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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林肯長大成人,奴隸制度經歷了一個深刻的轉變。到1830年代,當他進入伊利諾伊州政治時,戰爭、革命、奴隸反叛和關于人類自由的啟蒙思想的傳播,一起顯著地減少了西半球奴隸制的地理范圍。在美國,以自由為中心的革命意識形態與獨立戰爭造成的破壞相結合,沖擊了奴隸制的未來。從1777年佛蒙特州制定禁止奴隸制的州憲法,到1804年新澤西州采取行動,每個北部州都制定了廢除奴隸制度的措施。這些是新世界走向解放奴隸的第一個法律步驟。1790年代,富饒的法國蔗糖之島圣多明各爆發了奴隸革命,摧毀了奴隸制,并建立了新國家海地。西屬拉丁美洲爭取獨立的戰爭接踵而至,并由此誕生了開啟解放奴隸進程的新國家。1833年,英國議會宣布整個大英帝國范圍內的奴隸制都是非法的。盡管巴西、古巴和波多黎各的奴隸制還繼續存在,但到19世紀中期,奴隸制已經成為美國南部的“特殊制度”——也就是說,該制度將南部與美國的其他地區,漸漸地也與世界的其他地區分離開來。

除了少數例外,奴隸制的廢除是伴隨著某種程度上承認奴隸主對奴隸財產的法律權利而漸進解放奴隸的。在美國,1780年代馬薩諸塞州和新罕布什爾州的法院判決宣稱,奴隸制與承認人類有權享有自由的自然權利的新州憲法是不相容的。但是,其他北部州的廢奴法律沒有解放任何在世的奴隸。而是在規定的日期之后出生的奴隸的孩子,要作為契約奴為其母親的主人工作到成年為止(比如,在賓夕法尼亞州是28歲,比通常的白人契約奴時間要長得多),只有到那時才能獲得自由。大部分拉丁美洲國家也允許奴隸主對在世奴隸及其子女的勞動保留一定年限的所有權。事實上,這些法律要求奴隸用多年無報酬的勞動,來補償他們的主人給予他們的自由。正如一位官員所寫的,他們“尊重過去,只糾正未來”。

在某些情況下,奴隸主也接受直接的現金補償。在大英帝國,1833年議會要求的幾乎是要立即解放奴隸,不過需要七年“學徒身份”的過渡期,但這給前奴隸主和前奴隸之間帶來了太多的沖突,因此1838年議會頒布法令要求完全的自由。這項法律撥款2000萬英鎊用于補償奴隸主。甚至奴隸制在暴力革命中被摧毀的海地,為了換取法國對其獨立的承認,1824年也同意對前奴隸主支付大筆補償金,這對這個新國家來說是難以承受的財政負擔。沒有人提議補償奴隸多年的無償勞動。北部和該半球其他地方解放奴隸的經歷,有力地影響了此后圍繞奴隸制的辯論,也影響了林肯本人關于如何廢除這種制度的思想。即使在頒布了《解放奴隸宣言》之后,他仍重申他樂于看到南部各州回歸聯邦,并制定“最大多數人都同意的漸進解放奴隸方案”。31

奴隸制在北部的廢除,并不意味著賦予了黑人政治或社會平等。種族長期以來就是殖民地時期美洲人之中多種法律和社會不平等的形式之一,此刻則在自由的土地上被用來為奴隸制的存在進行辯護。除了認為他們天生低賤,還能如何解釋黑人的地位?那些獲得自由的北部黑人經受了嚴重的歧視。起初,北部州允許男性黑人投票,如果他們符合現有的財產資格要求。但是,1803年從俄亥俄州開始,每一個加入聯邦的州,除了1821年緬因州這個唯一的例外,都將選舉權限制在白人范圍內。此外,在1818至1837年間,康涅狄格州、紐約州和賓夕法尼亞州都限制了黑人的投票權,或者完全禁止他們投票。在南部人控制的聯邦政府下(在1788至1848年間的16次總統選舉中,除了4次之外,都是奴隸主入主白宮),自由黑人被拒絕了基本的權利。《1790年歸化法》永久禁止黑人移民歸化為公民;《1792年民兵法》為公民資格的核心責任創立了基本原則,卻將服役限制在白人范圍內。1853年,年輕時就逃脫了奴隸制,并成為廢奴主義運動中最為杰出的演說家和報刊編輯之一的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認為他的同族人——自由人和奴隸——的處境是“反常、不平等和非同尋常的……我們是我們出生地上的外國人”。32

