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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小燕來電話說,她今年過年回不來。臨近年關正是鐵路運輸部門極其繁忙的時候。火車站的候車廳從早到晚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廣播上不間斷的用漢語和英文播放著列車進出站的相關訊息。小燕已經適應了這里嘈雜的環境,沒客人買東西的時候,她嘴里的口香糖一直嘣嘣地作響著。她用口香糖吹泡泡的技術已經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候車廳的這幫女孩沒事的時候也聚在一起拿吹泡泡尋歡作樂,看誰在特定的時間內吹出的泡泡最多,毫無疑問,小燕次次都是第一名。其他幾個女孩總是打趣小燕,說她之所以吹得好,是因為那兩片寬厚的嘴唇。

說到這里,又不得不提起良子。熟悉他們的同事一致認為他們兩個有夫妻相,還給他們編排了兩句順口溜:濃眉大眼圓臉蛋,寬寬的鼻梁厚嘴唇。還說他們兩人的表情如出一轍,連嘟嘴賣萌都像是出自一個人。

小燕愛笑,嘴巴又甜,候車廳里的保潔阿姨都很喜歡她,都親切地把她叫作燕子,家在附近的阿姨還經常給她帶在家里做好的飯菜。自從知道小燕和良子的關系后,仍有幾個熱心的阿姨當著良子的面故意說要給小燕介紹對象。小燕總是笑意盈盈地看向良子,然后心口不一地點頭答應。

隨著工作時間的推移,良子也漸漸和大家熟悉了起來,褪去了初入職場時拘謹和嚴肅,他也變得談笑自若。聽到這樣的調侃,他總會抿著嘴,然后似笑非笑地說:“阿姨,我不遠千里來到大西北,是奉了愛神的旨意。看我和燕子的長相你就知道,我們兩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所以,挖墻腳的事兒我一點也不在乎,這點自信我還是有的。”說著,他把雙手塞進白大褂的口袋,嘴角上揚,半瞇著眼睛朝小燕拋了個媚眼。

他的舉動惹得在場的人都笑了起來。大家一致認為,良子在大西北混了一段時間后,把孔孟之鄉的溫文爾雅全都拋在了腦后。

春運開始前,小燕她們就接到通知,原則上不允許員工春節期間請假,實在要請假的,必須提前一周向主管部門告知,以便及時抽調人手。春運期間的工資按平日的兩倍計算。

小燕打電話給家里說明了她不想回來的意愿,同時征求存生兩口子的意見。秀榮在電話那頭告訴小燕:“假不好請就在蘭州過年去。只要你啥都好著,我們也不牽心。再說,來來回回都得花錢,路上折騰下的錢都夠你買幾件好衣裳穿了。而今你們出租房里又有暖氣,雪兒也不回去,你們兩個正好是個伴兒。你把你自己顧及好,我們都好著呢,就是你奶奶……”

秀榮剛準備把王家奶奶的情況說給小燕,存生連忙接過電話,給秀榮遞了個眼神。他叮囑小燕說:“蛋娃,不回來你就買上些好吃的在蘭州過年去。年有個啥過頭呢,也就是一兩天的熱鬧。記著到你翠花姐姐去轉一趟,人理待道上不敢忘了。開了春天氣暖和了,萬一你姐姐上來找不下活干,還得麻煩你翠花姐姐兩口子。外頭有個親戚照應,我們都能放心些。你奶奶還是老樣子,過完年你有時間了就回來轉一圈。到時候再說到時候的話。”

眼見著快過年了,小燕還沒有回來,王家奶奶又心心念念地想起小燕來。當她得知小燕今年過年回不來時,她有點失落地咕叨起來:“一年就過著一個年,這個歪慫女子還不回來,我還力狠狠地盼著人家回來過年呢。唉,女子娃的臉都朝外撇著呢!她娃不回來,說不上再還見不上我了呢!”

顏龍愣了一下,連忙“呸呸呸”地吐了三下口水,接著對王家奶奶說道:“奶奶,你又說胡話呢!你好好的,咋就見不上了?”

