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我得救了,整整三個月
- 第四十八代明眼人
- 白紙66
- 2283字
- 2020-11-22 11:00:00
擊退餓意的不是那股惡臭,而是絲絲癢癢攀冒上來的渴,它比餓來的更加劇烈,更加兇猛,更加讓人難以承受......
“有人嗎?”我試著大喊,一陣空洞的嗓音似乎不是從我嘴里發出來的,凄涼、虛弱、顫顫巍巍。
沒有人應,只有空空洞洞的回響。我慢慢向后退,大概退了十多步才碰到墻面,墻上凹痕不斷,不是橫七豎八,倒像是有規律的刻畫。我慢慢觸碰,一條一條的豎紋規律的布滿整個墻面,這里有人來過?
我在墻上摸了很久,直到確定身后的這面墻除了豎紋沒有更多信息之后才緩緩坐下身來。
這個位置,地面是干的,還鋪了一層細草。
倚墻坐著,當年被綁架時的畫面慢慢鋪在眼前,像是電影重放,每一幀都記得清楚。若是和那時候一樣,應該過不多久就會有人進來,注射一些什么藥也好,確定一下我死沒死也好,總會有人來的。
但是我錯了。時間一點一點的過,似是不止一天,甚至不止兩天,當饑渴越來越難以忍耐,當身體瀕臨到一個絕望的臨界點,那陣恐懼才慢慢攀升上來。
活著從來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眼前的黑從饑渴里慢慢蔓延到心里,一團一團的黑,睜開眼是黑,閉上眼還是黑,當我意識到自己快要陷入半昏迷狀態時,才慢慢向前爬過去,一步,兩步,當手指觸碰到濕漉漉的地面時,我停下來。停了幾秒,然后慢慢把手指湊向嘴邊。
手指濕了,嘴唇也濕了.....
一遍......
兩遍......
直到我聞不出臭味......
我躺下來,頭發、耳朵、側臉都濕了,心也濕了......
為什么?
為什么是我?
為什么呢?
一日,兩日,我在那兒躺了很久,問了很久,久的身子濕漉漉的沉,久的似是與那一片惡臭融為一體......
“咯吱”一聲像是有人推開了門,緊接著是一陣“踏踏”的膠鞋聲,我害怕的縮起身來,其實不論如何害怕,我已經是甕中老鼠,無處可逃。那聲音從上面慢慢走下來,我蜷縮到一處,摒住了呼吸,靜靜的聽。
“嘎噠”一聲是瓷器砰在地面的聲音,昏暗里一張臉出現在不遠處,手里舉著一只手電筒,光束從墻邊慢慢掃過來,直到落在我身上才停下,“吃飯吧。”是個粗粗的女人的聲音。光從一處柵欄里射過來,落在地上分出七八條寬窄相似的光,那個人的臉在光后面,我只能淺淺的看到一個輪廓。
因為劇烈的恐懼,此時已經挪不動步子。
“他已經走了。”那女人丟下這句話,轉身往外走。
原是沒有力氣的,這時卻不知從哪兒隱匿著的力量突然涌出來,驅使我奮力爬向她,腿上的傷傳來一陣劇痛,比先前更痛,“你是誰?這是哪兒?”
她停下來回頭看了我一眼,手電筒的光束落在餐碗上,似是在提醒我吃飯,再然后只聽“踏踏”的聲音慢慢的向高處走去,越走越遠。我在一切歸于平靜后,懷疑這是一陣假象。但當我觸碰到溫熱的餐碗時才確定這是真的。
飯菜混著嘴里的濕臭味已經嘗不出什么味道了,我只知道這頓飯吃下去我還有可能活著。就這樣,每到我生命瀕臨節點的時候就會聽到那“踏踏”的聲音走下來,然后看著一束光源慢慢追到我身上。我會在那一刻拼命的爬過去,像一只餓死狗,拋開一切自尊和骨氣......
有幾次我干脆不走了,吃完倚在柵欄旁邊,一日一日的等那聲音從高處走下來,然后努力的想要透過光看清背后那張臉,但那光太強了,對于久不見光的我來說,那光像一把刀,每注視一眼便如刀割目一般刺痛,幾次下來,那張臉還是模糊不清,那個人還是虛虛晃晃不真切,而我也不敢再嘗試。
頭痛三五天反復一次,我蜷縮在角落里,把頭抵在冰冷的墻面上,這是混沌里我檢驗自己還活著的唯一方式。
應是過了很久,久的傷口潰爛,起初疼痛難忍,而后慢慢沒了知覺;久的皮膚瘙癢,起初不停的撓,而后皮膚寸傷一碰就痛;久的頭發一簇一簇的掉,起初會心慌害怕,后來便甘心做個禿子;久的仿佛看到了一個人......第四十二代明眼人葉劾名。
那日那個聲音又從高處慢慢走下來,她已經習慣了我的位置,不用移動手里的那束光就能清楚的投射到我身上,然后把飯菜放在我面前。我用手抓食,內心翻涌著一陣陣惡心,反復多次,吃了吐,吐了吃,胃里好似有人在攪動,翻覆難耐,我在那一刻覺得死亡越來越近了。
但我不甘心。
死也不甘。
日子一天一天地挨,有些事習慣久了也就沒那么怕了,伸手不見五指地黑不怕,混著血腥的腥臭味也不怕,竟還能在百無聊賴的時候哼一哼那首鋼琴曲。
“你還活著嗎?”每次哼完,心里都會縈繞起這樣的問題,問完了,心也就空了。
我蜷縮回角落,胳膊上的濕疹隱隱發癢,我靠在墻上半仰著頭看著一處,盡管什么也看不見。時間一點點走,饑餓一絲絲起,那聲音如常在我餓到極致地時候推門下來。
這次她把飯放在地上沒有即刻離開,她用手電筒照著我看了很久,我從那束光里似乎看到了希望,“求求你,放我出去......”我跪爬到她身邊,我拉著她的褲子,她只管把光束從墻角慢慢跟著我移到腳下,再然后抖了抖腿,甩開我的手,走了。
那日的飯比往常的熱,還多了一碗湯。
我捧著那碗湯,從熱到溫熱再到涼,然后慢慢把它放到旁邊。飯還是吃了吐,吐了再吃,湯卻只敢小口小口地喝。
時間沒有因為任何改變停下來,也沒有因為任何改變而加速。
幾日后她再來,把飯放在地上以后順手丟過來一罐藥,粗聲道“止癢。”我顧不及撿藥慌忙爬到她身邊,“求......求求你,放我出去好不好,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給你,錢......多少錢都行。”她把強光打在我的臉上,光束刺眼,我下意識用手遮擋,那束光在我臉上停留了很久,直到離開也沒開口。
人都是從渴求生,到生而無望的,一日日黑暗,一日日等待,一日日煎熬,心里那團火時明時暗。
......
是“砰”一聲巨響,或許也不算巨響,但在終日的平靜里這樣的聲響對我來說已是相當巨大。緊接著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高處跑下來,我隱約辨識著,這不是一個人。但我已經沒有力氣去看清他們了。
“喂,醒醒,醒醒......”有人拍我的臉,有人把我從地上抱起來,有人在我頭上蓋上衣服,有人抱著我慢慢往高處走。
2019年12月27日,我得救了,整整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