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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夏爾·波德萊爾(1)于1821年生于巴黎。很小的時候,他就不愿待在家里。5歲時,父親死了。1年后,他母親再度結婚,對于繼父波德萊爾沒有好感。他被送到多所寄宿學校讀書。由于不守校規,他一再地被這些寄宿學校逐出校門。長大后,他發現自己和中產階層的生活格格不入。他和母親、繼父爭吵,穿劇臺上才使用的黑色斗篷,在自己的臥室里掛滿德拉克洛瓦(2)的名畫《哈姆萊特》的平版復制品。在日記中,他抱怨自己深受折磨,其根源之一是“一種可怕的病魔——對家的恐懼”,其次則是“幼年便有的孤獨感。盡管有家人,特別是有學校里的朋友,但一種注定終生孤獨的宿命感總也揮之不去”。

他夢想著能到法國以外的地方,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在另一個大陸上,讓他徹底忘卻“平常的生活”——這是一個讓他發怵的字眼。他夢想到一個更溫暖的地方去,到《旅行的邀約》中的對偶詩句描述的神奇之所去,那里一切充滿“秩序、美麗/華貴,靜謐和活色生香”。然而,他明白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曾經告別北部法國的陰沉的天空,結果是沮喪而歸。他動身離開法國,其目的地是印度。在海上航行了3個月后,他乘坐的船遭遇了海上風暴的打擊,停靠毛里求斯檢修。毛里求斯島林木蔥翠,環島都是熱帶棕櫚樹,這正是波德萊爾曾經夢想一游的地方。但糟糕的是,他始終不能擺脫一種傷感和無精打采的狀態,因而對未竟之旅產生懷疑,認為即便是到了印度,情形也不會更好。于是置船長的一再勸說于不顧,他堅持返航回到法國。

這段旅行使他終其一生對旅行又愛又恨。在《旅程》中,他充滿諷刺意味地想象從遠方歸來的旅行者的敘述:

我們看見星星,

波濤;我們也看到了沙灘;

盡管有許多麻煩和突如其來的災難,

就像在這里,我們總覺厭煩。

盡管如此,他還是盼著能出外旅行,也覺察到旅行對自己強烈而持久的吸引力。結束毛里求斯之旅回巴黎后不久,他便夢想著再到另外一個地方旅行:“現實的生活就像是一家醫院,每個人都疲于更換自己的病床。有人喜歡靠近暖氣片的病床,有人喜歡靠窗。”好在他并不因為自己是這眾多病人中的一個而感羞愧:“對我而言,我總是希望自己在一個我目前所居地以外的地方,因而到另一地方去永遠是我滿心歡喜的事情。”波德萊爾有時夢想著旅行到里斯本,那里氣候溫暖,他會像蜥蜴一樣,躺在太陽下便能獲得力量。里斯本是個水、大理石及光的都市,讓人自在從容,敏于思索。然而,對葡萄牙的幻想還未及完結,他又想,也許在荷蘭,他會更快樂。接下來,他馬上又想為什么不是去爪哇、波羅的海?甚至為什么不是北極,在那里,他可以在極夜的黑暗里觀察彗星是如何劃過北極的天空!目的地其實并不重要,他真正的愿望其實是想離開現在的地方,正如他最后總結的那樣:“任何地方!任何地方!只要它在我現在的世界之外!”

波德萊爾看重對旅行的幻想,認為這是一種標記,代表高貴的追索者的靈魂,對此類追索者,他稱之為“詩人”:他們從不滿足于故鄉的所見所聞,盡管他們清楚他鄉也并非盡善盡美;他們情緒多變,時而希望滿懷,看待世界如孩童般理想;時而絕望無從,憤世悲觀。像朝圣的基督徒,詩人注定生活在一個陷落了的世界里,但同時,他們又不肯認同一種變通的、較少妥協的世界。

同這些觀點相反,在波德萊爾的傳記中,我們可以發現一個明顯的事實:終其一生,他都為港口、碼頭、火車站、火車、輪船以及酒店房間所吸引;那些旅程中不斷變換的場所讓他覺得比家里更自在。一旦感受到巴黎的壓抑,覺得巴黎的生活似乎“單調狹窄”,他就會離開,“因為想離開而離開”,旅行到一個港口或火車站,在那里,他能聽到內心的吶喊:

列車,讓我和你同行!輪船,帶我離開這里!

帶我走,到遠方。此地,土俱是淚!

在一篇關于波德萊爾的論文中,T·S·艾略特指出波德萊爾是19世紀展示現代旅游地和現代交通工具之美感的第一位藝術家。艾略特寫道:“波德萊爾……創造了一種新型的浪漫鄉愁。”這包括:“告別之詩和候車室之詩。”或許,我們還可以加上“加油站之詩”和“機場”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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