美國憲法含有保護奴隸制的內容,尤其是要求歸還逃亡奴隸的逃奴條款,和增加蓄奴州在國會中的代表和通過計入沒有選舉權的奴隸人口而增加了選舉人團票的五分之三條款。盡管如此,許多建國者希望奴隸制最終消亡。相反,隨著南部腹地肥沃土地的開發,和世界對棉花這個早期工業革命中的關鍵原材料需求的驚人增長,美國的奴隸制迎來了新的生命。奴隸制隨著美國的西部擴張而擴張。棉花成了美國當時最重要的出口商品,海外收入必不可少的來源,這使得美國有能力進口工業制成品。

自由州也分享奴隸制帶來的紅利。正如林肯在去新奧爾良的旅行中所經歷的那樣,蓄奴州為自由的西部農場主的農產品提供了至關重要的市場。憑借控制跨大西洋棉花貿易的有利條件,紐約市的商業崛起到了統治地位。即使1808年,即林肯出生的前一年,國會廢除了從非洲進口奴隸的貿易,也沒有減緩奴隸制的增長。繁榮的國內奴隸貿易取代了進口奴隸。到內戰前夕,美國的奴隸人口幾乎達到了四百萬。如果將他們視為財產,這些男人、女人和孩童的經濟價值超過了美國所有銀行、鐵路和工廠價值的總和。在地理范圍、人口和奴隸制度的經濟重要性方面,南部是現代世界所知的最強大的蓄奴制度的家鄉。33

盡管如此,北部的廢奴運動在全國劃出了一條地理分界線。梅森-狄克遜線,即由殖民地時期的一位測量員劃定的賓夕法尼亞州和馬里蘭州的分界線,成了自由和奴隸制的分界線。盡管爭取獨立斗爭帶來的反對奴隸制沖動在19世紀早期式微了,奴隸制仍然是一個引起分歧的政治問題,而且一直在討論廢奴方案。1790至1830年間,幾十種漸進有償地解放奴隸的方案被帶進了國會。34

但奴隸解放的支持者同時越來越多地提出了“將黑人殖民海外”——即將黑人從美國移出——的建議。到1830年前后,大部分有組織的反奴隸制行動,至少在白人中間,都在這個名義下出現了。在這方面,美國確實是例外的。正如《哈珀周刊》后來所指出的那樣,在西半球任何其他地方都沒有嚴肅地提議“解放奴隸后要根除奴隸”之事。事后看來,把黑人殖民海外的思想也許很荒謬,但對其倡導者來說,它看起來是相當現實的。近代許多大的群體都曾被從他們的祖國驅逐出去——比如,1492年之后的西班牙穆斯林和猶太人,以及七年戰爭期間的阿卡迪亞人。到1840年,密西西比河以東的幾乎全部印第安人都被遷移到了西部。在國族構建(nation-building)的時代,將黑人移出美國的計劃構成了關于美國應當成為一個什么樣的國家的長期爭論的一部分。它允許其倡導者設想一個——以漸進、和平且不引起地區沖突的方式——既沒有奴隸制也沒有令人討厭的黑人存在的社會。在19世紀中期,將美國的奴隸殖民海外的前景看起來可能比立即廢除奴隸制更為可靠。35

將黑人殖民海外幾乎不是一個邊緣運動。正如弗雷德里克·道格拉斯所觀察到的那樣,“幾乎每一個值得尊敬的人”都支持它。林肯最為尊重的政治家,托馬斯·杰斐遜和亨利·克萊,都支持將黑人殖民海外計劃。杰斐遜直至臨終之日都堅持這一思想。1824年,他提議聯邦政府購買并將“每年增加的人”(即兒童奴隸)逐出美國,這樣的話奴隸人口就會老去并最終消失。杰斐遜承認,批評者也許會以人道主義為理由反對“嬰兒與他們的母親分離”。但是,他堅稱,這將“拘謹于小事[而壞了重要的事]”。36

