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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意外的收獲(1)

  • 白癡(超值金版)
  • (俄)陀思妥耶夫斯基
  • 5252字
  • 2014-03-14 09:52:06

伊凡·費道洛維奇·葉潘欽將軍站在自己的書房中央,十分好奇地看著走進來的公爵,甚至還向前走了兩步。公爵走到他跟前,作了自我介紹。

“好,”將軍答道,“我能為您做些什么呢?”

“我沒有什么急于要辦的事,我的目的不過是跟您見見面,認識認識。我并不想來打擾您,因為我不知道您何時會客,也不知道您的其他安排……但是,我剛下火車……從瑞士來……”

將軍本想微微一笑,但是想了想,欲笑又止。后來又想了想,先是瞇起眼睛,從頭到腳把客人打量了一遍,接著又指著椅子匆匆給他讓座,他本人則稍稍斜過身子,先坐了下來,然后又不耐煩地向公爵轉過身去,等候他有什么話要說。加納則站在書房一角的書桌旁整理文件。

“一般說,我用來跟人家見見面,認識認識的時間是不多的,”將軍說,“但是,因為您此來當然另有目的,那么……”

“我早料到了,”公爵打斷他的話道,“您一定會認為,我這次來訪具有某種特殊的目的。但是,我向上帝起誓,除了有幸認識一下閣下外,我毫無個人目的。”

“當然,我也感到十分榮幸,但是人生在世,畢竟不會全是消閑解悶,有時候,您知道,也難免有些事情……話又說回來,直到現在我還沒有看到我們之間有什么共同之點……”

“沒有相同的地方,這是無可爭議的。因為,即使我是梅什金公爵,尊夫人又與我同族,這自然也算不上什么親戚,對此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不過話又說回來,我前來拜訪的理由也僅在于此。我離開俄國差不多四年多了吧,我是怎么出國的,我幾乎精神失常。當時我什么也不知道,現在就更不用說了。我需要找些好人來幫幫我的忙,甚至還有件事,但是我不知道向誰請教。還在柏林的時候,我就想:‘既然差不多是親戚,那就從他們開始吧,也許我們會彼此有用的,他們對我有用,我對他們也有用……如果他們是好人的話。’可是我聽說,你們都是好人。”

“非常感謝,”將軍很驚奇,“請問,您現在打算住在哪里啊?”

“我還沒有住的地方。”

“這么說,您一下火車就到我這來了?還……帶著行李?”

“我的行李就是一小包換洗衣服,除此以外就沒有別的了,我總是隨身帶著它。即使到晚上,住旅館也來得及。”

“那么說,您還打算住旅館?”

“噢,是的,那當然。”

“聽您的口氣,我還以為您是直接來投靠我們的呢。”

“這也是可能的,但是,除非您邀請我。不過說實話,即使您邀請我,我也不會住下來,并不是因為什么,就這樣……天生這性格。”

“嗯,這么說,偏巧我沒有邀請您,也不想邀請您。還有件事,公爵,請允許我把丑話說在頭里:因為我剛才已經交代清楚了,關于我們之間的親戚關系,請您不要提,這是不可能的……雖然,自然嘍,我感到不勝榮幸……因此……”

“因此,就該站起身來告辭?”公爵微微欠起身子,雖然他的處境顯然很窘,但他似乎還是愉快地開懷大笑起來,“瞧,將軍,我敢向上帝起誓,雖然我對這里的風俗實際上一無所知,也不知道這里的人是怎么生活的,可是我早就料到,我們的事一定會發生現在這樣的結局的。沒什么,也許,這樣倒好……過去,不是也沒給我回信嘛……好吧,打攪了,請多包涵。”

這一刻,公爵的目光十分和藹可親,他的微笑也毫無半點隱蔽的不快,這倒使將軍頗感意外,他突然站住,忽然換了副眼光,看了看自己的客人,他的眼神的整個變化全發生在一剎那。

“聽我說,公爵,”他幾乎完全換了一副腔調說道,“要知道,你我素昧平生,不過,麗薩魏達·普羅科菲耶夫那也許想見見自己的本家……如果您愿意,而且又有時間的話,請稍候。”

“噢,我有的是時間,我的時間完全歸我自己支配,于是公爵立刻把自己那頂軟軟的圓檐禮帽放回桌子上。不瞞您說,我早就估計到,也許麗薩魏達·普羅科菲耶夫那會記起來,我曾經給她寫過一封信。剛才,我在外邊等候的時候,貴府的仆人也曾懷疑過,我這次到府上是來告窮的;我看出了這一點,府上對此大概有嚴厲的訓令;但是,說真格的,我并不是為了這個才來的,真的,我只是為了跟大家聚聚。我只是有點擔心,我打擾你們了,為此心里很不安。”

“原來真的只是這樣啊,”將軍帶著很輕松愉悅的微笑說,“公爵,如果您真的和您給我的感覺一樣,那么我想,我也許特別愿意和您認識。但是有一點您要原諒,您也要知道,因為我不是一個閑著的人,我每天都徘徊在批閱、簽署什么文件,接著要去見公爵大人,然后去辦公事之間,所以,雖然我也愿意去認識更多的人……尤其是好人,也就是您……但是……其實說實話,我真的是現在才信您,您有很好的教養,很好的家教……公爵,您現在有多大了?”

