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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匈奴帝國七百年
  • 陳序經
  • 8561字
  • 2020-09-09 15:31:25

第三章 匈奴人的古物與古跡

匈奴的歷史有七百多年之久,所占領或經過的地方跨越亞洲北部與歐洲好多地方。匈奴人雖然沒有自己的文字去記載其活動,但是他們在平時或戰時生活上的一切用具、住宅以及他們死后葬在墳墓中的好多東西,經過考古學者的發現與發掘,對于匈奴歷史的研究都是最有價值的資料。下面把我所知道的一些古物古跡略為敘述。

在歐洲,傳說當匈奴進入歐洲的時候,教皇利奧一世(Saint Leo或Leo the Great,公元390—461年)曾得天使之助,驅走了匈奴人。后來又有人曾繪一幅圖,下面的說明是“教皇利奧一世說服阿提拉從羅馬撤兵”。意大利羅馬的梵蒂岡1929年版的德文《布羅克豪斯大辭典》中的阿提拉條曾翻印這幅圖畫。這近于神話的傳說,雖難于置信,但也說明當時人的看法。

此外,在戈德金所著《匈牙利與馬札兒人的歷史》中,插有阿提拉一個半身圖像。阿提拉所用的細頸瓶(flask)杯圖以及浮雕的阿提拉小像是從何處翻印而來,或是隨便的意繪,著者沒有說明,所以也難說明其歷史價值。

近數十年來,在我國西北一帶發現很多漢代木簡,是研究漢代社會歷史最有價值的材料,也是研究匈奴史很重要的史料。比方,1906年英國的斯坦因(Aurei Stein)在新疆的尼雅、樓蘭與乾林(Hanlimes)等處所發掘出來的一打以上木牘就是漢代的遺物。雖然從所得的木牘來看,多是附在贈送當地長官家族的禮物上面,其中一片是寫給當地一位長官的夫人的,但我們相信,將來若再事發掘,還可能找出有關當時的其他事情的木簡。西域的好多地方,尤其樓蘭是漢族與匈奴爭奪最劇烈的地方,應能發掘出更多的木簡。(參看向達翻譯的《斯坦因西域考古記》〔Ancient Central Asian-Tracks,1932〕第71頁附木牘影圖。我國學者王國維1914年寫了《流沙墜簡》,也是研究這種木簡較早的著作。)

木簡發掘得最多而且也是最為重要的,是1930年西北科學考察團在今日內蒙古自治區的額濟納河流域的黑城附近所發掘的。額濟納河是來自祁連山的雪水,從山上流下來經河西走廊而入鼎新縣,至狼形山下又分為東西兩條。西河叫作海圖果勒河,注入西居延海,東河叫作納林河,注入東居延海。現在這一帶的河流,因為河西走廊的農民用額濟納河水灌溉,故水量很小,而兩旁地方也多成沙地。古代河西走廊曾為匈奴占領,作為牧場,不事農業,居延地區原來應當是一片沃野,這也是匈奴到西域去的經常路線。公元前121年(漢武帝元狩二年),霍去病打通這條路到祁連山。不久匈奴住在這里的休屠王、渾邪王降漢。公元前102年,武帝又遣路博德到居延建筑障塞作為防備匈奴的軍事據點。匈奴既時時出沒于這個地方,漢人軍書旁午,往來信牘,很為頻繁,其中當含有匈奴方面的史料。