最初的奴隸解放——北部的漸進廢除奴隸制——沒有包含任何將黑人殖民海外的規定。這似乎是認為前奴隸不管怎樣都將融入美國社會。但是,共和國早期自由黑人人口的快速增長,刺激了信奉美國是一個白人國家的人采取行動。成立于1816年——正值奴隸制在棉花王國確立之際——的美國海外殖民協會最初致力于把已經獲得自由的黑人移出美國。但是該協會許多成員的長期目標是廢除奴隸制。來自上南部的種植園主和政治領袖控制了美國海外殖民協會。很少有人比亨利·克萊更堅定地把將黑人殖民海外與廢除奴隸制聯系起來。37

盡管克萊在國會中代表蓄奴州,并且面臨1830年代親奴隸制度意識形態的傳播,但他從未放棄他的信念,即奴隸制是“一個巨大的邪惡”。他一直期待“遙遠的、也許是非常遙遠”的一天,美國不再有一個奴隸。克萊視奴隸制為對他熱烈致力于保存的聯邦的最大威脅。他同樣確信,“廢除奴隸制是不可能的,除非與之同時將黑人殖民海外。”克萊希望廢除奴隸制可以將肯塔基州轉變為一個像自由勞動的北部那樣現代和多元化的經濟。他認為,奴隸制是他的州在制造業和普遍繁榮方面落后于鄰州俄亥俄州的原因。1836年,克萊繼詹姆斯·麥迪遜成為美國海外殖民協會主席,直至16年后他去世為止。他在一生中釋放了他的奴隸中的10個,在遺囑中,他給予他的女奴的后代成年后以自由,并將其運往非洲。克萊和其他北部和上南部的倡導者把將黑人殖民海外作為廢除奴隸制的補充條件的出現,有助于解釋為什么這一思想越來越受到下南部的強烈敵視。38

印第安納州政治家斯凱勒·科爾法克斯注意到,許多北部輝格黨人“非常尊敬、幾乎崇拜”克萊。林肯也不例外。1832年,他第一次投票選舉總統就投給了克萊,后來他稱克萊是“我心目中盡善盡美的政治家”。1858年林肯-道格拉斯辯論期間,林肯提到克萊不少于40次。克萊在奴隸制上的觀點——譴責奴隸制度,肯定黑人的人性,同時認為只能漸進解放奴隸,且應該與把黑人殖民海外相聯系——強烈地影響了林肯的觀點。1850年代期間,當談到奴隸制和種族問題時,林肯不止一次地引用或改述克萊的話。“我可以通過引述亨利·克萊來表達我在奴隸制問題上的所有觀點,”他有一次說道。39

有些非裔美國人也分享把黑人殖民海外的觀點。美國海外殖民協會的幾乎每一份印刷報告,都有要么已經前往非洲、要么渴望去非洲的黑人的證言。然而,整個19世紀,大部分美國黑人既反對自愿移往海外,也反對政府資助的鼓勵或脅迫他們離開美國的努力。在宣稱他們自己的美國特性時,自由黑人將美國社會構想為一個出生地公民資格和法律面前平等的國度,在那里,權利不依賴于膚色、祖先或種族分類。他們反對支持把黑人殖民海外的人的論點,后者認為種族主義是不可改變的,一個國家必須是種族同質性的,以及膚色構成了通往平等的不可逾越的障礙。在抨擊把黑人殖民海外的過程中,不分種族界限的現代平等思想誕生了。40

