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DNA的鑒定結果終于出來了。和我們的猜測大致不差,風衣上的血樣和段二的頭發里的DNA全部吻合。
梅喜哭得像個淚人。
回到所里,我和老韓面面相覷,一點都沒有放下了什么似的輕松的感覺。半天,老韓敲出根煙點上,眼神好象在說:那么,就這樣了?
那還能怎么樣?
先是,段二生意蕭條,賭博債臺高筑,自己的私生活又弄得七葷八素。接著正巧有個算命的神人斷定他近幾天必有血光之災。和老婆打完架,又是酒后沖動,加上白天算命先生的心理暗示,段二一時糊涂,跳了鷂子巖,尸體被豺拖走吃了或被水沖出了境外,也許永遠沉入了水底。
即便不算他老婆的證詞,先是鄰居張嫂在十二點前聽到了兩口子吵架砸東西,然后保姆大月看見段二沖出了家門,其后六毛在門口也看見他離家走了。十二點十分左右,段二來到故宋酒吧喝酒,十二點二十離開,在此再次提到輕生的話,證人是伯界。十二點四十,有人在鷂子巖親眼看見一個完全符合段二特征的男人跳下了懸崖。懸崖下找到的血衣上的血樣,在和段二以前的頭發做DNA鑒定對比后,得出了完全吻合的結論。
這件事似乎可以告一段落了。
我把這些一條一條擺出來。老韓卻冒出了一句:“我老覺得這中間有什么不對?!?
“您指什么?從事情發生的順序和因果來看,其中的每一個環節都扣得很合理,除了最后的結果——沒有發現段二的尸體?!蔽艺f。
“你不覺得那瞎子很古怪嗎?”
“世界上有很多巧合的事情,生活并不都會按正常的邏輯進行。”
“但在公安的眼里永遠沒有巧合,除了你能夠證實它。”
“你的意思是,算命的出現是個處心積慮的設計?”
“沒有證據之前我不能這么說?!崩享n辦案時邏輯的嚴密讓我吃驚,這和他平時的大大咧咧判若兩人。
“我覺得算命的出現只是個偶發事件,但這件事確實對段二形成了影響,他在心理上暗示了段二。”我說。其實,我甚至想說,我相信這個世界上肯定存在著擁有超能力的人,他們能預知未來。但我知道和老韓說這個等于是對牛彈琴。我沒有不尊重他的意思,只是我們對這個世界的認識不同。
“好吧,先不說這個算命的。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幾天我問大月了解情況的時候,我問她,那天晚上有沒有發現段二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大月說了一句話,現在想起來,越想越蹊蹺。”
“她說什么?”
“她說,當時她怕梅喜說她偷聽他們兩口子吵架,就只開了條門縫往外看,結果看見段二氣哼哼地摔門就沖出去了,走得很快,好象連腿都不瘸了!”
窗外不知何時已經飄起了雪。
我突然有一種從高處掉下來的感覺!
“您說什么?不瘸了?”我想證實一下自己沒聽錯。
“是,你沒聽錯。我當時也沒聽錯。因為大月說,她就感覺這一點和平時不太一樣?!崩享n肯定。
老韓平日里混沌一片的眼睛此時像夜里的貓科動物。
那么,這個從段二家沖出來的人難道不是段二?!
這里面似乎還真有點什么貓膩。至于是什么,一時也說不清楚。
“咱們再去找那幾個人,仔細問問?!崩享n一下子來了精神。
梅喜不在家,也沒在酒樓,老韓給她打了個電話。
“段二的腿是怎么瘸的?哪條腿?”老韓在電話里問。
“哥,怎么想起問這個?”梅喜奇怪。
“沒事,例行公事,你就說吧。”
“五年前從拉料的車上掉下來摔的,右腿,粉碎性骨折,好了以后右腿比左腿短四公分?!?
“那么,段二會不會走快了反而會不怎么瘸了?”
“那不可能,只能越快越瘸?!?
再找大月問,大月的回答和那天一樣。
找張嫂。問:“那天你聽到兩口子吵架了?”
答:“是啊,沒錯啊。”
問:“你聽到誰在喊?”
答:“梅喜。”
問:“聽到段二的聲音了嗎?”
答:“哎,還真沒注意,好象還真沒聽到段二的聲音。”
找到六毛,小子正打牌。我說:“那天晚上你真看見了段二從他家大門口出來了?”
“我不都告訴你一遍了嘛?”
“你肯定?你看見他正臉了嗎?”我提醒他。
“那倒沒有??此蟊沉耍l不認識他啊?!?
“當時離的有多遠?”
“一百多米吧。”
“離一百多米,又是夜里,你肯定看見的就是段二?”
“從他們家出來,穿的一樣,又瘸著個腿,不是他還能是誰?”六毛煩了。
我和老韓互相看了一眼:這事還真就耐琢磨了。
“您覺得怎么樣?”從六毛家出來,我問老韓。
“現在不好說,反正事情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簡單。從這幾個人的證詞里看,無法得出段二和老婆吵完架后出門的結論,那個從段二家出來的人也可能不是段二。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那個算命的瞎子!他的出現不會是巧合!他是現在我們能找到的的唯一出現在明面上的知情人?!?
“還用不用再去問問伯界?”我說,“他可是在酒吧里和段二一起待了二十分鐘!不存在因為各種原因看不清或聽不清的可能?!?
“說的也是。但還有一種可能?!崩享n道。
“什么?”
“伯界看到的段二和六毛他們看到的不是一個人!”老韓越來越深了。
我愣了一下。
老韓又從所里調了兩個同事,加上我們兩個,開始在鎮上徹查算命的有可能落腳的廉價小旅館和出租屋,并令他在火車站開機動三輪的眼線在火車站、長途車站打聽這幾天算命先生夫婦的去向。
對旅館的調查沒什么結果,但老韓的眼線第二天卻帶來了好消息。
根據眼線的線索,我和老韓找到了在長途汽車站拉活的機動三輪車夫傻寶。據傻寶說,二十日那天,他確實拉了一對算命的盲人兩口子去了一個地方。
“什么地方?”老韓問。
“是去863農場的路上,旁邊有個看林人的小屋。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反正離863已經不遠了?!?
“帶我們去?!?
“現在?下這么大雪!那可是山路!”傻寶直撇嘴。
“走!我給雙份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