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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節 工作—生活關系的概念與維度

如前文所述,工作—生活關系包含兩個方面的狀態:一是“平衡”,二是“沖突”(不平衡)。在學術研究和政策實踐上,“工作—生活平衡”“工作—生活沖突”通常都會被作為相對的概念出現,本書以“工作—生活關系”來統稱二者。盡管如此,“工作—生活平衡”是一個更常被用到的概念,因為其不僅指一種關系狀態,也包含一種社會規范的價值取向,即相關政策和組織策略應幫助人們追求工作需要和生活需要之間的平衡。

從字面意義上來看,人們并不難理解“工作—生活平衡”所要表達的含義,然而具體到學術研究中,“工作—生活平衡”并不是一個容易界定的概念。對“工作—生活平衡”概念的界定首先需要根植于“工作—家庭沖突”或“工作—生活沖突”的現實。傳統工業社會的穩定性在一定程度上是建立在勞動力市場的性別分工的基礎上的:男性養家者作為標準工人的形象在勞動力市場承擔有償工作,女性作為家庭照顧者主要承擔照顧兒童、老人以及做家務等無薪酬的勞動。因此,傳統社會保障制度也主要覆蓋與這種分工模式密切相關的傳統社會風險。隨著社會和人口結構的變化,女性大量進入勞動力市場,改變了傳統的家庭分工模式;同時全球化競爭導致工作壓力加大,人們在有薪的工作和無薪的家庭照顧責任之間的矛盾日益凸顯,形成了一種新的社會風險,即“工作—家庭沖突”(work-family conflict)(Bellavia et al., 2005)。格林豪斯和貝特爾(1985)將“工作—家庭沖突”定義為“一種角色間的沖突,在這種角色沖突下,來自工作和家庭領域的角色壓力在某些方面是互不相容的,即參與其中一種角色使得參與另一角色變得更困難了”。進一步地,他們指出工作—家庭沖突包括三種形式:①基于時間的沖突(time-based conflict),指的是不同領域對個人時間的競爭,人們在工作上(或家庭)花費時間的增多必然導致花費在家庭(或工作)上的時間減少;②基于壓力的沖突(strain-based conflict),人們在承擔某一社會角色時所產生的壓力會溢出到另一個生活領域,不同角色產生的壓力難以兼容;③基于行為的沖突(behavior-based conflict),工作需要客觀公平的行為,而家庭則要求情感反應豐富的行為,如果人們不能調整自己的行為模式以適應不同的角色期望,就會導致角色沖突。

基于這一個概念,工作—家庭沖突可能在兩個方向都會發生,即既存在工作對家庭的干擾(work-to-family conflict),也存在家庭對工作的干擾(family-to-work conflict)。從相關研究的歷史發展來看,早期的研究者通常將二者分開來進行研究,并且主要側重于探討工作對家庭生活的影響(Crouter, 1984; Marshall, 1992)。后來的研究者逐漸意識到工作—家庭沖突的雙向性,相關模型也都對工作—家庭沖突和家庭—工作沖突給予了同等的重視(Adams et al., 1996; Frone et al., 1994; Parasuraman et al., 1996)。近些年對以上兩種沖突類型的研究清楚表明了二者分別與特定工作相關和家庭相關的影響因素與后果密切聯系(Frone et al., 1997)。

工作—生活平衡在很大程度上是一個比喻(Guest, 2002; Lewis et al., 2007)。與工作—生活關系相關的比喻的措辭,主要取決于社會發展過程中人們認識的轉變。劉易斯等(2007)指出,以工作—生活平衡為對象的研究,通常都反映了對社會、經濟和職場發展的關注隨著社會發展的新趨勢而轉變。早在20世紀60年代,隨著越來越多的女性進入職場,工作—生活研究的關注點是“職場母親”和雙職工家庭;而到20世紀80年代,隨著工作環境的變化,職場壓力和職業倦怠成為工作—家庭(work-family balance)研究的主要關注點;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工作—生活平衡(work-life balance)取代“工作—家庭”和“家庭友好型政策”成為關注點。這反映了研究者們已經從僅關注職場母親或有子女的勞動者擴展到了關注包括沒有子女的男女,或有其他照顧責任的勞動者,甚至沒有明確的家庭照顧責任的勞動者在內的群體。

