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夢回寒武紀:和樂隊有關的日子(南瓜屋故事)
- VS錯亂節奏
- 2158字
- 2020-09-03 11:25:25
第十二章 酒吧之夜,“木乃伊”主唱點燃了自己的胳膊
一周后,我正在教室上晚自習,長軍和英杰鬼頭鬼腦地鉆到教室后面,把我叫到了小樹林。
長軍說有兩個消息,一好,一壞,問我先聽哪個?
我看了看英杰,這哥們臉色陰晴不定,小五則一臉的沒心沒肺在那數樹葉,只有阿旭摩挲著兩手看著我笑。
“壞的?!蔽艺f。
“咱們沒進決賽。”長軍淡然道。
“意料之中,那好的呢?”
“有人邀請咱們去酒吧演出,有費用,干不干?”長軍言語歡快,兩條眉毛一挑一挑。
沒理由不同意!我們四個腦袋點得像油田里的磕頭機。
現在看來,酒吧駐唱不稀奇,可在我們那個年代還是挺有面子的,雖然一晚賺不了什么錢,但好歹也是收入,最關鍵的是能提升名氣,積累經驗。而且一個樂隊能在酒吧駐唱,那證明是具備相當實力,特別是酒吧里美女不少,我一想到自己將來在舞臺上的風采神姿,下邊女孩子一臉的桃花眼,就興奮地直咧嘴。
那幾天,我們下了課直奔13排練室,每天最少排練三個小時,直到6.7點鐘,才背著琴騎著車回校。劉立新捏著50塊錢老淚縱橫:“年輕人,真有沖勁!”
周末,我們五個精心打扮了一番,帶著樂器擠上北京人最多的公交車,車上人擠著人,我感到喘氣都困難,這車人多我早有耳聞,什么“早餐帶得包子,下車就成餡餅”之流的笑話層出不窮。那天車剛一進站,胖胖的女檢票員跳下了車,蜂擁而上的人流把我們五個人擠散,我發誓我根本就沒邁步,愣是讓人給我擠上的車,我腳像不聽使喚似的,亦步亦趨地向前挪著,挪得還挺快。
我站在車廂中間的位置,和一個中年男人幾乎面對著面,我上午剛在理發店做的飛機頭花了三十元錢,我祈禱他千萬別吃大蒜或是打噴嚏。
我把吉他橫在身前,吉他包頂得我胸口生疼,面前的男人也齜牙咧嘴。我斜眼看向阿旭的方向,他個子高,正使勁仰著頭,他把镲片包頂在頭上,一張白凈的臉憋成了醬紫色;我很擔心小五,因為已經半天沒聽到他咀嚼的聲音了,至于長軍,他身高只有一米七,在人群中根本找不到他,這時隱約聽到車另一端有一句唐山口音的國罵,好像是英杰的聲音。
車廂里的我們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擠著,一個站在下車口的男人兩手死死地握著把手,看著腳下的站臺臉色發白,他面前的車門氣閥哧哧作響,可就是關不上。
當時北京的公交車停車時,上下車門同開同關,車沒開時,上下車門都呈打開狀態,這男人害怕自己會掉下去,細不零丁的胳膊青筋畢露,一臉驚恐。
“快點上來,車門關不上了。”司機沖著窗外大喊。
“看我的!”
我一探頭,發現那女檢票員竟然還在站臺上,虎背熊腰的她猛一助跑,背向乘客,縱身一躍,蹭地一下從上車口撞了進來。我仿佛胸口挨了一記重錘,身子一歪,只聽下車門一聲哎呀,位于多米諾最末端的男人終究抵擋不住,脫手被擠出車外。
“咣當”車門終于關上,沙丁魚罐頭晃晃悠悠地開了出去,只留下那男人在站臺上捶胸頓足。
我們在罐頭里擠了一個多小時,終于到達了燕莎,一路打聽,找到了那間酒吧,裝修的很有情調,我們在門外整理了一下形象,推門而入。
酒吧不小,中間是片開闊的場地,四周是皮質的沙發,桌子上擺著啤酒、雞尾酒。一個砌高的舞臺上擺放著樂器、音箱,臺下排著一排小椅子。
這時已經有一些樂隊到了,打扮另類的樂手們穿梭其中,一個朋克樂手經過我的身邊,他的頭發一簇簇地立起了一排,就像劍齒龍的背鰭,鼻孔、耳朵上打著耳環、鼻環,一身瘦小的皮夾克上滿是鐵釘尖刺,我不由得退了一退。那哥們很年輕,眼睛里肆無忌憚,嘴里不停地吐著臟話。
“他那頭發是怎么能立得這么直?打多少啫喱水也立不起來???”我小聲問。
“應該是里面插了筷子?!庇⒔芨柲λ沟卣f。
那場演出顛覆了我對酒吧的理解。
我所理解的駐唱樂隊,是那種我在臺上彈,觀眾在下面點歌的和諧氣氛,可是這里,他奶奶的就是一場搖滾演唱會。
每支樂隊上臺三首歌,衣著打扮無不讓人瞠目結舌。
一支樂隊穿著長袍,戴著面具上了臺,主唱用布把自己包成了木乃伊,在那低吟著聽不懂的歌詞,就像在超度念經一般,酒吧里的燈光適時地調成了暗光,這樂隊看得我越發驚悚,突然燈光全滅了,臺上的木乃伊主唱從褲兜里掏出了一只打火機,竟然把自己的胳膊點著了,一只手臂像一支火炬一般揮舞在空中,我甚至聞到一股焦臭味。
那支樂隊的名字我忘了,不過這一幕我始終記得,他們下臺后,我特意跟了出去,我見那主唱的右臂上纏了厚厚一層布,上面還淋了些油,也難怪他不怕燒壞,想必是追求視覺系的搖滾效果。
我正覺得自己大開眼界,卻聽那主唱齜牙咧嘴地喊:“他奶奶的,一激動,剛才點錯胳膊了。”
“視覺系”過后是金屬核,幾個黑衣漢子一上臺,不多話,一陣鏗鏘有力的金屬節奏聽得人血氣上涌,他們齊腰的長發在臺上搖成了電風扇,空地上的觀眾自發地前后手搭著肩膀也跟著搖起了長短不一的頭發,最前面的一排人,手扶在那排小椅子背上,晃得天昏地暗。
長軍似乎想盡快融入到這股氣氛中,他猛地沖上去想搭別人肩搖一搖,結果因為身高不夠,只搭上了那人的腰,長軍就抱著對方的腰,不停地搖動。
人太多,他們比較擠。
他又是第一次搖,身體不太協調,所以不僅腦袋搖,屁股也跟著搖。
我看得目瞪口呆,我邊上那個頭發里插筷子的“劍齒龍”不屑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示威似的自顧自地搖著,一邊搖一邊罵著,像吃了春藥一般。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作舊磨絲的牛仔褲,看向英杰;英杰看了看自己選的最花哨的襯衣,又看向阿旭,阿旭直接看向了小五,小五則掏出一把零食,惡狠狠地塞進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