黑人對殖民海外計劃的反對活動,構成了1820年代末和1830年代新的、激進的廢奴主義運動興起的關鍵催化劑之一。與之前提倡漸進解放奴隸、對奴隸主給予補償和把黑人殖民海外的反奴隸制組織相比,廢奴主義運動是不同的:主張立即廢奴,跨種族合作,拒絕補償奴隸主損失的奴隸,而且致力于將美國建成一個黑白種族共存的國家。隨著兩股力量——即黑人反對殖民海外和白人福音主義與至善論——的加入,廢奴主義運動興起了。1832年,在他那本頗有影響力的小冊子《關于把非洲裔人殖民海外的思考》(Thoughts on African Colonization)中,白人廢奴主義者威廉·勞埃德·加里森解釋說,他在巴爾的摩和波士頓充滿活力的黑人社區的經歷,促使他從支持把黑人殖民海外轉變到提倡廢奴和種族平等。他寫道,對把黑人殖民海外最有力的反對,在于它“直接而且不可調和地違反了我們整個有色人口的愿望”。1830年代的大部分白人廢奴主義者,如加里森,之前都曾贊同把黑人殖民海外,此刻則譴責美國海外殖民協會加劇了美國的種族偏見。紐約商人和宗教改革家劉易斯·塔潘支持立即廢除奴隸制——他之前也支持把黑人殖民海外——呼吁亨利·克萊承認海外殖民協會失效。“奴隸制在迅速增加”,他1835年給克萊寫道。“把黑人殖民海外沒有、也不會……減少奴隸制。那該怎么辦?我的答案是:解放奴隸。”克萊明顯被激怒了,他回答說,北部人沒有權利談論南部的奴隸制。41

1795年,弗吉尼亞州的奴隸制批評者圣喬治·塔克,向馬薩諸塞州的牧師和歷史學家杰里米·貝爾納普詢問,麻省是如何廢除奴隸制的。貝爾納普回答道:“這里的奴隸制是被公眾輿論廢除的。”由于意識到了公眾意見的重要性,廢奴主義者開創了在民主政治中進行激進煽動的實踐。他們沒有提出奴隸解放的詳細計劃。相反,溫德爾·菲利普斯——他或許是廢奴運動中最偉大的演說家——解釋說,他們的目標是“改變公眾輿論”,帶來一種道德上的轉變,由此使美國白人承認黑人的人性和平等權利。廢奴主義運動通過改變公共話語和重新界定政治“可能性”,影響到的美國人遠遠多于實際加入其行列的人。42

廢奴主義者抓住了他們可資利用的武器——請愿書、演講,以及新發明的蒸汽印刷機,它使小冊子、報紙和廣告傳單的大規模生產成為可能——來挑戰日益禁止在全國公共領域討論奴隸制的緘默密約。43這個運動同時也向美國人的情感和理智呼吁,嚴厲譴責奴隸主,并揭露奴隸制的殘酷現實——鞭打、與家庭成員分離,諸如此類——同時也譴責奴隸制破壞了“我們在其他方面的自由和共和制度在這個世界上所享有的正當影響力”。廢奴主義者也開創了這樣的觀點,即建國者是明確或含蓄地反對奴隸制的,并希望這個制度消亡。他們試圖啟用《獨立宣言》為其事業辯護,將《獨立宣言》(就像林肯后來將要做的那樣)解釋為一份譴責奴隸制的文件。杰斐遜肯定人類平等的獨立宣言前言,印在了澤比納·伊士曼的廢奴主義報紙《西部公民報》——該報1842年開始在芝加哥發行——的每一期的頭版。廢奴主義者也堅稱自由勞動優于奴隸勞動,并堅持認為,奴隸制不合理地否認奴隸擁有他們自己的勞動果實。許多奴隸制的批評者,包括林肯,從不認為自己是廢奴主義者,此時都開始清楚地闡述最初出現在廢奴主義者著作中的思想和主題。44

廢奴主義者與他們的同時代人——包括不太激進的奴隸制批評者——最深刻的分歧,在于他們關于后奴隸制美國的看法。安吉莉娜·格里姆克是南卡羅來納州一位奴隸主的女兒,也是直言不諱的廢奴主義者和女權主義者,她寫道,對奴隸制的討伐,是這個國家最著名的“學校,在這里,人權……得以受到調查研究”。在賦予諸如個人自由、政治共同體和與美國公民資格相關的權利等理念以新含義方面,廢奴主義者起到了關鍵性的作用。他們堅持認為奴隸和自由黑人具有“美國特性”,這是莉蒂亞·瑪麗亞·蔡爾德在其1833年的一篇名為《支持那個被稱作非洲人的美國階級的呼吁》的通俗論文中所總結的立場。蔡爾德的文章堅持認為,黑人是同胞,不是外國人;他們不應該被視為非洲人,就像白人不應該被視作英國人一樣。廢奴主義者關于平等主義出生地公民資格的思想,后來被第十四條憲法修正案莊嚴地載入憲法,是對美國的生活傳統和實踐的徹底背離。45

