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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慘案

在嚴語的印象當中,森林就該是蟲鳴鳥叫,煙云氤氳,流水淙淙,宛若仙境。

然而眼前這山入目盡是枯黃,彌散著萎靡與死亡的氣息,就仿佛沉睡在海底的化石森林,被遺忘在世界的角落一般。

闊葉樹早已光禿,針葉樹也干枯焦黃,地表的枯葉堆干脆得如薄薄的瓷片,空氣中飄散著各種菌的孢子或塵埃。

森林里的樹木雖然高大,但沒有綠葉襯托,就如同被餓死的一架架巨魔尸骸。

在這種地方打獵,絕不會是左牽黃右擎蒼,兔起鶻落的豪邁,而是小心翼翼行走于死亡凋零當中,與其說是對野外的征服,不如說是向生活的乞討。

這森林如從未有人涉足的異世界,嚴語感嘆造物主的神奇之時,同樣也驚嘆于老準爺一家如蟑螂般頑強的生命力。

嚴語和林小余未曾見過這等光景,全然忘記了一路的疲乏,然而秦鐘的臉色卻越發(fā)凝重,腳步也越來越謹慎,頗有步步為營的緊張感。

“天要黑下來了,都跟緊點,這地方我也只是來過一次,入夜了會有危險……”

秦鐘這么一提醒,將嚴語和林小余從新奇的興奮中拉回到了現(xiàn)實。

參天古樹雖然沒有葉子,無法形成遮天蔽日的樹冠,但到了森林里,光線變得昏暗,視野受到遮擋,而且一路往山頂行走,又沒有成型的路徑,又經(jīng)過了大半天的長途跋涉,沒有足夠的補水,三人的體能早已到了極限。

但如此陌生兇險之地,若是入夜找不到扎腳的地方,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也虧得秦鐘沒有說大話,眼看著天暗下來,前方果真出現(xiàn)了人類活動的蹤跡!

只是這樣的蹤跡,實在讓人心驚膽寒。

大大小小的動物骨骼,被打亂之后,又以各種詭異的姿態(tài)重新組合起來,懸掛在樹上,夜風一吹,骨骼碰撞,發(fā)出卡咔噠噠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這些大環(huán)境或許只是一種壓迫感,渲染的只是氛圍,而細節(jié)處的一些變化,才真正讓人心悸。

自打進入這個森林,很少見到鳥獸,甚至蟲子都沒見過多少,一片死寂。

可到了木屋前,便能隱約聽到嗡嗡的聲音,蒼蠅肆無忌憚地停在手背和脖子上,再加上那些動物骨架,空氣中彌散著的腐臭味,視覺嗅覺聽覺各種感官沖擊一并涌來,就不得不讓人心慌了。

秦鐘臉色極其難看,摸著開山刀的刀柄,朝嚴語和林小余說:“你們在這里等著,我上去打聲招呼……”

“我跟你去。”嚴語低聲說著,就要跟上去,卻被秦鐘喝住了:“給我留下!咱們都走了,誰陪著小余!”

林小余這一路上都刻意與嚴語保持著距離,可進入森林,尤其是天色暗下來之后,她已經(jīng)不由自主地貼近嚴語,臉色難看,神經(jīng)緊繃。

嚴語想了想,也就留了下來,眼看著秦鐘一步步往獵戶小屋走去了。

這地方很是干燥,但奇怪的是,此時竟?jié)u漸彌散霧氣!

雖然有些詭異,可嚴語卻始終有些興奮,因為能起霧,說明這周圍極有可能存在水汽充沛的地方!

只是起霧之后,秦鐘的身影很快就被淹沒,悄無聲息,那些骨架影影綽綽,仿佛都活過來了一般,也著實讓人膽寒。

感受到林小余越貼越近,仿佛被周遭的黑暗不斷往內(nèi)擠壓,嚴語便從包里取出了手電筒。

這手電筒是向徐傲借來的那一支,接觸不是很好,電池也消耗得七七八八了,但好歹能放出光來。

昏暗的光圈給林小余帶來了安全感,似乎羞愧于自己的懦弱,想起孩子仍舊生死未卜,林小余也咬牙朝嚴語說:“咱們也上去看看吧……”

嚴語知道她心急孩子,當即點了點頭,舉起手電,走在了前頭。

然而就在此刻,木屋方向突然出來了一聲尖厲的慘叫!

“啊!!!”

慘叫聲仿佛要將受到驚嚇者的聲帶撕裂開來一般,森林里的怨靈仿佛要被慘叫聲喚醒!

“秦鐘!”

嚴語心頭大駭,往前跑了起來,林小余有些腿軟,哎呀一聲,也不知是崴了腳,還是被絆倒。

嚴語一把抓住她的小臂,扶將起來,林小余卻沒法走太快。

“照著!”

嚴語將手電塞給林小余,不說二話便往前方跑去。

林小余跟不上,只能在后頭給嚴語打著手電,拖著疲軟疼痛的雙腿,盡力往前追。

嚴語的身影遮擋了大部分手電光,途中碰撞了幾個骨架,咔嚓哐當直響,沖到木屋前,但見得秦鐘摔倒在門前,癱坐于地,瑟瑟發(fā)抖!

“秦鐘!秦鐘!”

“你沒事吧?”