“二十六歲。”

“嘿,您看起來年輕多啦。”

“是啊,大家都說我的臉長得比較年輕,至于我,也不會影響您的生活的,我會懂得,也知道我該怎么做了,因為我這個人本身也不喜歡影響到別人……還有一點我認為,從我們的外表等方面看,我們在很多地方都不一樣,所以,我們也應該沒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但是,您知道嗎?我有時自己也不相信,我下面說的這種想法。有時候人們常常憑著自己的感覺認為是這樣的,在表面上也看不到相似的地方,但是實際上了解會有很多……這也是由人們的性格所決定的吧,所以人們在見一面后就彼此分出個高低,在腦子形成概念,便找不到一樣的地方了……只不過現在,我可能已經讓將軍感覺到反感了吧?您似乎……”

“我有兩個問題想問您:您現在總該有些錢財之類的吧?還有一點是,您回國后想從事什么樣的事業啊?請您原諒我如此魯莽地問……”

“哪里的話,對于您提出的問題我表示理解和尊重。現在為止我沒有一點財產,暫時也沒有什么工作,但是早晚都會有的。現在我所用的錢都是施涅臺爾給我的,他是我的教授,在瑞士時我的學習和治病都是他幫助我的,他所給我的正好是我回來的路費,所以,可以說,我現在手里還剩下幾個戈比。我也確實有一件事情做,但我需要意見和注意,事情是……”

“那您現在能告訴我,您準備靠什么生活,您現在有什么打算嗎?”將軍打斷了公爵的話。

“就是隨便干點什么都行。”

“哦,您還真是個哲學家。但是……您知道自己有什么能力和天賦嗎?就算是只能混口飯的本事也行。請原諒我又……”

“哦,沒關系的。我想,沒有,我想我既沒什么能力也沒有什么天賦。甚至我什么都沒有,因為我得的這個怪病,從沒有受到過正規的教育。要說能否混口飯,那么我認為……”

將軍再一次打斷他的話,接著又開始詢問,公爵就又一次地把自己說過好多遍的事情講了一遍。原來將軍知道已經過世的帕夫利謝夫,而且兩個人還認識。公爵自己也無法解釋帕夫利謝夫這么關注他的學業。或許,就只不過是靠他去世的父親的舊交情而已,公爵父母親去世時他還是個小孩子,一直生活在農村,因為他的病適宜在農村呼吸新鮮的空氣,帕夫利謝夫就把他交給幾個年老的女地主照顧,都是帕夫利謝夫的親戚,然后開始為他請來女教師在家里教他知識,后來又改為男教師。雖然公爵什么都記得,但是他也說了,他所做的解釋幾乎沒有令人滿意的時候,因為有些事情他自己也不明白。他的那個怪病,經常會發作,這個病也幾乎把這個小伙子變成了白癡(公爵說的兩個字就是“白癡”)。后來,帕夫利謝夫在柏林見了施耐德教授。這個瑞士的醫生專治公爵的這種怪病,還有一個比較完善的醫療機關在瑞士瓦利斯州。他用自己的方式來進行治療,比如:用冷水和體操。這樣又可以治療癡呆,也可以治療癲癇,在治療的同時,他還對病人展開簡單的教育,非常注重他們在精神上的情況。其實在五年前的時候帕夫利謝夫就讓公爵去瑞士找他,然后在兩年前自己就去世了,帕夫利謝夫去世得很突然,也沒有做出很細致的安排。施涅臺爾把公爵留在身邊,醫治了大約兩年。盡管他沒有把公爵的病治好,但是的確給公爵提供了許多幫助,只是最后,也是因為公爵自己的想法,然后又有一個新的狀況,于是才讓公爵回到俄羅斯的。

將軍感覺到很好奇。

“您現在在俄羅斯一點親人也沒有嗎?一個也沒有嗎?”他問。

“嗯,至少現在一個也沒有。不過我希望……再者說,我也曾收到一封信……”

“但是,”將軍沒有繼續聽有關信的事便打斷說,“至少您總該學過什么吧?那您的病不阻礙您做什么吧?例如說,就在什么機關做點簡單的事?”

“嗯,應該是不阻礙的,您說到工作,我現在很希望有點事情做,因為我現在也想知道我還能干些什么,我在瑞士的四年里雖然不怎么正規,但是我卻沒有停止過學習,而是根據教授很特別的一套體系采取的方式,在這個時候我也看了不少的俄文書。”

“俄文書?那照您這么說,您是識字的,那您可以正確地書寫文字嗎?”

“嗯,這個是完全可以的,我相信我還是有這個能力的。”

“太好了,那您的字體怎么樣?好看嗎?”