黑城在居延東海的南邊,在納林河之東與居延城的東南。西北科學考察團在這里附近找出一萬枚木簡,現在已經整理出來的數千枚,列在《居延漢簡甲篇》,圖片有號碼,另有譯文。從這些木簡中,我們可以看出當時住在這里的士卒的生活與工作。簡上有的寫明軍器的名稱與數目,如弓弩多少以及日常必需品如:“入小畜雞一雞子五枚”(75號),“入狗一枚”(38號)。還有布、酒、粟的記載如:“二月二十八日從居延來為孫幼卿出米三升二十九日朝三升莫三升”(1692號)。又有關于小孩婦女的記載,士卒之患病吃藥的也有記載,如:“第二十四卒高自當以四月十日病頭疼四節不舉”(19A號);又如“第卅卒尚武四月八日病頭痛寒炅飲藥五齊未愈”(19B號)。關于軍事政治的如:“詔夷虜候章發卒曰持樓蘭王頭詣敦煌留卒十人女譯二人留守證”(1582號)。又如:“皇帝陛下車騎將軍下詔書曰烏孫小昆彌烏□”(1803號)。又如:“夷狄貪而不仁懷俠二心請編/”(1801號)。又如有關于傳送書牘的:“一封詣廣地一封詣橐他□□十二月丁卯夜半盡時卒□□使不今卒”(1920號)。又有關于任命的如:“元鳳三年十月戊子朔戊子酒泉庫令安國以近次兼行太守事……”(1584A號)。又有記報兵簿事如:“元鳳三年六月臨木部卒報兵簿”(1119號)。也有記胡騎的如:“□□屬國胡騎兵馬名籍”(2112A號)。“以食□胡騎二人五月食”(1042號)。

最值得我們注意的是關于匈奴邪單于與匈奴入寇的記載,如:“郅支為名未知其變”(1804號)。又如:“塞外諸節榖呼韓單于”(1800號)。又如:“就屠與匈奴呼韓單于”(2361號)。

郅支就是郅支單于,呼韓應為呼韓邪單于。郅支單于是呼韓單于的哥哥。就屠不知是否屠耆單于之誤。當時五單于爭立,互相征伐,互相殺害,呼韓邪降漢后,郅支西徙,屠耆單于也與呼韓邪不和。所謂者,欺也,忌也,是否因為兩者互相欺侮,互相猜忌,故謂為。所謂“郅支為名未知其變”,不知是否只知這個單于的字,而不知其爭立或行動的情況,要想打聽,才這樣的寫。我們若好好地將這些木簡來與《漢書·匈奴傳》或其他列傳對照,做進一步的研究,對于《漢書》所記,可以互作補充。

又如“匈奴人入塞及金關以北□□塞外亭見匈奴人舉蓬和□五百人以上能舉二蓬”(2409號)。這些材料對于研究匈奴歷史當有很大的貢獻。

關于有關匈奴的碑銘。《史記·匈奴列傳》說:“驃騎封于狼居胥山,禪姑衍,臨翰海而還。”丁謙說:“驃騎出代與左王將戰,揆其地望,當在克魯倫河境,狼居胥山,在寧夏西北沙漠間,今尚有狼居胥山碑遺跡。”(見《史記會注考證》)又如《后漢書·竇憲傳》說竇憲與耿秉大破北匈奴之后,“憲、秉遂登燕然山,去塞三千余里,刻石勒功,紀漢威德,令班固作銘。”班固所作的碑文也見于《竇憲傳》。同傳還有:“南單于于漠北遺憲古鼎,容五斗,其傍銘曰:‘仲山甫鼎,其萬年子子孫孫永保用。’”

關于石刻的古物,如霍去病墓前的石人馬。《漢書·霍去病傳》說:“元狩六年薨。上悼之,發屬國玄甲,軍陳自長安至茂陵,為冢象祁連山。”霍去病的墓在現在陜西興平縣,顏師古注云:“在茂陵旁。冢上有豎石,冢前有石人馬者是也。”這匹石馬以整塊灰色的花崗石雕刻,自頂至地,高1.4米,馬并不大,身重蹄短,尾長至地。腹下有一人,人以膝抵馬腹,左手取弓,右手以短矛刺于馬脅,頭大而后仰,眼大而圓,額低耳大,其須亂而與馬胸相接。近來中國科學院在長安縣灃水西岸的客省莊一個古墓中發現兩個腰牌,其中一個透雕兩個胡人,在兩匹馬的中間作赤膊跌跤狀,其發也是從頭頂拉向腦后。