廢奴主義是美國歷史上第一個主張種族融合的社會運動,也是第一個堅持要求將對奴隸制和種族主義的斗爭緊密聯系起來的運動。“只要‘白人’這個詞還在馬薩諸塞州的法典里,”廢奴主義編輯埃德蒙·昆西宣稱,“馬薩諸塞州就是一個蓄奴州。”廢奴主義者既挑戰南部的奴隸制,也挑戰全國范圍內將自由黑人限制為次等地位的種族排斥。在賦予所有美國人全國性的公民資格和平等權利方面,廢奴主義者窺見到了聯邦國家應當是自由和平等的保護者而不是其敵人的可能性,這在內戰期間得以實現。46

面對對奴隸制的譴責,聯邦政府和許多普通公民起初試圖壓制它。1836年,國會眾議院批準了臭名昭著的鉗口律,禁止考慮廢奴主義者的請愿書。整個1830年代期間,北部的暴徒(據統計超過100人)搗亂廢奴主義者的會議,破壞他們的印刷機。盡管如此,在1833年美國反奴隸制協會成立到1830年代末,大約有20萬至30萬北部人加入了旨在廢除奴隸制和爭取美國黑人平等權利的地方團體。47

隨著廢奴主義的傳播,這個運動與美國海外殖民協會之間產生了分歧。支持把黑人殖民海外的人通常包括那些地方社區里最杰出的人物。他們不僅認為廢奴主義者的思想無法接受,而且憎恨他們在現有權威渠道之外組織普通公民的努力。支持把黑人殖民海外的人煽動并參與了1830年代中期席卷北部的反廢奴主義暴動。許多支持將黑人殖民海外的人都認為廢奴主義者對于廢除奴隸制“產生了最不幸的影響”,其中就有亨利·克萊,他擔心廢奴主義的興起會把廢除奴隸制的希望推遲“半個世紀”之久。他于1839年警告說,南部白人永遠都不會接受創建一個享有平等權利的龐大自由黑人階級。因此,如果廢奴主義思想在北部廣為流傳,其不可避免的結果就是一場血腥的內戰。48

盡管把黑人殖民海外的思想不再是白人反對奴隸制情緒的主要體現,但它繼續成為與奴隸制和廢奴相關的寬廣思想光譜的一部分。在伊利諾伊州尤其如此,直到1830年代中期,那里的反對奴隸制情緒都是以將黑人殖民海外的形式存在的。1830年,伊利諾伊海外殖民協會成立大會吸引了真正反對奴隸制的人和那些主要關心根除本州自由黑人的人。出席會議的人就有前州長愛德華·科爾斯,正如前文提到的,他解放了自己的奴隸,將他們帶到伊利諾伊州,并為廢除該州的黑人法令而戰。到1830年,科爾斯斷定,黑人在美國可能永遠都無法享有完全的自由。出席會議的還有塞勒斯·愛德華茲,他是瑪麗·托德的妹妹伊麗莎白的丈夫的叔父。愛德華茲詳細討論了自由黑人“危險和有害的影響”,他堅持認為,解放南部的奴隸并允許他們繼續留在美國是不可能的。1833年,在斯普林菲爾德組織了一個地方海外殖民協會,有許多著名人物在那里供職,包括約翰·托德·斯圖爾特,他很快就將成為林肯的第一個法律合伙人。林肯的一些其他親密同事,包括律師和輝格黨政治領袖戴維·戴維斯和奧維爾·布朗寧,以及查爾斯·德雷瑟,他是主持林肯婚禮的圣公會牧師,長期以來一直支持把黑人殖民海外。正如一家報紙所說,“敵視廢奴主義”的輝格黨人控制了伊利諾伊州支持把黑人殖民海外的組織的職位。49

