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 珍妮姑娘
- (美)德萊塞 高燕編譯
- 6673字
- 2020-10-09 13:08:23
初級參議員喬治·西爾維斯特·布蘭德身上有種不同尋常的特質。機會主義者的智慧和悲天憫人的天性在他身上融合交織,令人驚嘆不已。他出生在俄亥俄州南部,除了在哥倫比亞大學學習了兩年法律,他成長和讀書的地方都在本州內。民法和刑法他都很精通,甚至還可能熟知這個州里的每一位公民,但他卻從沒下過苦功,利用這本事去追求法律界的功成名就。他賺了一些錢,還曾有極好的機會賺一大票,只要他愿意無視良心,可他做不到。不過,面對朋友,他也會徇私情。只有在上次總統競選中,他支持一個人當州長,雖然他很清楚,嚴格遵照道義良知的話,這個人根本就沒有資格當選。
同樣,還有幾次對官員的任命也有此嫌疑,有一兩次甚至引人詬病,對此他也問心有愧,但每當感到良知的拷問時,他最愛說一句話來安慰自己,“我這輩子就這點毛病”。坐在那張安樂椅上獨自沉思時,他有時會突然站起來,嘴里蹦出這句話,微笑的面龐上露出慚色。他的良心還在,惻隱之心也甚于從前。
這個男人曾三次當選哥倫布市所在選區的眾議院議員,兩次當選參議院議員,至今未婚。年輕的時候他曾認真地談過一段戀愛,但是沒有結果。倒不是因為他做了什么對不起別人的事,只是遲遲不能賺到足夠的錢讓他們過上舒適的生活,那位小姐不想再等下去了。
他生得高大挺拔,不胖不瘦,可以說是相貌堂堂。由于受過種種生活的重擊,遭受了種種損失,他身上有些地方,會觸動那些富于想象力的人,喚起他們的同情心。人們都覺得他天生和氣,而他的議員同僚們也覺得他是個好人,不是出于才華,而是出于為人。
他在這個節骨眼上到哥倫布市來,是為了穩固自己的政治陣地。在這次普選中,他所在黨派的勢力在州議會中有所削弱。他已經獲得了足夠的票數讓自己再次當選,但還是需要使用極其慎重的政治手腕拉攏選民。每個人都虎視眈眈,有可能選上的候選人還有半打,都想取而代之,他意識到形勢已經刻不容緩。他們是扳不倒他的,即使扳倒了,總統也一定能給他一個駐外大使當當。
說起來,他確實稱得上一位成功人士,但是布蘭德參議員總覺得還缺了點什么。他平生所愿還有很多沒有完成。五十二歲的年紀,身世清白,地位高貴,備受尊敬,卻孑然一身。環顧四周,他不禁想起自己身邊竟沒有一個關心他的人。有時候房間里顯得異常空虛,連帶他自己這個人都顯得特別討厭。
“五十歲了!”他時常暗自思忖。“孤零零的——太寂寞了。”
那個星期六的下午,他在房間里坐著,一陣敲門聲打亂了他的思緒。他正在思考著人生和功名的無常,而為政治生涯付出的努力也不過將是徒勞一場。
“光是要活下來,就要費多大的力氣!”他想到。“再過幾年,對我來說費這么大力氣又改變得了什么呢?”
他立起身,敞開門,看到了珍妮。之所以不按說好了的星期一來,而是提早來,是她給母親出的主意,好讓人覺得他們辦事高效。
“進來吧。”參議員先生說,像上次一樣親切地把她讓進屋里。
珍妮走進房間,滿心期待著他對工作完成的速度表揚一番,參議員先生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嘿,我的小姐。”等珍妮把那捆洗完的衣物放下,他說到,“今晚過得怎么樣?”
“很好。”珍妮回答道。“我們想最好還是今天就把衣服給您送來,別等到星期一了。”
“哦,沒關系的。”布蘭德隨口說。“放在椅子上就行了。”
珍妮都沒想到她們的工錢還沒給,就準備走了,直到參議員先生叫住了她。
“你母親好嗎?”他和氣地問道。
“她很好。”珍妮簡短地回答道。
“你的小妹妹呢?她好些了嗎?”