當然,隨著研究內容的拓展,學者們也逐漸認識到了人們在生活中往往承擔多個角色,如學習角色、休閑角色、宗教角色和社區角色等。這意味著與工作相對的另一方可能不僅僅是家庭,而是更寬泛的個人生活領域。因此,越來越多的研究者采用“工作—生活沖突”(work-life conflict)的說法,來表達人們在有償工作和包括照顧家庭在內的廣義的個人生活(非工作領域,non-work)之間的沖突。從這個角度來看,“工作—生活平衡/沖突”的措辭方法將促使研究者將個人和家庭的休閑、學習、宗教和社區活動等考慮在內,使研究者能更好地評價人們在非工作領域的需求;同時,也有助于將尚沒有成立家庭或不需要撫養子女的勞動者也納入考察范圍,雖然對于這部分群體來說,照顧家庭的任務并不像有子女的夫妻那么重,但獲得充分的休息和享受生活的機會也是非常重要的。在實際研究中,研究者很少會將工作—家庭和工作—生活這兩對關系嚴格區分開,具體如何使用往往是根據研究的重點來確定的。本書也沿用這一做法,除非特別強調,否則兩個概念是通用的。

此外也有不少研究者發現,工作和個人生活之間既可能相互沖突,在有些情況下也可能互相產生積極影響(Greenhaus et al., 2006; Wayne et al.,2007)。卡爾森等(2006)將這種“人們在承擔一個角色過程中獲得的資源和經歷改善了其在另一個角色中的表現和生活質量”的現象稱為“工作—生活改進”(work-family enrichment)或“工作—生活助益”(work-family facilitation)(Wayne et al., 2007)。格林豪斯和鮑威爾(2006)指出,工作—生活改進有三個方面的效果:①累加效應(additive effect),即工作經歷和家庭經歷可以累加起來增強人們的幸福感;②緩沖效應(buffer effect),即工作和家庭角色能緩沖人們在其中一個角色中的壓力;③轉換效應(transfer effect),即在一個角色中的經歷能提高人們在另一個角色中的成就。與工作—生活沖突一樣,學者們普遍認為工作與生活之間的這種促進關系也是雙向的。因此,工作—生活關系就包括四個維度(見表2-1)。

表2-1 工作—生活關系的作用效果和方向

對工作—家庭或工作—生活沖突研究的基本目的,就是要通過適當的手段幫助勞動者尋求能夠同時滿足兩個領域角色要求的途徑,即達到“工作—家庭平衡”或“工作—生活平衡”(work-life balance)狀態。英國的工作基金會(The Work Foundation)對工作—生活平衡的定義是普遍被接受的,他們認為“工作—生活平衡是人們能在一定程度上掌控他們工作的時間、地點以及工作方式。當整個社會為了個人、企業和社會的共同福利而把人們擁有滿足工作和工作以外的生活需要的權利當作一種規范時,工作—生活平衡就能夠實現”(Arulappan, 2003; Byrne, 2005; Unison, 2006)。希金斯等認為,雖然研究者們提出了不同的概念,但都回避了進一步界定“工作—生活平衡”的內涵。在他們看來,工作—生活平衡包括三個方面的平衡:①時間平衡(time balance),指在工作和生活其他角色上投入同等的時間;②融入平衡(involvement balance),指在工作和生活角色上有同等水平的心理投入;③滿意度平衡(satisfaction balance),指在工作和家庭生活上有同等水平的滿意度。除此之外,也有一些學者試圖用“工作—生活整合”(work-life integration)來代替“工作—生活平衡”,因為平衡在一定程度上意味著時間和精力在工作與生活之間的平均分配,而事實上,人們并不一定是追求平均分配,而是在工作和生活上能夠獲得比較合適的時間,或者盡量消除一個領域對另一個領域的負面影響。

可見,在描述人們的工作—生活關系時,側重點的細小差異都能導致在措辭上的不同。費根(Fagan)等對與工作—生活有關的不同概念進行了總結,指出這些概念分別強調了工作—生活關系的積極影響、消極影響、中性描述以及平衡(見表2-2)。

表2-2 工作—生活關系用詞表

綜合以上對“工作—生活平衡”相關概念的分析,我們可以發現,盡管學者們在措辭上有較大差異,并且在近幾十年的研究中研究重心在不斷轉移,但在工作—生活平衡的基本內涵上學術界并沒有太大分歧:勞動者的需要是多方面的,人們有在工作和非工作領域之間獲得平衡投入的權利。同時,當前學術研究和政策實踐對工作與生活協調的重要性已有了明確的認識。運用各種手段幫助勞動者平衡工作和生活需要,促進人們的整體幸福感已經成為許多國家和地區的共識。本書將工作—生活平衡定義為:人們在投入工作與個人/家庭生活之間,在時間、精力和情感等方面所達成的一種平衡狀態,在這種狀態下,人們能夠兼顧獲取必要的生活來源或事業成就感與照顧家人和享受生活這兩個方面的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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