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過酒杯，容越眼看蕭沉接連飲了兩杯，趕忙上前按住他又要斟酒的手，“爺，您慢些喝。”
沉默片刻，蕭沉終是放開了拿著酒壺的手，悵然道：“你也覺得，桃歌不是明月么？”
聞言，容越卻是搖了搖頭，他親自查探的結果，斷不會有錯，只是如今桃歌行事著實荒唐，連他也有些看不下去。
見容越搖頭，蕭沉心中非但不覺得好受，反而更是不解，“那她為什么會變成這樣？”說完，又面帶希冀的盯著容越道：“你查到了什么？”
而容越觸及他的目光，卻是有些慚愧的低下頭來，“線索似乎被人有意斬斷，屬下去桃花塢查探多日，仍是一無所獲。”
“有意斬斷？”蕭沉細細地品味著這四個字，眉頭緊鎖，一時想不起來誰有如此的手段，先是將明月從鬼門關里救出來，再丟到桃花塢中，斬斷前前后后的所有線索。
“再去查！”蕭沉面色又沉了下去，“我就不信，什么人做事能這般干凈利落！”
不知為何，雖然他為桃歌的行為而傷神，可心中卻絲毫不曾懷疑過她的身份，“明月性情大變，定有緣由。”
只要他找到原因，定能讓兩人重修舊好。
“爺，或許，我們可以利用芙姬，從阮小姐本身入手……”
容越想了想，上前兩步靠近蕭沉了些許，緩緩道來。
雪又接連下了兩天，一直到今早才堪堪停住，桃歌午后起身，令人在屋子門口鋪了厚厚的兩張狐皮，自己則裹了披風席地而坐，一手捧著精致的暖爐，一手端著婢女精心溫好的酒。
將玉杯舉到鼻前輕輕一嗅，隨即閉眼喝下，只覺得全身都暖和了起來。
看著滿園雪色，只覺得自己的世界也純粹了幾分一般。
自從兩年前親眼見到阮家十余口人慘死面前之后，她的眼前便只有鮮血的猩紅，唯有雪天里，她還能找到些許自我。
或許是因為每年冬月蕭沉都會陪她慶生？
“姑娘！”
正思索間，有婢女從院外走來，滿臉忿然。
桃歌又喝了一杯酒，伸手遞給一旁溫酒的婢女后，才悠然問道：“怎么了？”
“那芙姬真是厚顏無恥！竟然當眾勾引爺！”
哦？芙姬么？她會怎么勾引蕭沉？
桃歌雖疑惑，卻并不詢問，那婢女見她聽著，便又往下說道：“方才我親眼所見，芙姬和她的婢女竟然在結了冰的湖面上跳舞！汪總管在一旁勸說不得，恰好爺路過，結果那芙姬為了博得爺的注意，居然當眾掉進了冰窟窿里去！”
聞言，桃歌輕笑出聲，想起從前蕭沉出征歸來，與她將的事，對那婢女解釋道：“那是她們漠北獨有的玩法，不過漠北天寒地凍，湖面的冰可比明安城的厚多了，她那般玩法，冰面不裂開才怪。”
經她這么一解釋，一眾婢女均是惶然大悟的模樣，唯有那稟報此時的婢女，仍是顰著眉，“姑娘，您可別說了，爺一見芙姬落水，居然想也不想就跟著跳進了窟窿里！”
“什么！”桃歌大驚，這寒冬臘月里，被那冰水一浸，他原來在戰場上落下的舊病恐怕又要復發！
想了想，她又趕忙問道：“那人呢！救起來了么！”
“起來了，芙姬暈過去了，汪總管已經去熬湯藥了！”
“這芙姬！成日里不安分！還害的爺也沾了水！”一旁侍候的婢女看桃歌面色不佳，忍不住埋怨道。
桃歌聽了雖是沒說什么，卻站起身來，示意眾人都退下，隨即獨自進屋去了。
若是以前，她定會親自去照顧他，可如今，她卻只能把自己關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她的關心。
……
不過，芙姬落水后，卻好似因禍得福，蕭沉不但沒有責怪她莽撞，更是日日送湯送藥，將她給寵了起來。
更有傳言說今年除夕時，蕭沉會給芙姬升位份，帶她入宮守歲。
相比之下，明姝齋這些天沒了綠珠那丫頭跑來跑去，倒感覺寂靜了不少。
隆冬過后，便近新春，將軍府上下近日來也添置了不少年貨，四處更是被裝飾得一派喜氣洋洋。
這一日桃歌正在房中領著婢女們剪窗花，便聽見門口傳來一陣嬌嗔聲，婢女們紛紛擔心的看著她，她卻平靜的放下剪刀與彩紙，對欣兒道：“請她進來吧。”
自從入府以來，芙姬便被汪清安排在了最遠的偏院里，若不是經過蕭沉同意，恐怕她早就被府中侍衛給趕了出去，哪里還能好端端的站在這兒與婢女吵鬧。
見欣兒出來請自己，芙姬又不服氣的沖著門口阻難她的婢女哼了一聲，才隨著欣兒往里屋走去。