“醫生說是的。”她回答道。
“坐吧。”他繼續和藹可親地說道,“我想跟你談談。”
年輕的姑娘走到旁邊的椅子邊,坐了下來。
“嗯!”他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麻疹。”珍妮回答,“之前我們還以為她快不行了。”
她說話時,布蘭德仔細地端詳她的臉,那真是一幅令人傷感的畫面。姑娘身上的衣服又破又舊,神色里充滿了對他擁有的顯赫生活的驚嘆和羨慕,這些都讓他頗為觸動。讓他幾乎對自己身處的舒適奢華的生活感到羞愧。他在這世間是多么的高高在上啊,確實如此!
“真高興她好些了。”他和藹地說。“你父親多大年紀了?”
“五十七。”
“他身體好點了嗎?”
“哦,是的,先生,他好多了,雖然還不能出門。”
“我記得你母親說他是一個玻璃匠?”
“是的,先生。”
布蘭德非常了解這門手藝在當地的不景氣。從上次選舉開始,這件事就已經是一個議題了。他們一家的情況肯定非常糟糕。
“其他孩子都上學了嗎?”他問道。
“是,是的,先生。”珍妮吞吞吐吐地說。她實在不好意思說,有一個孩子因為沒鞋子穿而不能去上學。說了假話,又讓她內心不安。
他沉思片刻,覺得沒有理由讓她再多呆一會兒了,便起身向她走過去,從口袋里拿出一小疊鈔票,抽出一張,遞給她。
“拿著。”他說,“告訴你母親,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就說是我說的。”
珍妮接過錢,心情有些復雜,甚至沒想看看到底有多少錢。眼前這個大人物離她這么近,他住的這間豪華的房間令人驚嘆,她簡直不知所措了。
“謝謝您,您什么時候還需要我們來取衣服?”她加了一句。
“哦,是的。”他回答道,“星期一,每個星期一晚上。”
她走了,他神思恍惚地關上門。他對于這些人懷有的興趣是不同以往的。貧窮和美麗的結合十分動人。他坐在椅子上,沉醉于她的到來所引起的遐思中。他有什么理由不幫幫他們呢?
“我一定得知道他們住哪兒。”最后,他下定了這個決心。
接下來的日子,珍妮定期到他那里取要洗的衣物。參議員布蘭德發現自己對她的興趣日益增長。珍妮的羞怯和敬畏之心使她在布蘭德面前總是有些不自在,一段時間后,布蘭德設法改變了這一點,其中包括直呼珍妮的名字。這是從她第三次來的時候開始的,這之后就不知不覺地叫習慣了。
這種態度說不上是父輩對小輩的那種感情,他也很少用這種態度對待別人。和這個姑娘說話的時候,他覺得自己還很年輕,還常常想,她有沒有感覺到、欣賞到他身上尚存的青春活力。
至于珍妮,她完全被這個人周圍舒適奢華的一切吸引住了,下意識地也被這個人本身吸引住了,他是她平生見過的人中最有魅力的一位。他擁有的東西樣樣都是好的,他的行為舉止處處周到,親切又體面。對這種紳士生活的理解和欣賞,其源頭可以遠遠追溯到她的德國祖先身上。生活就應該過得像他那樣。那種可以慷慨對人的特權尤其令她著迷。
這種態度一部分來自她的母親,在葛哈特太太眼里,感性比理智更有力量。就像珍妮把布蘭德先生給的十塊錢交給母親時,她都樂得說不出話來。
“哦。”珍妮說,“我出門后才知道給了這么多。他說我應該把這些都交給你。”
葛哈特太太接過錢,輕輕地放在交疊的手掌里,眼前清晰地浮現出參議員高大挺拔,風度翩翩的身影。
“他真是個好人!”她說。“他有一顆善良的心。”
當天晚上,一直到第二天,葛哈特太太不停地說起這筆了不起的財富,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地說起參議員先生多么高尚,心腸多么好。洗起他的衣服格外用力,簡直像要把衣服搓成碎片,她覺得不管怎么做,都不能回報這份恩情。葛哈特先生對這件事毫不知情。他是個固執的人,日子過得再艱難,都不能接受不勞而獲的錢財。要讓他收下這筆錢,葛哈特太太得花不少功夫,難得很。所以她只字不提,只是拿它買來面包和肉,日子照舊過得捉襟見肘,讓人察覺不了這筆意外之財。