王家奶奶一臉茫然地看著顏龍,她似乎沒聽清顏龍說的話。其實,她早都盼著過年了,盼著正月里走親戚,她的娘家人能來把她看望一回。

如今,通往王家奶奶娘家的那條路已經被拓寬了,小汽車都能直達門口。她兩個兄弟的后輩兒孫個個都有出息,不管是做生意還是上班,如今他們都成了不種莊稼的城里人。

王家奶奶年輕的時候,由于河道里山高路遠,加上交通不便,她的幾個侄子侄女只要路過白家洼,都會來家里住一宿。現在,不逢著過年,王家奶奶連娘家人的面都見不上。她想娘家人的時候就禁不住把他們掛在嘴邊,一邊想念一邊埋怨:“都是些白眼狼!以前我頂當的時候,一見跟集磨面,把牛騾拉上就到我們家里來了。那個時候糧食吃緊的,即便沒有好茶飯,我也沒有把我娘家人虧欠下,白面寬展了還給搟一案板長面,生怕在娘家人跟前落下話把。這他媽的!我頂當時還能出個門,而今不得動彈了,人家都趁著過日子,沒有一個人來把我看一回。這些歪慫,良心都叫狗吃了!我活著的時候不來,等我把眼睛閉上了,你們號的聲音再大我都不稀罕。”

顏龍把王家奶奶想念娘家人的這些話傳給了存生兩口子。存生嘆了一口氣說道:“說實話呢,你奶奶真沒把她的娘家人虧欠下。咱們剛另家那會兒,日子爛腸的,吃了上頓不知道下頓到哪兒尋去呢。薛馮里路道不好,進個城得走兩天,她的那些侄兒動不動就到咱們歇腳來了。來了就得吃喝,你奶奶也憨厚,想法子借都要讓娘家人吃飽呢。她的那些娘家人也都愛到咱們家里來。”

燕燕對此仍有些印象,她接著話茬說:“我都有印象呢!只要上塬磨面,我存娃表叔就要到咱們家里來浪一回呢。”

揉搓手指的秀榮冷不丁地說道:“個家的兒子和孫子都忙的沒時間,十天半個月都不來把她看一回,還說侄兒子呢!而今的人都認著一門子親,說起來都離了八丈遠。沒個啥事情,誰還專門來把她看一回呢。唉,話說回來,女人家就活了個娘家人的勢,人越老就越想娘家人了。誰來把她看一回呢?姊妹們歿的就剩下她和安口的那個姨娘了,好些年都沒來往了,死活都不知道。兩個兄弟和她一樣作難,出個遠門還要人陪上。年輕人都忙著過日子,誰還記得他娘呢!”

存生挺起胸腔吸了一口氣,又深深地呼了一口長氣,隨后說道:“唉,人都是這,走一個老人疏一門子親。你看寨河姨夫和姨娘沒歿的時候,他奶奶一到正月里就喊叫我趕緊去看一趟。人一歿,三年一過啥氣息都沒有了。安口姨娘離得遠,走動得也少,早都撂背了。他們那一輩的老親戚都走的沒幾個了。”

秀榮順口說道:“不來還好!一年正月里親戚多的,把我伺候得忙唄的。進了你們王家門幾十年,就沒有哪一年正月里是消消停停的。我都破煩得兮兮了。死老婆子還盼著過年呢。”

顏龍覺得秀榮說的話很是不中聽,還沒等存生說話他就開口說道:“親戚多了才有個過年的樣子呀!就像正月里浪外家,不光是我們三個,還有我娘娘家那三個,都愛去我外奶家浪門子。晚上沒地方睡,寧可夾扁到炕垴角落里都不想回家。我感覺到我外奶家浪了才算把年過了。我外奶家親戚比咱們還多,一到正月里,我外奶和我舅母都忙得伺候親戚呢。”

燕燕眼珠子一轉,接著顏龍的話茬,笑呵呵地說:“雖說都是伺候親戚,外奶和舅母的心思肯定不一樣。外奶肯定喜歡伺候她的娘家人和女兒女婿,舅母也肯定喜歡伺候她的娘家人。雖然碎舅母憨厚,對咱們也好,但是人家愛人家的娘家親戚肯定勝過愛舅舅這邊的親戚。幸虧歲舅母的娘家和咱們還是親戚,不然的話,我估計咱們浪的時間一長,人家也嫌破煩呢!”燕燕轉過頭,故意問秀榮,“媽,你說,是不是這個理?”

