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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懷
Guan Huai

原名關家駒,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教授,當代勞動法學家和經濟法學家,中國勞動法學和經濟法學的主要開拓者和奠基人之一。1927年生于河南偃師,解放前就讀于朝陽大學,1948年赴解放區參加革命,改名“關懷”,1949年調入中國政法大學。1950年中國政法大學和華北大學合并成立中國人民大學,關懷調至人民大學任職至離休。現任中國法學會社會法研究會名譽會長、中華全國總工會法律顧問、中國企協維護企業和企業家合法權益委員會顧問、北京市勞動法和社會保障法研究會名譽會長。曾任中國法學會及北京市法學會第一屆至第三屆理事、中華全國總工會第十至十二屆中央執行委員、第十一至十二屆中華全國總工會主席團委員、中國勞動爭議處理專業委員會副會長、北京市人大常委會法制建設顧問,并于1990年和1996年兩次擔任團長,率團赴印度和澳大利亞參加國際勞動法研討會。

1992年被評為國務院有特殊貢獻專家,1999年獲中國法學會頒發的從事法學研究和教學五十年榮譽證書,2000年獲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頒發的元老教師榮譽證書,2004年獲中國勞動法研究會頒發的勞動法研究杰出貢獻獎和科技成果優秀教材獎。

有人稱關老是“新中國勞動法學的領路人”,有人稱關老為“新中國勞動立法藍圖的總設計師”,不管怎么稱呼,主旨是一致的,即關老是新中國勞動法的主要開拓者和奠基人。關老門下桃李芬芳、群星薈萃。學術攻堅、開辟新域,關老文品篤正;為民請命、仗義維權,關老更是人品上乘。因替職工說話,為弱者排憂的秉直個性,關老獲得了“當代施洋大律師”的美譽。懷著崇敬與興奮,記者按響了關老家的門鈴……

記者(以下簡稱記):新中國的法學教育可以說是在除舊布新的基礎上展開的,廢除偽法統是“除舊”的主要措施之一,應該說這項舉措的影響是巨大的、深遠的,體現在政法院校領域,有什么具體的表現呢?1952年,開始進行院系調整,您可以給我們談談這段歷史嗎?

關懷(以下簡稱“關”):解放前,許多綜合性大學大都有法律系,北京的北大、清華,南邊的復旦、浙大、武大等都有法律系。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宣布廢除偽法統,這對各大學的法律系沖擊很大,很多學校的法律系無以為繼,大量的學生離開了學校,參加到革命的浪潮中,不少學校的法科也停辦了,學生轉移到一些尚能繼續辦下去的學校讀書。到了1952年,教育部對法律院校進行調整,撤銷了各個大學的法律系,成立了北京政法學院、華東政法學院、西北政法學院、中南政法學院和西南政法學院,東北則由東北人民大學(即后來的吉林大學)承擔培養法律人才的使命。解放后,為了對大學教育進行改革,中央決定以莫斯科大學為模式,成立了一個新型的正規大學——中國人民大學,并設立法律系。北京大學是我國著名的、歷史悠久的大學,在1952年院系調整中停辦法律系,直到1954年才恢復重辦,由早年自朝陽大學畢業的時任中央政法干校教務長的陳守一同志擔任系主任。這是新中國建立初期我國法律教育的大概情形。

:您是人民大學的資深教授,據了解,解放前您在朝陽大學讀書,后來到了華北大學,還到了新中國建立初期的中國政法大學及中國人民大學。可以以您個人的經歷為主線,給我們談談各個學校的發展脈絡與歷史嗎?