從此以后,母親對參議員先生的態度也影響到了珍妮,她對他感激不盡,談話時也更加放松了。兩個人相處得越來越好,有一次,參議員看出珍妮很喜歡一個皮革做的相框,竟然從梳妝臺上拿下來送給她了。每次珍妮過來,他都要借故多留她一會兒。沒過多久,他就發現,這個秉性溫柔的少女,內心深藏著對貧窮生活的貶低,又恥于表露自身貧窮的處境。他完全理解這種行為,看著她破舊的衣服,磨穿的鞋子,心下開始琢磨,怎樣才能在不傷害她感情的前提下幫助他們。
有幾次,他想到晚上跟在她后面,親眼看看她家里的情況。但他畢竟是美國國會參議員,而他們住的街區一定是貧民區。考慮到這一點,他駐足良久,謹慎為上的想法占了上風。結果,這個探訪計劃就此擱淺。
十二月初,布蘭德參議員要回華盛頓待三個星期,葛哈特太太和珍妮得知他已經離開的時候都很吃驚。自從他開始給她們洗衣服的活兒做,每周的工錢都不會少于兩塊錢,有幾次甚至給到五塊錢。他沒有意識到,他這一走,母女倆就少了一大塊經濟來源。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們只能硬撐著把日子過下去。葛哈特先生的身體好多了,開始在各個作坊里找活兒干,但是一無所獲。后來,他弄到了一副鋸木架和鋸子,開始挨家挨戶找鋸木頭的零工做。這種活兒不多,賺不了多少錢,但是他想方設法,每個活兒都賣力氣地干,每個星期能賺個兩塊錢,有時候三塊錢。這些錢加上葛哈特太太和塞巴斯蒂安賺的錢,買完一家人要吃的面包,就所剩無幾了。
歡度圣誕節的到來,也讓他們最深刻地感受到囊中羞澀的苦惱。德國人過圣誕是很隆重的,這是一年中家庭氛圍最濃厚的時候。他們非常想給孩子們快樂的童年生活,看著他們盡情地享受玩具和游戲,自己心頭也覺得暖。葛哈特爸爸幾周前就開始邊做鋸木頭的活兒,邊琢磨過圣誕節的事兒了。維羅妮卡病了這么久,應該給她買個好禮物。他多想給每個孩子都買一雙結實漂亮的新鞋,給男孩們一人一頂暖和的便帽,給女孩們一頂漂亮的兜帽。還有玩具,游戲和糖果,就像以前一樣。一想到下雪的圣誕早晨,桌上沒有堆著孩子們滿心期待的禮物,他就感到痛心。
至于葛哈特太太,還是看破不說破的好。她內心實在難受萬分,不敢和老伴談論這難熬的時刻。她想方設法攢下了三塊錢,想著能買得起一噸炭,好讓可憐的喬治不用每天再去煤場撿,但是隨著圣誕的臨近,她決定拿這錢去買禮物。葛哈特爸爸也背著老伴偷偷存了兩塊錢,打算在平安夜的緊要關頭拿出來,給孩子他媽救救急。
但是到了圣誕節那天,他們還是沒有從節日中得到多少寬慰。整個城市被節日的歡樂氣氛包圍,雜貨店和肉店系上了冬青樹枝的裝飾,玩具店和糖果店里擺滿琳瑯滿目的商品,每一樣都是稱職的圣誕老人該有的。做父母的和孩子們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前者為此感到焦急無奈,后者忍不住萌發起美好的幻想和無法壓抑的渴望。
葛哈特先生好幾次在孩子們面前說道。
“圣誕老爺爺今年過得不太好,不能給什么禮物了。”
盡管日子確實過得窮困不堪,孩子們都不相信。每次葛哈特先生說完這句話,都會認真地看著孩子們的眼睛,但是不管他怎么提醒,孩子們的眼里仍然閃耀著期盼的目光。
圣誕節在星期二,前一天的星期一不用去學校上課。去酒店上班前,葛哈特太太叮囑喬治,一定要從煤場多撿點煤回來,好撐過圣誕。喬治立馬就帶上兩個妹妹去了,可是那里沒多少能撿的,他們花了好長時間才把籃子裝滿,直到夜里才勉強攢起一點。
“你們去撿煤了嗎?”晚上,葛哈特太太從酒店一回來就問道。
“去了。”喬治說。
“足夠明天用嗎?”