有關匈奴的建筑,最偉大的是萬里長城,我們下面還要敘述這條長城,現在要談的是長城北邊的一些障塞。比方《史記·匈奴列傳》說:“呴黎湖單于立,漢使光祿徐自為出五原塞數百里,遠者千余里,筑城鄣列亭,至廬朐。”張守節《正義》引《括地志》說:“五原郡稒陽縣北出石門鄣,得光祿城,又西北得支就城,又西北得頭曼城,又西北得虖河城,又西北得宿虜城。按,即筑城鄣列亭至廬朐也。”這都是陰山以北所建筑的城郭列亭。據考古方面的報告,在陰山南北麓,發現二十多個古城遺址。在大青山與烏拉山之間的峪口,是由陰山以北到山南的一條路線,旁邊就有一個古城。又從呼和浩特到蜈蚣也有很多城堡遺址。

呼和浩特東北三十余公里,大青山南麓有一個地方叫作塔布土拉罕,意義是五大堆土,有一個長方古城,分內外兩城。外城周圍約三公里,在內城地面上可以找出好多花紋陶片。在呼和浩特的布禿村也發現了漢城(參看1961年第四期《考古》雜志)。此外在包頭市西邊約十五公里的麻池鄉,也有漢代的古城遺址,這個城也分內外兩個,內城散布許多漢代磚瓦,城的周圍有許多古墓,墓中有許多古物。

在陰山的南北麓的好多城堡都是漢朝建筑的,在匈奴本部,據《史記》《漢書》上記載也有城堡。《史記·匈奴列傳》說,大將軍衛青北擊匈奴,“北至闐顏山趙信城而還”。《史記集解》引如淳曰:“信前降匈奴,匈奴筑城居之。”《漢書》中顏師古引孟康說:“趙信所作,因以名城。”《漢書·匈奴傳》記載有:“衛律為單于謀,‘穿井筑城,治樓以藏谷,與秦人守之。’”雖然有人勸衛律,以為胡人不能守城,衛律因而中止。除趙信城在匈奴本部外,近代考古學者又發現了匈奴時代的城市遺址。蘇聯的考古學者索斯諾夫斯基和奧克拉德尼科夫,在色楞格河左岸與伊伏爾基河合流的地方發現了一座古代匈奴城市。城市的面積在一公頃以上,周圍有城墻,高度超過1.5米,城的外面有許多住宅,住宅用土坯建筑,在城的內外有陶器,有耕作的工具,還有貯藏糧食的地窖等遺物、遺址。住宅的墻內用木柱,地下還有通暖氣的管道。(參看《前資本主義問題》,1934年7至8號。索斯諾夫斯基的《下伊伏爾基河的古代城市》與奧克拉德尼科夫的《布雅特蒙古考古探察團1947—1950年的工作情況》,載在《物質研究所調查報告和田野勘測簡報》1952年第4、5期。又1950—1955年間X.培爾列發現匈奴、回紇、契丹的十數個城市。)

蘇聯的考古學者,還在色楞格河左岸哈剌勒赤·黑里姆金、八剌哈思、扎爾嘎特蘭、蘇木等地發現匈奴時代的城市,城的面積約有四萬平方米(200×200),城墻頗高,并有四個城門。城里的房舍是用黏土做成,蓋有漢瓦。(參看吉謝耶夫《蒙古時代的城市》,中譯文載《史學譯叢》1957年第六期。又參看1957年烏蘭巴托科學委員會出版的《和·普爾賚的匈奴三城的遺址》一書。)