嚴語將秦鐘扶了起來,后者雙腿發(fā)軟,嘗試了幾次都站不住,只好任由他坐在地上。

秦鐘雙眸大睜,面容扭曲,顫抖的手,指著木屋的門,哆哆嗦嗦卻是說不出話來。

看著一臉驚恐的秦鐘,嚴語趕忙將地上的開山刀拾起,擋在了前頭,面對著木屋半掩著的房門。

都說老準爺兇殘,又無人性,據(jù)說還吃人,嚴語心里也發(fā)虛,還以為秦鐘冒犯了老準爺。

可等了許久,卻不見老準爺出門發(fā)難,也不敢扭頭,只是問秦鐘說:“人呢?”

此時手電光越發(fā)亮起來,嚴語知道林小余也追了上來,當即抬起手,示意林小余不要近前。

秦鐘嘀嘀咕咕說了句什么,嚴語聽不清楚,便不耐煩地罵道:“來之前不是很爺兒們么,怎么嚇成軟腳蟹了,說大聲點!”

秦鐘被嚴語這么一激,果真大聲喊道:“死了!人死了!全……全都死了!”

“人死了?”

林小余聽得這話,臉色唰一下便白了,舉著手電便跑了過來!

嚴語趕忙將林小余攔住,朝秦鐘吼道:“說清楚!誰死了!大雙小雙在不在里面!”

秦鐘這才反應(yīng)過來,用力搖了搖頭。

“是沒在里面,還是你沒看見!”嚴語繼續(xù)大吼,秦鐘終于從驚嚇之中回過神來,朝嚴語說:“沒……沒看見……”

林小余聞言,又要沖進去,嚴語奪了手電,沉聲說:“你在外面等一等,我先進去看看,成不成!”

林小余從未見過嚴語這般嚴厲,當即就安靜了下來。

嚴語暗自吸了一口氣,舉起手電,推開了半掩著的房門。

這才剛開門,便嗅聞到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味,帶著絲絲甜膩,腳下黏糊糊的,走著啪嗒啪嗒直響,手電一照,全是凝固的血液。

木屋并不大,里頭沒有床,打了兩個地鋪,最底下是干草,上面墊著的是散發(fā)著臭氣的鞣制皮毛,毯子散落在一旁。

一個老人躺倒在床上,鮮血染紅了身子,胸前一個孩子拳頭大小的傷口,參差不齊,周圍有灼燒痕跡,應(yīng)該是近距離槍擊留下的。

墻壁后頭是濺射的大片血跡,不少渣滓粘附其上,畫面慘不忍睹。

死者面容扭曲,皺紋深刻,鮮血流到褶子里,仿佛畫了一張猙獰的血色鬼面,他的頭發(fā)很短,但坑坑洼洼像狗啃過一樣,應(yīng)該是用并不鋒利的鐵器修剪造成的。

左邊地鋪躺著一個老婦,衣衫破舊,臉面卻很干凈,脖頸被割開,手里還死死握著一柄剝皮小彎刀,看起來像是自刎。

兩人中間是個十幾歲的孩子,也看不出是男是女,一頭長發(fā)亂糟糟,遮蓋住了臉面,同樣是滿身血跡。

“這就是老準爺一家了吧……”

本以為老準爺能在山上求活,還養(yǎng)著一家子,是個本事人,只是如今看看,也不過一家三口。

而且老準爺似乎并不老,畢竟那孩子也就十幾歲,而老準爺看骨架身量并沒有萎縮,應(yīng)該是常年處于惡劣的生存環(huán)境,加速了衰老罷了。

照著這場景,想來應(yīng)該是老準爺和孩子被人殺害,老準爺?shù)南眿D生無可戀,選擇了自刎追隨。

當然了,具體的過程不得而知,老準奶奶是否真的自刎,也有待調(diào)查,嚴語畢竟不是專業(yè)的刑偵人員,無法妄下斷論。

嚴語同樣被這等血腥場面嚇住了,腸胃發(fā)寒,幾次三番想要沖出去透氣。

但林小余還在外頭等著,嚴語也不能臨場退縮,舉起手電四處照射,細細搜找。

小木屋很是雜亂,瓶瓶罐罐鍋碗瓢盆四處亂堆,柴火和火灶雖然在木屋外面,但房間里也被煙火熏得烏漆嘛黑,想來有時他們也會在屋里生火,或許是為了取暖。

屋子就這么大,一目了然,確實沒有留下大雙小雙的痕跡,或許這也算是好事,應(yīng)該暫時能說明,大雙小雙并沒有讓老準一家子給害了。

至于老準爺和他的孩子是被誰人殺害,那是一點頭緒也沒有的。

大雙小雙雖然獨立自強,但也沒強悍到殺掉老準而逃走的地步,老準爺兇名遠播并非浪得虛名,從他身上的傷疤和老繭就能夠看得出來。

亦或者說,有人同樣在尋找大小雙,為了救出大小雙而殺害了老準?

當然了,這種猜測必須建立在一個前提條件之下,那就是老準確實擄走了大小雙。

可眼下并沒有證據(jù)證明大小雙曾經(jīng)在這里出現(xiàn)過。

正當嚴語思緒百轉(zhuǎn)之時,他的內(nèi)心之中突然涌起一股強烈的不安,后頸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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