“夠了。”他回答道,“我想是夠了。”
“好吧,我現在就去看看。”她說道。他們拿著燈,一起到放煤的木棚去。
“天啊!”她一看就叫起來。“這根本不夠啊。你們得馬上再去撿點。”
“哦。”喬治噘著嘴說,“我不想去了。叫巴斯去吧。”
巴斯六點一刻才回來,已經忙著在里屋梳洗打扮,準備到城里去。
“不行。”葛哈特太太說,“巴斯已經忙了一整天了,還是你去。”
“我不想去嘛。”喬治依然噘著嘴。
“那好吧。”葛哈特太太說,“那明天家里就沒有火用了,你說怎么辦?”
他們走回屋里,喬治內心有些不安,事情不能這么僵持下去。
“巴斯,你也一起去。”他叫里屋的哥哥。
“去哪兒?”巴斯說。
“去撿點煤。”
“不去。”巴斯說,“我不去,你當我是誰?”
“那好吧,我也不去了。”喬治一邊說,一邊倔強地把頭扭到一旁。
“你下午怎么不去?”他哥哥厲聲問道,“你有一整天的功夫都不去。”
“哦,我去過了。”喬治說。“我們沒找到多少。那里根本沒有煤,我又怎么撿得到?”
“我想是你沒努力找吧。”哥哥說。
“怎么回事?”珍妮問,她剛剛替母親去了趟雜貨店回來,看到喬治氣鼓鼓地撅著嘴。
“巴斯不肯跟我一起去撿煤!”
“你下午沒去嗎?”
“去過了。”喬治說,“但媽說撿得不夠。”
“我陪你去。”做姐姐的說,“巴斯,你要一起去嗎?”
“不去。”小伙子說,一臉冷漠,“我才不去。”他氣乎乎地整了整領帶。
“那里沒有煤了。”喬治說,“除非我們到車上拿。但是我去的時候那里連車都沒有。”
“有的。”巴斯說。
“沒有。”喬治說。
“哦,別吵了。”珍妮說。“拿上籃子,現在就去,否則就太晚了。”
孩子們都喜歡他們的大姐,出去拿了工具來,維羅妮卡拿著籃子,瑪莎和威廉拿來了桶,喬治則拿了一個大洗衣籃,裝滿以后好和姐姐一起抬回來。巴斯看到妹妹這么熱心,心里有點過意不去,而且他還是有點關心珍妮的,現在開始出起主意了。
“我來告訴你怎么做,珍。”他說,“你帶著孩子們去第八街等煤車來。我一會兒也過去,你們就當作不認識我,就說,‘先生,你能幫忙扔點煤下來嗎?’然后我就爬上車,把煤扔下來,你們把籃子裝滿。明白了嗎?”
“行啊。”珍妮滿心歡喜地說。
他們出門走進下雪的夜里,往鐵軌那里走去。在街道和寬闊的駐車場交叉的地方,新停進來許多載滿了煙煤的車輛。孩子們都躲在其中一輛車的影子里。他們正等著大哥的時候,華盛頓特快車到站了,這是一列又長又漂亮的火車,有好幾個新式的客座車廂,大片的車窗玻璃亮閃閃的,乘客們陷在舒服的椅子里向窗外看。列車轟隆隆地開過,孩子們條件反射地往后退。
“哇,好長的車啊。”喬治說。
“我可不愿意當火車維修工。”威廉說。
只有珍妮一個人沒說話,旅行和其中暗示的舒適生活對她尤其有吸引力。有錢人的生活多美好啊!
