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幽州城外龍頭山

北方的春天總是來的晚，走的早，冰雪才在大地上融化沒多久，四周的青山已經綠樹成蔭，小河邊的青草透著油油的嫩黃，卻已不得不接受夏日的炎陽，枊條在風中無助的飄蕩，一望無垠的農田里小麥，成片的渲染著大地，看似平靜而自然。

幽州城外三十里，一個個帳蓬有序排列在山凹中，處處旌旗飄揚，炊煙裊裊，軍士們有的在操練攻城的器械，有的在四周巡落，有的則已在起火做飯，原本荒涼的土地竟也充滿著生機，沒有了硝煙，這里的景色竟也讓人遐想連連。

中軍大帳內，后周世宗柴榮圍著大帳中間的沙盤看得出神，他的身后站著三個人一個是軍師趙普，一個是殿前點檢，本次北征神武將軍趙匡胤，后面是先鋒官趙匡義，趙氏兄弟是世宗此次北征的重要依托，而軍師趙普則是此次北征的主要支持。北征不到二個月，已連下三州四城，一鼓作氣拿下燕云十六州指日可待，世宗臉上洋溢著勝利帶來的歡悅，眉頭卻隱有愁悵之情。

趙普，一副書生模樣，既不穿軍服，也不著官服，身上永遠都是那灰色的素袍，兩鬃細長，頭上一高髻，細目淡眉，身材瘦弱，面色蒼白，像是長期食不裹腹一般，但眼神精敏，看圣主濃眉一鎖，便已猜到其意，微微一笑，手指沙盤中幽州之地說道：“圣上所憂必是城中百姓，幽州乃大城，也是北方重鎮，南來北往，甚是繁華，攻下幽州則其它州必勢如破竹，圣上收復燕云十六州之愿可實現，但攻城怎么攻卻讓圣主為難，若不破城，必然持久，而現田內尚是青苗，糧草之急與城內百姓之危讓圣上左右為難。”

世宗聽完，不再盯著沙盤而是看著趙匡胤說道：“剛才趙先生之言，想必九重已聽得明白，你是不是一直在怪我親掛主帥之位，如若是你可能幽州城已早破，何有此憂呢？”

趙匡胤心中一驚，剛才陪同圣上在此觀沙盤已有半個時辰，未講一句話，自己正苦思破城之法，而圣上似乎已知道自己怎么想的，一語道出自己心中所困，驚異圣主察人之細，卻也不露聲色的說道：“圣主多慮，我后周大軍之所以能順利收復三州四城，功在圣主親征，軍心穩固，士氣高漲，破敵如塹草，干凈利索，我雖亦有破敵之策，但絕無圣主之威，圣主為天下百姓所憂，是下臣不及之處。”

趙匡胤南征北戰多年，兄弟倆在后周軍中已建不世威名，此次北征，意在收復燕云十六州，消滅北漢，而西征巴蜀，南征南唐連勝數場大戰，后周趙氏兄弟的大名已名震南北，卻不想此次北征世宗天子竟親掛帥印，御駕輕征，作為軍中將領，天子親征，有利有弊，利是一切后備補給充分及時，不會受小人唆使而誤軍機，弊則是天子為帥，將才難以發揮，世宗已為天子，必為收復后的重建考慮，而作為軍中將領，打贏了才最重要。

世宗聽聞目露喜色，知道自己眼前三人皆是人中龍鳳，非池中之俗物，趙氏兄弟雄才大略，為后周平天下屢創大功，軍師趙普雖看似弱不禁風，但根骨奇佳，滿腹經綸，深藏不露，是不可多得的治國能臣，心中甚為寬慰。

世宗邊想邊走出帥帳，三人跟在后頭，世宗見軍中井然有序，抬頭遠望群山連綿，而眼前這座山就像是山脈之頭般，坐勢奇特，猶如犄角，山頂上可見一處平臺，平臺四周林木茂密，美景天成，世宗思慮過甚，心中有些煩意，此時卻想去看看，于是對著軍師趙普說道：“趙先生學貫五車，可知此為何山，那遠處高臺可有名號？”

趙普心里猶豫，他知道此山名號，但卻犯了天子之忌，面露難色，欲言又止。

世宗見狀笑笑說道：“　我知趙先生之大能，難不成有什么難言之隱，先生無須顧慮，只管說來聽聽。”

趙氏兄弟面色之憂卻更甚趙普，他們兩心里卻是知道的，也知道趙軍師現在的難處。

趙普微微一笑，說道：“圣上非怪下臣無禮，只是這山名與臺名皆犯天子之忌，故臣不敢亂言。”

“山名、地名非你所創，你有何慮，快快說來，恕你無罪。”世宗說完哈哈大笑起來，他原本想不到這趙先生這個時候竟也會為一個山名地名而憂，見他為難的樣子，怕是比面對百萬雄獅還愁。

趙普望望趙匡胤、匡義，卻見二人一副幫不上忙的樣子，趙普只能苦笑著說到：“九重兩兄弟不愿幫我，那我就回圣上了，此山名龍頭山，那個平臺叫傷龍臺。”

趙普說完自個兒跪在地上。

世宗聽聞，心想原來如此，此山有龍頭之勢，而那個平臺卻太顯突兀，似一掌切平龍頭之勢，故名焉傷龍臺，此意雖是形容山之勢，但在此時此地，世宗自知自己已非昔日凡夫，歷代天子皆自比真龍，而這傷龍臺似乎于己不利般，故趙普才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但見此山，除龍頭外山勢雄偉，山形宛轉，山上綠樹成蔭，必是休閑納涼的好地方，若能登此臺，必定可瞭目四野，盡舒胸懷，一吐濁氣，說不定可以想出，既可攻下幽州，又不破城的良謀，何樂而不為呢，自己貴為天子，卻也是這幾年之事，若天意如此，何需避之，難不成當了天子反而更膽怯了，既然登臺何懼山名。

想至此，世宗心中之忌盡消。

見趙普猶自跪在地上，世宗趕緊把趙普扶了起來說道：“此山名非你所取，只是當地人依山勢而命名，不必拘禮，今天我們就一登此山，看一看幽州城外這沃野千里的景色。”

世宗說完也不管三人，徑自回大帳換衣，趙匡胤知世宗今日必登此山，目視趙匡義，趙匡義知道兄長意思，趕緊小跑著去調皇上護衛，著手先行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