除了上面所說的色楞格河左岸的匈奴城市的住宅外,1940年在西伯利亞的哈喀斯克自治區,也就是蒙古唐努烏梁海以北的阿巴坎(Abakan)鎮以南的一個地方,當時蘇聯的建筑工人曾在一個高約二米的土丘中發現了大量的瓦片,據考古學者的考訂這是一個古代的建筑遺址,很可能是匈奴時代的遺址。

1941年與1945年,當時蘇聯的考古學者在阿巴坎發掘出一個中國式的建筑遺址。根據出土的瓦當和青銅門環等物,他們認為這個遺址修筑的年代,應該在漢代,并且可能是李陵降匈奴后的住宅。住宅分為二間:第一室正方形長寬十二米。第二室長十二米,而寬為六米。第一室的東邊墻有門,在這里發現了銅門環一個,沿著中部各墻發現有文字的瓦當,瓦當的文字有“天子千秋萬歲常樂未央”,“天子千秋”四字居中,“萬歲常”在左邊,“樂未央”在右邊。

在遺址的地下也發現了一些取暖的坑道,深入地下六十厘米,是用石片砌成的筒狀,第一室中坑道的安置與墻壁平行成為一個方形。

除瓦當、門環之外,又發現玉盤一件,色淺綠,惜已殘破。另有珊瑚珠一枚很大,還有鐵刀一把和陶器的殘片。這應是上層人物的用品。所以當時蘇聯學者以為可能是李陵住宅,但很難確定,可以確定的是遺址是匈奴時代的東西。住宅若作為投降于匈奴的重要人物所居,其建筑的設計者與工人應該是漢人。

《史記·匈奴列傳》說,匈奴“毋城郭”,這只是指著一般的情況來說,不能說完全沒有城市。這些城市可能是受到中國的影響。而其建筑,至少像趙信城與衛律所要建筑的,都是受了漢城的影響。又《史記·匈奴列傳》中指出匈奴人“歲正月,諸長小會單于庭,祠。五月,大會蘢城”。這里的庭與城分開來說,不知五月所會的蘢城是否也有城。

《漢書·匈奴傳》載李廣利投降匈奴之后,為衛律所忌,以至被殺。他死前罵曰:“我死必滅匈奴!”死后匈奴雨雪連下數月,人畜大受損害,匈奴“單于恐,為貳師立祠室”。又《漢書·地理志》云:“云陽,有休屠、金人及徑路神祠三所,趙巫主人、祠三所。”休屠、金人為休屠王所崇拜的神,“徑路”(劍名),被匈奴人視為寶刀。匈奴人立祠之所謂祠或祠室,是一種房屋,這些房屋的建筑質量應該較好,而其中必有很多供神的物品,假使能找到這些祠室的遺址,可能也會找出些古物。

《史記·匈奴列傳》說,“其(匈奴人)送死,有棺槨金銀衣裘”。在蒙古等處,近年以來,發掘出好多匈奴時期的墳墓。墳墓之中有很多古物,證明了司馬遷記載的正確性。發掘古墓較早的是俄國的科茲洛夫(P.Kozlov)。1912年,在蒙古土謝圖汗諾顏山下蘇珠克圖地方有個礦工尋找金礦,發現若干丘墳,找得一些古物。礦工死后,他的孀婦曾把一些古物賣給科茲洛夫的考察隊,因此他們于1924年到這個地方發掘,找出很多東西,引起研究蒙古和匈奴歷史的人們注意。科茲洛夫的報告于1925年出版。葉特斯(W.P.Yetts)曾把科茲洛夫的發現寫成《俄國科茲洛夫探險隊外蒙考古發現》一文,登于1926年4月份的《伯林頓雜志》(The Burlington Magazine),向達將之譯為中文,登在1927年二十四卷十五號的《東方雜志》上。

1932年,在列寧格勒出版了一部英文本《北蒙古的出土文物》(Excauation in Norther Mongolia,1924—1925)本書共分四部分:第一部分是一般說明,第二部分是說明第四部分的圖片,第三部分是出土文物清單,第四部分是八十五幅圖片。