這時候,塞巴斯蒂安出現在遠處,神氣活現地大踏步走過來,渾身散發著一股自以為了不起的神氣。他脾氣特別執拗,如果孩子們沒有按照他的計劃和步驟來,他一定會輕松地轉身走開,不再幫他們的忙。
瑪莎按照計劃,奶聲奶氣地叫住他,“先生,能幫我們扔些煤下來嗎?”
塞巴斯蒂安突然停下,仔細地打量他們,好像真的不認識他們似的,說道,“當然可以了。”他爬上煤車,極為迅速地扔下許多煤塊,沒一會兒籃子都裝不下了。然后他裝作不愿在貧民中逗留太久的樣子,迅速穿過縱橫交錯的鐵軌網,消失在孩子們的視野中。
回家的路上,他們又碰到一位先生,這次是真的,帶著高帽子,穿著講究的斗篷大衣,珍妮一眼就認出他來了,是尊貴的參議員先生。他剛從華盛頓回來,準備過一個毫無樂趣的圣誕節。他是坐剛才那輛引起孩子們注意的特快車來的,提著手提箱,歡快地走去酒店。經過他們的時候,他感覺好像看到了珍妮。
“是你嗎,珍妮?”他說到,停下來確認。
珍妮早已經認出他來了,驚呼,“天啊,那是布蘭德先生!”她放下自己那頭的洗衣籃,囑咐孩子們馬上把煤拿回家,然后快步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參議員先生跟了上去,叫了三四次“珍妮!珍妮!”,她都不理他。眼看著追不上了,他突然意識到,她只是單純女孩子家的害臊,應該顧及這種感受。他停下腳步,往回走,決定跟著那些孩子們。又一次產生了那種感覺,他總是在珍妮身上感覺到的,身份懸殊的那種感覺。此時此地,站在這些孩子們撿煤的地方,布蘭德才覺得自己參議員的身份總算有點價值。明天就是愉快的假日了,可又能給他們什么呢?他輕輕地跟著他們走,心中滿是同情,不一會兒就看見他們走進一幢低矮的小屋。他走到街對面,站在被雪蓋住的樹下的稀疏陰影里。后窗的燈發出昏黃的光芒,四周都被白雪覆蓋了。他能聽見木棚里孩子們的聲音,他還覺得看到了葛哈特太太的身影。過了一會兒,另一個身形影子般從邊門閃了進去。他知道那是誰,心砰砰地跳了起來,使勁地咬住嘴唇,克制住過分流露的情緒。然后,他使勁地轉過身來,走開了。
城里最大的雜貨店是一個叫曼寧的人開的。他是布蘭德的忠實擁護者,以和布蘭德相識為榮。當天晚上參議員來到了他忙碌的柜臺邊。
“曼寧。”他說,“今天晚上能勞駕你幫我辦點事嗎?”
“當然了,參議員先生,當然。”雜貨店老板說。“您什么時候回來的?很高興見到您。您吩咐就成。”
“我想讓你幫忙準備一家八口人過圣誕需要的東西,父親母親加上六個孩子,要有圣誕樹,生活用品,玩具——你明白我的意思。”
“當然明白,當然,參議員先生。”
“別管多少錢。多準備一些送去,我給你地址。”他拿出筆記本寫了下來。
“很樂意為您效勞,參議員先生。”曼寧先生繼續說,把他自己都感動到了。“我非常樂意,您總是那么慷慨。”
“地址給你,曼寧。”參議員先生嚴肅地說,為了維持參議員應有的威嚴。“所有東西馬上送過去,賬單給我。”
“樂意效勞。”雜貨店老板又驚又喜,只說得出這句話了。
參議員走出店門,想起來兩位老人,又去了趟服裝店和鞋店,發現自己不知道確切的尺碼,講好了可以換號之后,就按自己估測的尺碼訂了幾件衣物。做完這一切,他才回到酒店房間。
“還有撿煤的事呢。”他想起來,“真是的,我想得太不周到了,不應該忘了這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