“我的字寫得很好看,我也相信我在寫字這方面很有能力,簡直就可以和書法家相媲美。請給我紙筆,我現在就寫寫字給您看看。”公爵很熱情地說。

“那您請這邊來,我想這個是很有必要的……我特別欣賞您這種熱情的做人態度,真的,公爵,您看起來特別可愛。”

“天啊,您這兒的書寫用具這么好,這么多的鉛筆和鵝毛筆,而且這個厚紙質量還這么優質……這個書房是多么好啊!我知道您墻上的這張風景畫,這個是瑞士的風景。我想這張畫應該是畫家寫生時所畫的,我還相信我見過這畫的地方,這應該是在烏里州……”

“您說的很有可能,雖然這畫是我在這里買的。加納,請給公爵拿張紙。這是鵝毛筆和紙,請到這張小桌邊來。”然后將軍又轉過來問加納,“這個是什么。”然后他把一張大尺寸的照片從公文包里拿了出來并給了將軍,“啊,這是塔拉婭·費利波夫娜!這個真的是她親自給您的嗎?是親自嗎?”他特別開心,而且特別開心地問加納。

“剛才是我去慶賀她時給我的,我也早就請求她了。但我不知道這個是不是她對我的一種暗示呢,因為我什么都沒拿就去了,在這樣特別的日子卻沒有什么禮物。”加納一邊補充說著,一邊不好意思地笑著。

“您這就說錯了,”將軍特別有把握地把他的話打斷了,“這個是真的,您的這個想法很奇怪!她不會暗示您的……而且以我的了解她也不是貪圖錢財的人。再說了,那您得送什么東西給她呢?這照片可是得在幾千盧布以上啊!難道您也送照片回贈嗎?對了,我就是問一下,她還沒有要過您的照片嗎?”

“嗯,她還真沒有要過,或許永遠也不會要了。伊凡·費道洛維奇將軍,您應該記得今晚上有晚會吧?您可是他特別邀請的賓客。”

“晚會,我當然記得啊,而且這不用說我是一定會去的。這是她二十五歲的生日!嗯……您知道嗎?好吧,加納,我就和您說實話吧,您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她已經答應我和阿法納西·伊萬諾維奇,在今天晚上,她也會作出最后的決定,同意還是不同意!”

加納聽了之后特別著急,甚至臉都變得發白了。“她真的是這么說的嗎?”他不太相信地問著,聲音也有些顫抖了。

“她在之前就說過這話,是我倆逼她講出來的,但是請求我倆在事前不能告訴您。”

加納被將軍仔細地打量著,但是他那窘迫的神態很明顯不被將軍所喜歡。

“伊凡·費道洛維奇將軍,您應該知道的吧,”加納有點忐忑地說,“在今晚她作出決定之前,她給了我充分抉擇的自由,就算她作完了決定,我還是有我發言的權利……”

“或許……或許……您……”突然間,將軍變得驚恐萬分。

“我并不想做什么事情。”

“算了吧,說實話,您想把我們怎么樣?”

“我真的沒有拒絕她。或許可能,是我表達得不清楚……”

“您沒有拒絕!”將軍幾近煩躁地說,他甚至不想隱藏起自己的這種煩躁。“兄弟,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您拒絕不拒絕了,而應該是您非常愿意和愉悅地無條件地接受她所作出的決定……您現在家里狀況怎么樣了?”

“這關我家里什么事啊?我家里怎么啦?我家里所有的事情都是由我決定的。只是我的父親還是和以前一樣總做愚蠢的事情,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現在已經變了個人。在家里我也不怎么和他講話,但是我必須把他管得嚴嚴的,說句實話,如果不是因為我的母親,我一定會把他趕出家門。母親有時候也總哭哭鬧鬧的,妹妹也總是發小姐脾氣,但是最后我也直接告訴他們了,我的命運是靠我自己主宰的,在家里的事他們也得聽我的決定……至少這些我已經當著我母親的面對我的家人都說明白了。”

“但是,兄弟,我現在還是不明白,”將軍滿懷心事地聳起肩,并稍稍伸開他的雙手說,“還記得尼納·亞歷山大洛夫納不久前什么時候來過嗎?那時候她連聲哀嘆。我問道:‘您這是發生什么事啦?’在他們眼里覺得這似乎是對名譽有影響的。但我想知道,這里什么會損害名譽呢?難熬還會來指責納斯塔西婭·費利帕夫那嗎?會到處說她的不是嗎?還是說因為她以前和托茨基在一起?但是這個也沒有什么說的啊,也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特別是在特定的場合更是這樣!她當時就說:‘還不是因為您不允許她到您的女兒那兒去嗎?’唉!看她,尼納·亞歷山大洛夫納呀!您怎么這點也看不出來,怎么這點也不懂呢……”

“那是因為自己的位置在哪兒呢?”加納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么提示將軍說,“我想她心里是懂得的。您千萬別生氣啊,但是我當時也把她罵了一頓,告訴他別總管別人的事情,現在我家里還是原來的樣子,沒有作出最后的決定,可是暴風雨卻要來臨了。如果今天一定要作出決定的話,那么,一切都會明白的。”

公爵坐在小桌那兒書寫自己的書法,在不經意間聽到了將軍的所有談話。他書寫完之后走到將軍面前,把自己寫好了的紙拿給將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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