:解放以前,我在北京朝陽大學讀書。朝陽大學是一所專門培養法科人才的學校,成立于1912年,在舊中國的影響很大,當時有“南東吳,北朝陽”之說,還有“無朝不成院”的提法,即凡是法院都有朝陽的學生。在朝陽讀書時,我接受了黨的領導,積極參加學生運動。1948年,國民黨迫害進步學生,搞了一場大逮捕,在“八一九”大逮捕中,朝陽大學有孫國華等五名學生被抓,黨組織出于安危考慮,決定將一些學生轉移,我就是在這個時候化裝后轉移到解放區的。黨組織幫我辦理了離開北京的通行證,我是河南人,當時我持有的是“返鄉證”,從北京到天津,再一直往南行,穿過國民黨的封鎖線進入解放區。在組織上征求意見后,我進入華北大學政治學院學習,畢業后留校工作。

解放后,黨為了培養自己的法律人才,決定接管朝陽大學,成立一個新的培養法律人才的中國政法大學。中國政法大學成立時分為三個部,第一部的對象是解放區的法官等司法人員,將其從解放區各個地方調來,集中進行培訓提高;第二部是專修科,學制半年,主要針對舊中國原有的法官、檢察官、各個大學的教職人員,還有其他有志于為新中國法律工作的、積極追求上進的其他人員,它具有培訓和改造舊司法人員的性質;第三部是本科。1949年開始第一期招生,同時還吸納了原朝陽大學尚未畢業的在校生。中國政法大學建立在朝陽大學的校址上,為了表示關注政法教育,毛主席親自為其題寫校牌。時任華北人民政府司法部長的謝覺哉同志擔任校長,開學典禮非常隆重,朱老總、董必武同志及其他許多中央領導都到場講話。開學以后,許多部長級領導都到學校講課。因為我以前曾在朝陽大學讀書,我被調到中國政法大學教育科工作。這種狀態維持到1950年的上半年。

后來,為了改造、發展我國的高等教育,黨中央決定成立一所新型的、正規的大學——中國人民大學。任命黨中央“五老”之一的吳玉章同志為校長。對于中國人民大學的創辦,黨中央都很重視,劉少奇同志在開學典禮上講話,并前后聘請了九十多名蘇聯專家到校任教。為了能夠有一個強大的法律系,吳玉章同志找到了謝覺哉同志,建議將接管朝陽大學而成立的中國政法大學第三部并入人民大學。中國政法大學的第一部改建為中央政法干部學校,第二部成為人民大學的法律專修科。隨著中國政法大學并入中國人民大學,我被調入人民大學法律系,從1950年起,我成為人民大學法律系成立時的第一批教師,一直從事法學教育58年。

:請允許我插一句,從您的表述中,我發現您提及的中國政法大學好像并不是現在的中國政法大學。

:對,兩者不是一回事。現在的中國政法大學其前身是北京政法學院,“文革”期間,砸爛公、檢、法,北京政法學院就停辦了,“文革”以后,各個政法學校又考慮恢復,北京政法學院改為“中國政法大學”,由司法部主辦,北京政法學院找到當年毛主席題寫的“中國政法大學”的校牌,成了今天的中國政法大學。

:您是當之無愧的“勞動法學的奠基人”,請您概要敘述一下您在勞動法學研究方面的工作。

:我是從1950年起在人民大學開始講授和研究勞動法的。在人民大學法律系民法教研室工作的蘇聯專家、來自莫斯科大學的亞依契可夫教授說:“社會主義國家一定要重視勞動法的研究,關注勞動者權益的保護。”這句話對我產生了影響,懷著對廣大勞動者真摯的愛和強烈的社會責任感,我選擇了勞動法作為我的研究方向。

在58年的學術生涯中,我先后發表了論文200余篇,出版了專著30余部,對中國勞動法體系進行了研究,闡述了勞動法的基本理論,諸如勞動法的調整對象、立法原則、勞動關系的特征等,在《中國大百科全書·法學卷》、《法學辭典》中,我對這些勞動法的理論均作了論述。此外,對集體合同制度、勞動爭議處理制度與工會的維權制度都作了系統的分析。

:您主編的《勞動法學》是新中國的第一本統編勞動法方面的教材,發行量很大,影響深遠。您編寫這部教材是在什么時候?您能給我們回顧一下編寫教材背后的故事嗎?