“看來芙姬的身子是大好了。”待到芙姬入內，桃歌端坐著打量了她一眼，便笑道。
芙姬也不在意桃歌的姿態，兀自往桃歌身邊一坐，“桃歌，我知道你整日待在明姝齋不好受，今天我讓蕭沉給了輛馬車，我們一起出去買些年貨吧？”
“你們鮮胡族也這樣的傳統么？”桃歌仍是笑得穩穩當當。
看著眼前光鮮亮麗，性感嫵媚的女人，她的心情實在太過復雜。一面期望她能得到蕭沉的歡心，一面，又怕蕭沉真的變了心……
“我們那兒過年和你們不一樣，也不是在冬天過，不過我倒是樂意入鄉隨俗！”芙姬也笑起來，沒說出口的話卻是，今日無論如何也要帶你出府！
“如此，我便盡一次地主之誼吧，順便幫你挑選一些將軍喜歡的東西。”
這話，桃歌說的半點不假，即便蕭沉變心，她會難過，她也必須將他往別人面前推。
再晚，恐怕就來不及了……
將軍府中唯一的兩位女眷要出門，汪清可是仔細的緊，叮囑了車夫一遍又一遍。原本他還想派幾名護衛隨行，卻被桃歌與芙姬雙雙拒絕，二人只帶了綠珠一個婢女，便上了車。
沒想到桃歌這樣輕易就被自己騙了出來，芙姬一路上心情大好，只等著一會如何借桃歌讓蕭沉痛苦難堪了！
馬車行至明安城主街時，芙姬要求車夫將馬車停下，等候在路口，車夫想起汪清的囑咐，哪里敢點頭，可桃歌也說許久沒有這樣逛過街了，加上二人還有綠珠侍候，車夫便只得應了。
芙姬性格本就直爽，與人相處起來也不多做規矩，加之此時大計未成，便十分熱絡的拉著桃歌，在街上挑挑選選。
桃歌亦是堅持著來意，為芙姬多做參謀，即便是女子的配飾，也是按照蕭沉喜歡的款式來推薦給芙姬。后者原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當然桃歌說什么好，便買什么了。
只是買的東西多了，反倒有些后悔沒讓車夫跟來，逛了不過一個時辰，不但綠珠身上掛滿了物件，桃歌芙姬二人手中也拿了不少東西。
“桃歌，我累了，要不我們去前面歇一歇吧！”
又走了一會，芙姬眼尖的看著斜對面的迎客居，晃著桃歌的胳膊提議道。
桃歌望著迎客居三個字，心中滿是感懷，想起幼時每次與蕭沉逛街，便定要來此處吃上一份蓮心酥，不由得有些饞了，便沖芙姬點了點頭。
上到二樓，選了角落里一個包廂，綠珠便按照桃歌吩咐去點了些許吃食茶水。
誰知剛坐下不一會，便有一人掀開了包廂的簾子，盯著桃歌驚喜道：“桃歌姑娘！”
桃歌聞聲一看，竟是原來在桃花塢時的常客，張令國。
如此巧遇，加上一旁還有芙姬看著，她也只能站起身來，對那人笑道：“張公子。”
“許久未見，桃歌姑娘還是這么美！”
說著，便伸出手來想要碰桃歌的肩膀。自從月前桃歌被人贖走，他便再也沒見過入得了眼的美人，更可恨的是，那個什么勞什子將軍，竟然將他玉樹臨風的臉打得不成人形！
想到這里，張令國只覺得十分惱怒，索性現在桃歌也沒了桃花塢作保，今日他便趁機一親芳澤，也好算作慰藉！
“張公子。”眼見那手朝自己伸來，桃歌立即側了側身，指著對面的芙姬道：“我來為張公子介紹一下，這位是鮮胡族的大公主，芙姬。”
那張令國一見芙姬，立即愣了身，顫顫悠悠的就往芙姬跟前湊了過去，一面陣陣嘆道：“如此美人，如此美人！真是前所未見呀！”
芙姬沒想到張令國會將手伸向自己，立即瞪了一眼綠珠，一面怒斥這張令國，一面站起身來就要往邊上跑。誰知這樣一來，她的風情反倒盡顯出來，惹得張令國愈加興奮。
將芙姬的神色盡數看在眼中，桃歌心中一冷，轉身便掀簾而出，誰知恰巧碰見蕭沉迎面而來！
如此情形，將她心中最后一點疑惑也解答了。
原來今日芙姬有意誆她出府，早就安排綠珠聯絡了張令國，而后又借助留在路口的馬夫，將蕭沉引來迎客居……
想到此處，桃歌冷笑一聲，只看了蕭沉一眼，便一言不發的獨自下了樓。
此番計謀著實狠毒，沒想到芙姬竟連她的前事都打探的一清二楚，還懂得利用張令國這個常客來刺激蕭沉。
只可惜，她千算萬算，卻想不到張令國是個徹底的好色之徒，見到了身穿異域服飾，嫵媚入骨的鮮胡族公主，哪里還有功夫去注意她一個青樓藝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