在林肯政治生涯的最初20年間,伊利諾伊州的廢奴主義被證明遠比其他北部州弱小。1837年,《解放者》報道說,在美國607個地方反奴隸制協會中,只有2個在伊利諾伊州。盡管如此,在1830年代中期,廢奴主義思想確實開始在該州北部和中部地區傳播,這得益于《觀察者報》,它是由緬因州出生的長老會牧師伊萊賈·洛夫喬伊最初在圣路易斯出版的報紙,他的印刷廠遭到暴徒毀壞后,他將之搬到了密西西比河對岸的伊利諾伊州奧爾頓。洛夫喬伊被從圣路易斯驅逐后,來自匹茲堡的自由黑人船工弗朗西斯·麥金托什殺害了一名治安官。隨后,該市憤怒的居民用私刑處死了麥金托什。他們指責洛夫喬伊傳播的思想肯定導致了麥金托什的謀殺行為,還指責他抗議暴徒對他的犯罪。50

1837年10月,洛夫喬伊和他的弟弟、公理會牧師歐文,在奧爾頓召開了一次會議,組織成立伊利諾伊反奴隸制協會。到了約定日期,有86名代表與會。只有4人出生于林肯所生活的桑加蒙縣。州檢察長厄舍·林德組織一群暴徒涌入會議,并通過了一些決議,譴責解放奴隸的思想。第二天,該市鎮的市長帶領治安官前來驅散了林德率領的另一群暴徒,并允許集會繼續進行。51

伊利諾伊反奴隸制協會的《感傷宣言》(Declaration of Sentiments)以討論“人權的基礎”開始。它宣稱,既然上帝創造的每一個人都擁有“不朽的靈魂”,那么所有人都有權享有“平等的基本權利”。這份文獻譴責奴隸制“破壞了上帝的法則”,違反了每一項人權,這些權利包括教育、家庭生活、個人貞潔、防止受到傷害和個人自主等。它要求南部各州立即廢除奴隸制,并將自由黑人提高到“與白人平等的地位”。很快,反對伊利諾伊州的《黑人法令》就成了該州廢奴主義的一個核心原則。1840年,一個廢奴主義者團體出版的一個小冊子宣稱,這些法令違反了美國憲法中的司法禮讓條款(comity clause),該條款要求每個州都要給予其他州的公民與本州公民同樣的權利。52

廢奴主義者逐漸被廣泛地指責為是威脅分裂聯邦的種族平等的倡導者,因此,認同這一事業需要相當大的勇氣。這在1837年11月7日,即反奴隸制協會成立不到兩周后,變得異常明顯,那天,伊萊賈·洛夫喬伊在奧爾頓為他的印刷出版社辯護時遭到一名暴徒的謀殺。歐文·洛夫喬伊發誓要獻身于此刻“灑滿了我的哥哥鮮血”的事業;他將長期從事作為廢奴主義者、國會議員、內戰期間激進共和黨人與林肯之間的橋梁的生涯。除此之外,伊利諾伊州對廢奴主義的敵視如此之深,以至于伊萊賈·洛夫喬伊的死亡只產生了很小的反應。在斯普林菲爾德,一次公眾集會譴責廢奴主義者是“社會的危險分子”。然而,在其他北部州,數十家報紙——他們中很少有人同情廢奴主義運動——譴責這次謀殺是對新聞自由的公然襲擊。洛夫喬伊的死亡使許多北部人相信,奴隸制對美國白人和黑人的自由都構成了威脅。53

這次謀殺事件幾年后,在伊利諾伊州的許多地方依然很難舉行廢奴主義集會。1843年,在布魯明頓,一群用棍棒武裝的暴徒阻止了15名廢奴主義者召開的公共會議。同年,一大群人破壞了廢奴主義者在皮奧里亞的集會。兩年后,州長將其中一名暴徒領袖諾曼·波普爾任命到了州最高法院。除了伊利諾伊州北部由新英格蘭人定居的少數縣外,廢奴主義直到1840年代仍然很微弱。這在1837年起林肯就開始居住的斯普林菲爾德也當然如此。1843年,《解放者》的一名通訊記者報道說,在該市的牧師中,只有兩人,包括唯一一名黑人牧師,“有道德勇氣”抨擊奴隸制。他指出,“這是一個強烈親奴隸制的……社區”,并補充說,斯普林菲爾德的事實在“該州整個中部和南部地區”幾乎同樣真實。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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