:“文革”以前各個高校沒有統一的勞動法教材,都是油印的,公開出版的只有些教學大綱、教學參考資料,正式的教材是在“文革”以后出現的。“文革”以后,司法部教育司設立了法律統編教材編輯部,組織全國法律教材的編寫,邀請各個方面有關專家負責相關教材的編寫,我的這本勞動法教材就是在1980—1981這段時間編寫出來的。作為全國高等院校的統一教材,也是全國的第一本勞動法教材,各個大學派出相關專家參與編寫,編寫提綱,明確分工,第二年統稿。參與的老師還有經濟學院的任扶善老師和中國政法大學的陳文淵老師,他們擔任副主編。這部書已經出了三版,影響非常大。1994年《勞動法》出臺后進行了一次大的修訂,最近法律出版社要求重新修訂新的版本。除了這部統編教材以外,我還主編了勞動部的培訓教材《勞動法與社會保障法》、中國人民大學21世紀法學系列教材《勞動法》、法律出版社出版的法學通用教材《勞動法教程》、教育部高等教育“十五”國家級規劃教科書及“十一五”國家級規劃教材《勞動法》。

:據了解,您不僅在勞動法的研究方面有豐碩的成果,作為一位著名的法學家,您在經濟法的研究方面也有巨大的貢獻,您可否談談您在經濟法研究方面的情況?

:是的。我除了投身于勞動法的研究以外,還曾致力于經濟法的研究。在粉碎“四人幫”以后,加強法制成為當時的熱點問題,鑒于必須運用法律促進和保障經濟的發展,我認為必須加強經濟立法,過去我國法學界還很少提出經濟法問題。在1978年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召開的法學研究會上,我提出了最早的一篇經濟法論文《適應社會主義建設需要,必須加強經濟立法研究》,1979年中央政法小組組織了法律宣教組,我主講了經濟立法與經濟司法,與之配套的是,時任貿易促進委員會法律部長的任建新同志主講了國際經濟法。1981年,我出版了《經濟立法與經濟司法》一書及《經濟法》,主編了《經濟法文選》,并主編了《中國大百科全書·法學卷》的經濟法和勞動法學科。后來還曾應邀與張友漁同志一起在華東政法學院作有關經濟法的學術報告。1979年司法部在西南政法學院舉辦培訓班時,我主講經濟法課程,并出版了相關教材。1995年以后,勞動法方面的研究事項越來越重,我未再參與經濟法的研究,但仍然十分關注我國經濟法的研究工作。

:您長期從事勞動法的教學研究,辛勤耕耘在教書育人的園地上,一干就是58年,請您談談您培養學生的工作。

:前面已經說過,我是1950年開始在人民大學法律系(現為法學院)任教的,除了在人民大學本科、專修科講授勞動法以外,我還培養了一批勞動法的研究生。從1953年起,我就承擔了培養勞動法研究生的工作,這些研究生后來成為我國勞動法領域的先行者,在他們當中,有曾任最高人民法院副院長的馬原、曾任西北政法學院院長的穆鎮漢、曾任勞動部勞動保護局局長的葉偉杰、中國政法大學教授陳文淵等。

“文革”以后,我繼續承擔了培養勞動法研究生的工作,在人民大學曾主持了勞動法師資培訓班,在20世紀80年代兼任中國工運學院(現為中國勞動關系學院)法律系系主任期間還舉辦了兩期工會干部法律培訓班,為各省市培養了一批法律人才,我所培養的許多學生已經成為著名的勞動法專家,如現任北京市勞動和社會保障研究會會長的姜俊祿、中國人民大學法學院副教授鄭愛青等。

:據了解,您曾兩次擔任中國勞動法代表團團長,率團參加勞動法的國際研討會,請談談您在勞動法的對外交流方面的工作。

:好的。1990年和1996年,我曾受中國法學會和勞動部委派擔任中國勞動法代表團團長,率團出席在印度和澳大利亞召開的勞動法國際研討會,并在會上發表了論文,這些文章受到了與會各國代表的關注,他們紛紛要求與中國代表團的同志合影并建立聯系。1995年,我曾應邀赴首爾出席中韓勞動法研討會;1997年應美國夏威夷大學法學院邀請至該校做學術報告;在促進兩岸學術交流方面,曾應我國臺灣地區“政治大學”邀請,為該校勞工研究所的研究生講授中國勞動法。

:作為勞動法學界的元老,您與我國的勞動立法結下了不解之緣,您都參加了哪些勞動立法活動?