這個報告第一部分指出,這個報告是俄國地理學會1924—1925年在科茲洛夫的領導下在蒙古發掘的結果,墳墓的數目共有二百一十二個。在這部分里,除了說明發掘的方法、墳墓的形狀、埋葬人物的位置等等問題之外,還考證墳墓中的人是屬于哪一種族,以及陪葬的東西的來源。據他們考證的結果,埋葬的人物屬于公元前后一二世紀的時代,正是匈奴人統治這塊地方的時候。其人則應為匈奴的單于或貴族。同時,還有一些近臣、妻妾或奴婢作為陪葬。至于墳墓中所掘出的物件,有的是匈奴人自制的,有的是來自漢族,有的是來自西域。漢族的東西以絲綢為多,其他各種器物也有。在某一器上還有“上林”二字,這可能是來自漢代的上林。又在圖片十七頁中有一幅殘絲,除有圖畫之外還有“新神靈廣”等字。至于來自西域的東西,據著者的意見,其中有不少受了希臘藝術的影響,雖則這些東西并非來自希臘本土或者附近的屬地,而系來自希臘化的大夏(Bacrtia)等地。

第二部分是解釋第四部分中的各個圖片,說明發掘出墳墓的形狀、大小、顏色、作用等等,讀者可互相參照。

第三部分是把發掘的一些墳墓中所找出的東西列舉出來,比方在第一號墳Tumulus No.1中在棺材的西邊的地板上,安排著什么東西,都一件一件地列舉出來,這里有金屬物、玉類、木質類、絲織類物品等。

這本報告雖然比較簡單,但也扼要地把所出土的東西加以介紹,而且提出了一些比較重要的問題,如人種問題、文化交流問題等,這對于研究匈奴歷史的人,有很大的幫助。這本書的出版較晚于前面所說的葉特斯的文章,書中曾一再提到葉特斯的文章以說明東西文化的交流。

此后蘇聯考古學者與蒙古的學者對于這項工作繼續給予注意,如1928—1929年索斯諾夫斯基在蒙古伊里木谷口的古墓發掘,以及1954年的諾顏山的發掘,1956年烏蘭巴托科學委員會所出版的《科學院校學術研究成就》的第一期中,策·道爾吉蘇榮的《北匈奴墳墓》,均是關于這批古墓發掘的報告。

近年來,我國的考古學者,在內蒙古自治區也發現了很多匈奴時代的墳墓,像上面所說的麻池鄉古城的周圍,就有很多古墓(《匈奴西岔溝古墓群被掘事件的教訓》)。[13]

司馬遷在《史記·匈奴列傳》中記載匈奴人死后有棺槨,沒有指出匈奴人對于墳墓的重視。《漢書·匈奴傳》對于這一點記載得很清楚:“漢復得匈奴降者,言烏桓嘗發先單于冢,匈奴怨之,方發二萬騎擊烏桓。”匈奴人對于發掘他們死后單于墳墓者,要用二萬騎兵去征伐,說明了單于墳墓在匈奴的重要性。單于固是如此,一般人對于祖先的墳墓無疑也是重視的。

科茲洛夫所發掘的墓,上面已經指出是顏諾烏拉或稱顏諾山的墓,這個山在現在的烏蘭巴托北部一百二十公里,注入色楞河的哈拉河的旁邊。墓有二百一十余個。于右任曾著有考察外蒙土謝圖汗諾顏山下蘇珠克圖地方二百一十二古墓記,其中有十個古墓,有的特別深大,深十五米,這可能是為防備盜掘。蘇聯科學院與蒙古人民共和國科學委員會合編的《蒙古人民共和國通史》說:

在蒙古人民共和國境內發現的所謂石墓——所以稱為石墓,是因為他們在地面上是由側面埋置的石板做成的四方形的墻垣圍繞起來的——可以說明公元前7—前3世紀的蒙古居民的生活情況和他們與外貝加爾地區的密切關系。蒙古人民共和國的中部有很多這樣的石墓。此外在蒙古東北肯特省,在克魯倫河流域以及烏蘭巴托以南的東戈壁和中戈壁省,直到與中國接壤的地方都可以找到這種石墓。同時在蒙古人民共和國北部沿庫蘇古泊沿岸和色楞格河流域都曾發現這種石墓。在西部科布多省內也可以遇見這種石墓。(中譯本50—51頁)

這可見得石墓的分布之廣。關于科茲洛夫的發掘,此書也作了簡單的介紹與評價:

這次發掘非常有成就,在每個發掘的墳墓中,都發現了很多有價值的遺物。……被發現的墓室,設在地下深處,是木質結構,其中藏有巨大的杉松木棺材。最有趣味而且豐富的墓葬品都在棺材的周圍。這個墓葬是匈奴貴族的。諾顏烏拉古墓地的發現,在蒙古考古學研究史上起了極大的作用。這是20世紀最大的考古學發現之一,對于更集中更精細地研究曾住在蒙古地區的各民族古代史打下了基礎。(12—13頁)

匈奴時代的墳墓,初期受西北亞民族的影響較深,但在后來卻慢慢地受了漢族的影響。棺材的制造形狀、油漆、密封都與漢族的相似。在墓內又安置了好多漢族的用品。最近在陰山長城一帶發現的古墓中,還有“單于和親”“單于天降四夷賓服”等瓦當。(參看1961年《考古》雜志第四期上所載的內蒙古呼和浩特布禿村漢城遺址調查。)

古墓里所發現的死尸,頭是向東臥的。《史記·匈奴列傳》說:“單于朝出營,拜日之始生。”頭向東方是有崇拜太陽的意思。《史記·匈奴列傳》又說其送死有棺槨、金銀、衣裘而無封樹、長服,近幸臣妾從死者多至數千百人。《正義》說:《漢書》作數十百人,顏師古云或數十人或百人。《史記》說的人數可能過大,但在一個墓里發現好多束發辮,還有一束大發辮縛以紅繩,可能是婦女的發辮,也許就是近幸臣妾的發辮。

墳墓里發現的東西很多,有金、銅、鐵、玉、珠、琥珀、漆、毛絨氈、服裝、發辮等等物品。金質的有裝飾在棺材上的三角而狹長的薄金片,有的還涂以紅漆,也有壓花或夾了寶石的較厚金片與紐扣。麻池鄉的古墓中發現很多金質和銀制鏤空飾片,飾片上的花紋作虎、豹、駱駝等形象。鐵器有鐵的馬勒、鐵竿、箭鏃以及鐵制的鈴舌,在其他的古墓中發現有刀、劍、鏑、鏵、鐵環、鐵釘與一些鐵片。

銅器有銅鼎、銅爐、銅杯、銅壺、三足蠟燈臺、馬的護面具、銅鏡。又在最古的墳墓里,發現有公元前7至前3世紀的銅斧、銅刀、銅鏃、銅鈴與頸飾用的銅制品。1954年在諾顏山古墓中發現的銅器有銅鈴、銅壺嘴與好多殘片。

在古墓中所發現的玉器有白玉人形,有佩在身上的飾物。玉上還刻著雙龍對舞的透雕。

還有弓的骨制附件、骨制的筷子、繪有獸類圖案的骨器,雖然為數不多。

漆器有漆盤、漆杯、漆碗,連棺材的外面也是用漆涂的。在各處的墳墓中又發現許多陶器及殘片,有上口向外,翻扁圓形,上粗下細,底部有方形洼坑的陶器,陶器上有紋,有的陶器內部很光滑,於靬王所贈給蘇武的服匿,是小口方腹而底平。