秀榮翻著眼皮白了一眼燕燕,隨即笑著嗔怪道:“是你大個頭!你一下說的生分的,不管是誰的娘家人,親戚上門了總不能連一頓飯都不給做。你們到我娘家浪門子,總沒有叫你們餓著肚子回來吧!你碎舅母雖然是個日馬欻人,但是憨厚的很,陪我們打上一晚上麻將,第二天早上,我和你娘娘還睡得扯呼呢,人家已經起來把饸饹面壓好了。這就夠意思的很了!你們兩個狗慫故意給我亮話呢,是嫌我沒把你奶奶的娘家人伺候好,還是啥意思?你說句公道話,我這個兒媳婦到底當得咋樣?”秀榮轉頭厲聲地質問存生。

存生趕緊伸出手指分別指向燕燕和顏龍,笑嗔道:“我把你兩個禍事頭!看著我安穩了幾天,也沒挨批斗,你們兩個屁眼癢了嗎?”

燕燕和顏龍抿著嘴對視了一眼。燕燕忽然捂著肚子說:“我肚子疼的想上廁所了,你去嗎?我請你上一個!”說罷便溜之大吉。

顏龍不假思索地懟道:“滾!”說話間,前腳已經邁出了門檻。

存生抿了一口的茶,賠著笑臉把杯子遞給秀榮,說:“這茶喝上美得很!趕緊趁熱喝幾口。咱們不能跟上娃娃伙較量。滿架塬誰不知道,賣菜的老王老婆頗實能干。你那潑婦勁一上來就沒有幾個人能招架得住。”

秀榮撇著嘴“唉”了一聲,不等她張口說話,存生把話鋒一轉,笑嘻嘻地說:“嘆啥氣呢,聽我把話說完。說句掏心窩子的話,咱們他奶奶和熊家渠他外爺和他外奶比起來,過得算是好的。你雖然嘴上不饒人,把老人沒有虧待下,這一點上,不管親戚還是家門,包括老大家,誰都不敢放個臭屁出來。我心里有數就行了,總不能見天天掛在嘴上說么。給!抽個煙,新上市的這個蘭州煙抽上美得很!”存生邊說著,掏出一根煙遞給秀榮。

秀榮接過煙,笑著嗔怪存生:“唉,你求本事沒有,光知道和稀泥墁光墻。”

正如人們預想的那樣,大年三十中午,天空中飄起了零星的雪,雪花隨著清冷的風在空中盤旋打轉,然后慢悠悠地落在院子里。雪越下越大,到了晚間的時候,院子里已經鋪上了一層齊腳面高的雪花被。

存生和顏龍掃完院子又出去清掃大門外,掃帚劃過水泥地,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刮擦聲。顏龍戴著存生賣菜時戴的那頂軍用棉帽,兩邊的帽檐隨著身體的起伏上下擺動著,黑色的綁帶也隨著搖晃起來。

按照存生家的慣例,三十晚上的年夜飯照舊是剛出鍋的肉骨頭。鍋底的火從早到晚都沒有熄滅過,白色的熱氣不住地順著鍋過竄出來,廚房里仍然冷得滴水結冰,閑置的抹布一會兒功夫就被凍住了,像一塊硬邦邦的鐵皮。小鍋里溫了一鍋熱水,專門用來淘洗菜和抹布。

燕燕站在案板前,揮舞著手里的兩把菜刀,“當當當”地剁著餃子餡兒。剛裝好餃子餡,她就一屁股坐在灶火仡佬里烤起過來,屁股還沒坐穩當,秀榮又催促她趕緊切蒜苗,切完蒜苗再搗蒜。她要把正月里做飯用的蔥、蒜、姜等等這些料頭都提前準備好,這樣的話,家里來了親戚做飯就簡單快捷了。