:我第一次參加勞動法的起草工作是在1956年,作為當時勞動部常務副部長毛齊華同志任組長的勞動法起草小組的成員,主要任務是討論研究《勞動法草案》的框架和立法宗旨,并搜集整理國外勞動立法的資料,作為我國立法的參考。正當立法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候,“反右運動”開始了,接著就是1958年的人民公社和“大躍進”運動,第一次起草勞動法的工作就這樣夭折了。

1975年后勞動立法迎來了春天。鄧小平同志提出:必須加強社會主義法制,首先是要“有法可依”。這時勞動部再次成立了勞動法起草小組,我又成為起草小組的成員,經過多次醞釀,勞動部黨組討論通過了草案,提交國務院審議,我曾作為起草小組的三位代表之一參加了國務院對勞動法草案的審議。國務院審議通過草案后遞交全國人大常委會審議,全國人大常委會認為推行“勞動合同制”還需要一個過程,勞動者一時還接受不了這一觀念,勞動立法再次被擱置。

1990年率團參加于印度新德里舉行的第二屆勞動法國際研討會與部分外國代表合影

隨著市場經濟的逐步發展和勞動爭議數量不斷增加,勞動立法工作再次成為大家關注的問題。1990年由勞動部部長牽頭的勞動法起草委員會再次成立,并將立法工作進入快車道。我曾參加了多次草案的論證會,如在桂林、長春等地召開的勞動法起草論證會,并積極地提出了許多建議。

《勞動法》在1994年頒布后,其貫徹實施已經經過了十余年,我國勞動關系出現了復雜化、多元化的現象,為了滿足健全勞動法制的需要,全國人大常委會在2007年立法計劃中列入了《勞動合同法》、《就業促進法》、《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和《社會保障法》,前三部法律已經頒布實施。在這些立法工作進行過程中,我曾發表了一些文章闡述自己的意見,并在有關會議上提出了個人的看法。在《勞動爭議調解仲裁法》的立法過程中,我還曾起草了一份建議書與五位教授聯合向人大常委會提出立法建議。我國的立法始終是我關注的問題。

:關教授,我們曾聽到關于您的一些傳聞,說您不僅是著名的勞動法學家,還是一位為民請命、仗義維權的人,據說在人民大學法學院舉辦的您從教五十八周年慶祝會上,一位工人代表獻給您一塊“為民直言,當代施洋”的牌匾,請您談談您在為工人維權方面的工作。

:因為我研究勞動法,所以特別關注勞動者合法權益的維護,我又長期兼任全國總工會的法律顧問,因此很多職工給我寫信、來訪,我盡自己的力量給予援助。為此還當過一次被告。1994年,有一對姐妹在寧波一家私有企業打工,他們在工廠干了四個月,不僅分文未得,企業還要向她們索取入廠押金,當她們提出辭職時,企業要每人賠付5000元。兩姐妹的遭遇在《工人日報》曝光,同時發表了我的評論《要依法保護職工的權利》,批評了企業和法院的做法。該企業認為我的文章侵犯了企業的名譽權,到北京起訴,并提出要求賠償50萬損失的訴求。我到法院應訴,如此一來,“勞動法專家竟成被告”、“打工妹欲哭無淚,關教授仗義執言”等文章頻頻見諸報端,這一事件引起全國人大法工委和全國總工會的關注,最后在各方努力下,糾正了企業的違法行為,該企業撤回了對我的起訴。

2002年尉健行等會見關懷等全國總工會的法律顧問

關于你所提到的工人代表贈送匾額的事,起源于北京一家賓館出售后全體職工被整體辭退,71名職工處于失業狀態,經勞動仲裁、一審、二審均敗訴,他們將這一案件寄到《工人日報》,該報發表了我題為《必須依法保護他們的勞動權》的文章,直言不諱地支持了工人的訴求。1996年4月,我通過《工人日報》和《中國勞動報》組織了一個由專家、教授、律師、工會干部等代表參加的“產權轉讓中勞動者權益保護研討會”,大家對此案進行了評論,在我們的支持下,于2001年9月經四方當事人協商,達成了新的協議,職工的權益得到了保護。這起案件的職工代表趙燦同志以送匾額表達他們的心情,而我卻覺得這是微不足道的事情,是研究勞動法的學者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而已。

(張 偉、余甬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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