時證實其不合時宜和對他那時代無效,因為(正如德·桑克蒂斯機智地說道 [17] )那時年輕的世代想要打倒過去殘余,即維科解釋、理解和歷史地為之辯護的過去;在完全打倒過去之后,即使年輕的世代也如此解釋、理解和辯護過去:即是說,在法國大革命后,當它們像啟蒙運動斗士、百科全書派、雅各賓派、浪漫派、歷史主義者和自由主義者那樣做時。
邁內爾考察的其他歷史主義先兆不能同維科這一先驅相比,因為它們或是折中主義地結合種種對立觀念的瞬間即逝的微光;或是各種保守主義的表現,當時是政治與社會的溫情主義表現,這不是純粹的歷史主義;或存在于務實政府和國家理性的計謀,這也不是純粹的歷史主義。當然,就某些方面說,這些理論接觸到歷史主義,其后又在歷史主義中更新,變得更為真實;但在承認這些交織和關系時,需要運用警覺和敏銳的洞察力,記住甚至仇恨理性和忠于傳統宗教信仰的著作家的思想和學說中也有某些類似東西,諸如邁斯特爾 [18] 和哈勒。由于已說過的根本原因,二人都不配稱作歷史主義者:歷史主義汲取啟蒙運動精華并轉化為自己的血液(正如維科通過同笛卡兒戰斗,把他深化并吸納于身),然而那些著作家或從未以任何方式接受它,或很快又把它拋棄;于是,若他們觀察的事實和他們的某些個別概念同歷史主義的事實和概念趨同,則他們對這些事實和概念所作的解釋和分類截然不同并是外在的,正如他們遵循的標準截然不同和外在一樣。
然而,邁內克在18世紀的某些著作家那里清晰地注意到,歷史主義雛形閃現,有些是不純和落后的,有些是純粹和進步的,他談論過這些著作家(在默澤爾那里,對人的崇高與低下的聯系、政治體制的有機發展、隨上述變化的確定歷史時期的強烈感受和未超越編年體的、外在的觀察方法;在赫爾德那里,關于原始詩歌、民間詩歌、東方詩歌、外國詩歌的精湛高論;諸如此類)。但他更多地把為提高到生活是歷史的觀念、思維必須經過的階段視為歷史主義,還把需由歷史主義糾正、改造并在歷史主義中定位的思想看作歷史主義。為什么(我舉一例)萊布尼茨不能稱作歷史主義的“先驅”?他以傳統方式考察歷史,把歷史視為反思和道德、政治準則的純粹材料,他像個單純的博學者那樣撰寫歷史著作。當然不是(至少在某些方面,正如邁內克所認為那樣)由于他在單子的計謀中斷言個體性的原初價值,而是因為他的單子恰恰是反對歷史個體性的,歷史個體性是行動個體性而不再是靈魂實體的個體性,從而需要繼續遠離甚至消滅單子概念,以便歷史地思考個體化與非個體化和生、死、新生的過程,即歷史的進程。因此,應當限制以術語表達的斷言:沒有萊布尼茨的動力學,沒有其“連續性”,沒有其“力求獲得理解”,沒有“除非自己被理解”,可能不會發生在前康德、康德和后康德的,尤其是黑格爾的思想進程中發生的那些情況,黑格爾思想最終體現為發展的和歷史的哲學。在18世紀和19世紀不可能思考思想史,當查禁萊布尼茨著作時,此事千真萬確;不僅在18世紀,而且在以前各個世紀和悠遠的古代,當查禁任何其他思想家的著作時,同樣不可能思考思想史。有待觀察柏拉圖和新柏拉圖觀念的相同情況,邁內克在歷史主義中強調它,它也在哲學眾多其他形式之列,每種形式都以某種方式對目前思想產生影響。在歷史主義觀念中貫穿始終的這種考察歷史主義的方法,引導邁內克把論文的大部分,甚至結論性的最后部分獻給歌德;即獻給這樣一個人:由于共識,他總被認為是寥若晨星的歷史學家,他致力于沉思人類永恒,他關于人類永恒的格言聞名遐邇,他常常把這些格言輕蔑地拋向歷史及其毫無價值的奢望。通過證明那些格言通常具有正確動因、不讀出聲音會理解得更好,并通過賦予對同一歷史方法論至關重要的歌德其他看法和格言價值,正如邁內克所作那樣,這一普通判斷可能在這兒或那兒被削弱和制約。然而,無論人們多么努力,總之,歌德不會改變天生面貌,從而變成啟蒙運動的批判者和破壞者、歷史的宗教沉思者,從這方面看,確實不能說他超過黑格爾 [19] 。但以這種方式理解、以這種方式完整連貫地敘述18世紀后半葉和隨后數世紀的精神的運動以及精神向歷史觀和人生理想的邁進,作為不斷提高的堅持不懈的工作,能否忽略大詩人和大散文家歌德的思想和情感,難道不是歌德根據自己的思維和感受接受生活歷史觀并確定它在其體系中的位置嗎?邁內克有理:他不愿意人們忘記,我們作為現代人和現代歷史學家應歸功于歌德;但他只在一般意義上而不在特殊意義上有理,大約仿佛堅持說,不應忘記柏拉圖和亞里士多德、荷馬和莎士比亞、波利比奧斯和馬基雅維利,他們全都活在我們心中。若想提出自己理解的這一或那一體系的作用大小和遠近的問題,不能回避如下考察:從科學真理過渡到個人偏好,由于個人偏好,一個要素從要素整體中分離出并比其他要素優越:這至多有助于引起對某些不了解的或估價不足的要素的注意。在這方面,我喜歡回憶從16世紀到18世紀,一方面詩學或美學、另一方面政治學的緩慢形成對發展和歷史主義理論所起的作用 [20] ,它們都有助于喚醒頭腦從抽象轉向具體,并提供戰勝價值超驗性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