吃罷年夜飯,燕燕負責刷碗,秀榮又忙不迭地準備起晚上的喝酒菜。

在灣里住的時候,拜年的那幫人到他們家都快十二點了。今年搬到了塬上,外加上有幾家去了城里過年,秀榮估計今年應該比往年早到。

和往年一樣,存柱先來到王家奶奶身邊坐了一會兒,然后弟兄兩個一起相跟著去了老十家。隨著大鼻子王老五的去世,王家門戶里的老人只剩下五奶奶和王家奶奶了。和存生同輩的這些弟兄們在兩個老人家里熱鬧一番后,也會相約著去門戶里年邁的幾個老大哥家里敘敘舊、喝喝酒。

顏龍他們這一輩正是王家門戶里的中堅力量,隊伍龐大人數也多,后面還跟著一群愛趁熱鬧的小孩子。在福祥和吉祥的帶領下,他們喝得熱火朝天。每進到一戶,鞭炮聲和嬉鬧聲就在院子里此起彼伏。

秀榮把廚房里全部準備停當,才顧得上換洗自己的衣服。在她看來,大年三十是個辭舊迎新的關鍵點,不能把前一年的臟衣服拖到第二年去清洗。存生和顏龍走后,她就和燕燕兩個圍在爐火旁邊,一個洗一個淘。臟衣服在她們不斷地淘洗下變得干凈光鮮,整整齊齊地掛在院子里的繃繩上。

看著八仙桌上潔凈如新的茶杯和酒杯,茶幾上也滿滿當當地擺著各色瓜子和馃子,秀榮終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這一年的活總算干完了。心頭沒有了掛礙,她這才想起穿自己的新衣服。干活時感覺不到手指疼痛,等一閑坐下來,幾個手指的皴裂處像被針扎一樣疼痛難耐,她又讓燕燕拿來了棒棒油,在手上涂抹了厚厚的一層后,她一邊揉搓手一邊靠近明火炙烤起來。

春節晚會已經開始,她們娘倆故意調高了電視聲音,生怕嗑瓜子的聲音蓋過了電視上喜氣洋洋的歡笑聲。每年的三十晚上,男人們走莊串戶、喝酒吃肉,女人們除了搞好后勤,最大的樂趣就是守著電視看一場熱鬧紛呈的春節晚會。

秀榮和燕燕一杯接一杯地吸溜著存生的淡茶。秀榮笑著打趣起來:“人的毛病好慣的很,忙時不覺得口渴,這會兒越喝越渴,越渴越想喝,真的像把肉吃多了一樣。好廚子一把鹽,啃骨頭吃肉時還覺得鹽味剛剛合適。吃到肚子里的肉這會子開始消化了,把人干渴得光想喝水。”說起喝水,秀榮不禁想起了王家奶奶,她又給燕燕安頓,“你去看一回你奶奶去,我估計也沒有吃你嫂子端上來的餃子,沒吃就端回去,再給倒點熱水放到炕頭上。我約莫著拜年的人都快來了,你爸爸他們這一幫子沒個去處,在你五奶奶家鬧騰一陣就過咱們來了。你看老婆子熬不住了,就給把衣服脫了讓早早睡去。”

燕燕答應著起身,眼睛還盯著電視看了一會兒,隨手抓了一把瓜子就出了門。

王家奶奶穿著那件過年才舍得上身的紅色綢緞大襟子衣服,微閉著雙眼依偎在身后的被窩上,炕頭邊還放著孫子媳婦端上來的餃子。看樣子,王家奶奶連一個餃子都沒有吃。

燕燕和顏龍吃罷飯就去存柱家轉了一圈。聽說他們吃的肉骨頭和炒菜饃饃,存柱媳婦又專門煮了幾個餃子,讓兩個兒媳婦端上來給王家奶奶吃。

自從熊家老婆回家后,王家奶奶的飯量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早上沖一杯她最愛喝的奶粉都喝不完,端過去的飯菜基本上都原封不動地端了回來。