織品有刺繡的織品,也有西域伊斯蘭式的飾有植物、動物和人物的產品,有一塊有兩個騎士像的氈子。

服裝有匈奴的褶褲,褲子是繡戎的,有絲袍、絲帽,等等。至于發辮,在一個墳墓里有十七束之多,有的粗有的細,都是匈奴的樣式。

除了古墓中所挖掘出的古物之外,考古學家近年來在我國內蒙古地區和蒙古還發現了好多有關匈奴時代的古物與古跡。考古學家推論在公元前7至前5世紀,在內蒙古的長城附近已有農業,因為在那里發現了磨谷器。在策·道爾吉蘇榮的《北匈奴墳墓》的報告中說,在古墓散布的地區,經常發現從公元前7世紀到前3世紀的石臼,而且在出土的古物中,有黑色農作物的種子,可見,農業不止限于匈奴的南部,在蒙古的東部與戈壁地區,1949年進行的人類學的考查發現了新石器時代的好多遺物,有石斧、劈刀等,使匈奴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更早的時代。

根據考古學家的報告,在蒙古發現了青銅器,尤其是青銅刀,這些刀很像西伯利亞的卡拉蘇克刀,又似殷商和周朝初期北方中國的制品,在南戈壁地區又挖掘出制作完善的斧子。此外,在戈壁地區與色楞河盆地又發現了陶器,這些陶器在制造技術和形式方面,既與葉尼塞河和阿爾泰的卡拉蘇克的陶器很相似,也與熱河地區的石棺中發現用以殉葬的土罐很相似。(參看《蒙古人民共和國通史》,48頁。)

匈奴是游牧民族,他們既如《史記·匈奴列傳》所說“士力能彎弓,盡為甲騎”,在他們所用的器具中,武器與馬具乃特別多,不只在墳墓中,在其他地方也發現不少。

匈奴與漢族無論平時或戰時,互市始終沒有斷絕過。漢族物品用交換方式而流入匈奴的,不知有多少,所以現今在當時的匈奴與漢朝的邊境地區,到處都可以發現漢代的錢幣與工藝品。至于匈奴用掠奪的方式而獲得的漢族物品數目也是很大的。此外漢族歷年所贈送于匈奴的物品更是不少。大量的食品與各種用品,從高祖以至后來的皇帝,不知送給過多少。劉邦在位時,“歲奉匈奴絮繒,酒食物各有數”。呂后接到冒頓侮辱她的信之后,還贈“御車二乘馬二駟”。文帝給匈奴單于服繡袷、綺衣、長襦錦袍、比疏、黃金飾具帶、黃金犀毗與大量的繡錦赤綈、綠繒。到了后來,匈奴單于愈求愈多。狐鹿姑單于(公元前96—前85年)致信漢朝皇帝說:“取漢女為妻,歲給遺我蘗酒萬石,稷米五千斛,雜繒萬匹。”匈奴對于漢族所要求的物品這么多,對其所役屬的西域諸國所要的東西,也必然不少。除酒、米、食品是得到后就吃掉以外,其他好多物品,如漢朝皇帝所給的“匈奴單于璽”以至好多可以久留的物品,可能有不少還藏在其他尚未發掘的墳墓中,也可能有很多尚埋沒在當時匈奴人居住或活動過的一些地區。

至于匈奴人自己所制造的產品,遺留到今者,除了已經發現的之外,還有很多需要人們去發掘與考證。比如王國維為之作跋的匈奴相邦印就是一個例子。《觀堂集林》卷十八中的匈奴相邦印跋說:

匈奴相邦玉印……其形制文字,均類先秦古,當是戰國迄秦漢間之物。……此印年代較古,又為匈奴所自造,而制度文字并同先秦。……

匈奴沒有文字,這個玉印是否為匈奴自造,頗成問題。即是這個玉印是在匈奴境內所制造,也需要漢人去幫忙。這些問題的討論以及上面所說關于匈奴時代的古物、古跡所說明的問題,都有賴于今后考古學者去作進一步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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