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科伊人的反抗和滅亡
光榮的反抗史 科伊人是做過英勇抵抗卻終遭滅亡的民族。他們最早的英勇抵抗曾部分地改寫了南非早期歷史。[1]1510年3月1日葡萄牙首任葡屬印度總督阿爾梅達(F.Almeida)卸任返葡途中,經好望角,上岸劫掠,遭科伊人反擊。阿爾梅達被殺,150人隨從幾被全殲。從此,葡萄牙人對好望角視若畏途,這種畏懼心理成為葡萄牙長期未把開普港開辟為葡船停泊點的原因之一。1659—1660年和1673—1677年,科伊人在部落酋長領導下,同荷蘭殖民者進行過兩次“科伊—荷蘭戰爭”(史稱“霍屯督戰爭”)。科伊人采取山地游擊戰方式進行騷擾襲擊,迫使開普殖民地的農事陷于停頓。荷蘭總督范·里貝克在兩年的游擊戰爭中陷入窮于應付的狼狽境地。受到沉重打擊的公司雇員和自由市民膽戰心驚,有半數人打算搭乘過境船舶回荷蘭。但這兩次戰爭中科伊人牲畜和土地也受到嚴重損失。[2]此后,由于牲畜貿易和殖民者的不良影響(性病等流行),科伊人的政治經濟結構受到嚴重侵蝕,部落逐漸瓦解,越來越無法以部落為單位進行有組織的抵抗。那些剩下的失去了牲畜、重新過狩獵生活的科伊人,以小股和單兵的形式,采取打了就跑的游擊戰術,對公司的“牲畜貿易遠征隊”和白人農場不斷進行狙擊和騷擾。這些零星分散的抵抗雖歷時長久,未能扭轉科伊民族衰落瓦解的頹勢。
科伊人的歷史頹勢 單純游牧經濟在南非嚴酷的自然環境中,迫使科伊人常常趕著牲畜離開原來部落,投奔牧草豐盛的另一個部落。造成部落結構的極端松散。如果沒有外來殖民者的襲擾和干涉,它仍然可能如同過去千百年一樣地生活、生存下去,循環反復地隔一定時期對自然環境的變化做相應的調整。但荷蘭人徹底打散了他們的部落結構。以往,某一位部落酋長擁有大量牲畜,他可以用租賃牲畜等方式吸引大批部眾歸附,以此維系部落的組織。17世紀以后,當酋長由于在貿易中過多銷售牲畜和遭受殖民掠奪而徹底失去牲畜和土地時,他就失去了維系部落組織和東山再起的經濟基礎。失去了牲畜、土地和部落組織的科伊人到處流浪,衣食無著,給布爾農場主無償提供了大批勞動力。有一個名叫賈格布斯·奧弗利的布爾農場主竟役使了整個村寨的科伊人。大部分科伊人已一無所有,農場主使失去部落組織、仍生活于故土的科伊人淪為農場的終生的穩定勞動力,一般給他們一些馬鈴薯和牛羊下水,聊以充饑,維持著不致餓死的生活。布爾農場主主要依靠超經濟強制手段,利用“饑餓的威脅”,把“主仆關系”的枷鎖“套在失去生計的科伊人身上”,形成人身依附關系。在殖民地初建時,布爾人不可能把科伊人整批地變為牧奴,因為科伊人有自己部落的紐帶作為后盾,可以跑回原部落或投靠另一部落。在科伊部落紛紛瓦解以后,18世紀的布爾人依仗殖民地基礎業已鞏固,便無所顧忌地把失去生計無依無靠的科伊人變為牧奴。農場奴隸主把科伊牧奴當作會做工的牲畜(極其惡毒地誣稱為“人形牧羊犬”),擅自審訊和毒打,限制人身自由,敲骨吸髓地剝削他們的剩余勞動。科伊牧奴在所有奴隸中成為最悲慘的階層。
科伊民族的滅亡 18世紀,殘存的科伊人部落的不穩定的經濟和日漸凋零的人口又遭到白人移民帶來的兩大災禍。1713年從停泊桌灣的歐洲船舶上傳來了天花,襲擊了毫無防治此病經驗的科伊人[3],人口死亡殆半,有些部落名稱從此湮沒無聞。1755年的牛瘟又奪走了科伊人僅剩的牛群,赤貧的科伊人四處逃荒。一部分科伊人逃往東部與居住在科薩人鄰區的科薩—科伊混血部落融合。另一部分科伊人,主要是科伊混血種人——格里夸人渡過奧蘭治河遷往北岸地區。只有小部分科伊人早先由酋長率領遷往今日的納米比亞,在納馬人中保存其殘余的部落組織和少許的科伊人文化。在西開普地區幸存的科伊人,部落組織已蕩然無存,全部生活于開普鎮和白人農場中。到1805年南非境內科伊人只剩下20006人。19世紀以后在南非境內科伊人已不成為民族了,這個南非最古老的民族之一已經悲慘地消滅了,只在有色人種中留有他們的血脈后裔。
長時期生活、勞動在開普城鎮和白人農場中,科伊人仆役、牧奴同黑人奴隸和少數白人大批地混血(白人殖民者強迫或誘使科伊女人非偶同居),形成了今日南非龐大的有色人混血集團的淵源。[4]這個人種集團基本上采用歐洲人的語言、宗教甚至生活習慣,失去了科伊人的特征。
失去科伊人特征的“科伊人”還有更加悲劇性的遭遇。他們在促使其他的科伊人消失過程中起了“自毀長城”的作用。西方殖民者充分利用科伊人四分五裂的弱點,施展分而治之、各個擊破的伎倆,采取遠交近攻的策略逐個消滅:殖民當局招募“忠誠的”科伊人當兵(或加入民團),讓科伊人打科伊人。布爾人“剿滅”東部非洲人的民團中,科伊仆役的人數超過布爾人。這些既擅長騎乘又熟悉地形的科伊仆役配備了火器,在后來與東部的科薩人作戰中,成了殖民當局的一支“王牌部隊”。
[1] 西方有些史學家曾認為科伊人對殖民者“未做什么抵抗就退出歷史舞臺”。
[2] 《范·里貝克呈交荷蘭東印度公司十七人董事會的報告書》,載Moodie,op.cit.,p.132。
[3] 當時牛痘苗尚未發明,中國的人痘接種法尚未傳入南非。
[4] 南非有色人混血集團的形成極其復雜,此處不擬申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