存柱兩口子知道后也深感不安,存柱媳婦會隔三差五地做點王家奶奶生平喜歡吃的軟和飯,像哄小孩子那樣,哄著讓她多少吃幾口。吃上三兩口后,王家奶奶只管抬起眼皮撇一眼盤子里的飯菜,然后無力地擺擺手。

臘月二十九這天,勝利和順利都把門面關了回來過年。晚間的時候,王家奶奶的房間圍滿了后輩兒孫,殷切地問她哪里不舒服,想吃點啥。她只管擺著手,輕聲地說:“哪達都不疼,我好著呢,你們快忙你們的去。我就是困得很,一下兩下死不了,能把年過了。”

王家奶奶的話把地上的人都逗笑了。順利趴在她耳畔大聲說:“奶奶,大過年的,你可不敢給咱們拌老風箱噢!你看外頭天寒地凍的,你躺到棺材里把我們就凍瓜了。”

屋子里的人都笑了。雖然順利只是一句開玩笑的話,但是卻說出了大家不敢道明的心聲。

王家奶奶木訥地看著滿地的兒孫,面無表情地擺了擺手說:“唉,趁著你們都閑,死了倒好了,死不下么!”

燕燕輕輕地打開房門走到炕邊,王家奶奶正半瞇著眼睛似睡非睡,半張著的嘴巴和鼻孔里流動著同一股氣流。因為呼吸短促,她的胸腔也急促地起伏著,鼻孔和嘴巴里的氣息轉瞬即逝,微弱得像游絲一樣。燕燕靜靜地站在她旁邊,下意識地模仿起王家奶奶的呼吸節湊,不一會兒,她就感到胸腔憋悶得慌,連忙呼吸了口長氣才好些。隨后,她又仔細地端詳起王家奶奶的臉龐,只見她泛青的嘴唇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干痂,嘴角兩邊的褶皺深的像剛翻耕過的犁溝。兩鬢間也布滿了大小不等的黑褐色斑塊,臉頰上的皮膚像是一層皺皺巴巴的薄膜。她的手臂自然地擱置在被窩上,干瘦的手背上滿是暴露在外的青筋,手指關節偶爾會條件反射般動彈一兩下。

燕燕凝視著王家奶奶,心頭略過一股難以名狀的悲戚感。眼前這個呼吸微弱、滿頭銀發的奶奶還是那個愛嘮叨、動不動就往人臉上吐口水、罵人時唾沫星子亂濺的那個奶奶嗎?是,又好像不是。眼前的這個奶奶隨時都有撒手人寰的可能,而心里的那個奶奶卻永遠鮮活清晰。

燕燕沒有喚醒王家奶奶,她悄悄地端了一杯水放在炕頭,又悄悄地端走了放在炕頭的餃子。

除夕下午吃罷飯,存生給玉蘭家打個電話,相互問候的同時,他也把王家奶奶的情況模棱兩可地告知了玉蘭。

掛斷電話后,玉蘭心急如焚,從存生的語氣里,她感覺到王家奶奶的身體狀況不只是飯量減少那么簡單,她知道他是怕她心下不安才會避重就輕地說。于是,心神不寧的玉蘭便把責任都歸咎在了老伴身上,她一口一個“老鬼”地叫著,埋怨他在關鍵時候得了疝氣這個病,埋怨他早不動手術、晚不動手術,偏偏在這個關鍵節點上動手術。與此同時,她又后悔不迭起來,家里發生的一連串事故讓她無暇顧及垂垂老矣的母親,回想起最近老是夢見王家奶奶扶著路邊的一棵大樹,好像在等什么人,嘴里不停地說著埋怨人的話,她湊在跟前跟她搭話時,她又偏過頭不搭理她。玉蘭越想心里越急得慌,恨不得立馬搭個班車回到王家奶奶身邊盡幾天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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