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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同奎爾普太太的密談中,女孩子只不過把她思想里的悲哀和苦悶,以及籠罩她家庭的愁云慘霧和爐邊床頭的暗影輕描淡寫地敘述了一下。而且,對一位不是十分熟悉她生活的人,很不容易把她的黯淡和孤單的況味適當地表達出來,她唯恐傷害了她深深依戀著的外祖父,因此便是在她心潮洶涌的當兒,也不肯暗示出使她焦慮和苦惱的主要原因。

因為,并不是沒有變化和沒有愉快友伴的單調日子,或者是那些黑暗凄涼的黃昏,漫長寂寞的夜晚,或者是缺乏弱小心靈所盼望著的種種輕松的玩樂,或者是除了軟弱和容易受折磨的精神便一無所知的童年:絞出了耐兒的眼淚。看著老人壓在一種沉重的隱憂底下,看著他那躊躇不安常常被一種可怕的恐懼所激動的情形,從他的言語神態證明他接近了瘋狂的前哨——她一天一天地注意、等待和靜聽這些事情的揭曉,感到并且知道,不管結果怎樣,他們在這個世界上是孤獨的,沒有人會來幫助、給予勸導或者照顧——這些全是造成失望和焦慮的原因,便是一個年齡較大能夠多方面尋找安慰和開心的成年人,也很難忍受得了;如今它們壓在一個年輕的小孩子頭上,如何會使她不感到沉重,何況在她的環境里,這種思想又活動個不停!

但是,在老人的眼里,耐兒仍然和先前一樣。當他從那日夜糾纏著他的幻想里擺脫出來的時候,在那一剎那里,他的小女伴仍然是同樣的笑臉,同樣誠懇的說話,同樣高興的笑聲,同樣的愛和關切,這些都已深深地滲入他的靈魂,好像一輩子也不會改變似的。于是他繼續過下去,閱讀反映她心情的書本,只管滿意于翻在他面前的一頁,從未夢想到故事是隱藏在其他篇幅里,而就自言自語地認定至少孩子是幸福的。

她一度是幸福的。她曾經歌唱著穿過朦朧的房間,踏著愉快輕巧的步子在積滿灰塵的寶物中走動,她那旺盛的青春使它們越發顯得古舊,她那愉快而高興的神情使它們越發顯得又嚴肅又冷酷。但是現在房間里變得又冷寂又陰沉了;當她離開小臥室到外面消磨愁悶的當兒,她常是和其中的無生命的住客一樣,靜靜地、一動也不動地坐在那里,連引起嚇嚇回聲(回聲由于長時的沉寂變得粗啞了)的興致都沒有了。

在其中的一間屋子里,有一個開向大街的窗戶,女孩子就坐在那里,挨過了許多許多漫長的黃昏,也常常坐到深夜,一個人沉思默想。誰也比不上守候和有所等待的人心焦;在這些時候,悲傷的幻想便紛紛涌上她的心頭。

她常在傍晚站在那里,注視著大街上來來去去,或者出現在對門房屋窗口的人,心中暗暗懷疑,那些房間是否也像她所待的地方那樣寂寞,她只看到他們向窗外探探頭,又把頭縮回去,那些人是否看到她坐在那里而感到有人做伴。其中一家的屋頂上矗立著一個彎曲的煙囪,由于看得熟了,她好像瞥見煙囪柱上長出一個丑惡面孔來,在向她皺眉,并且試著窺探她的房間;當天色轉暗把這些形象模糊了的時候,她便感到輕快,雖然當她看到有人把路燈燃起便又開始難過,因為這說明天晚了,房子里面也陰暗了。這時她便縮回頭來,環顧四周,看到每一種東西都還在本來的位置上,沒有移動過;她重新望望大街,有時竟會看到一個人背著棺材,后面有兩三個人沉默地跟著他走進一座停有死尸的房子里去——這種光景使她顫抖,也使她想起許多事來,直到最后使她記起老人改變了的面容和神情,因此引來了一大串新的恐懼和揣想。如果他快死了——如果他害了暴病,永遠不能活著回家——如果有一天晚上,他的確回家來了,同平常一樣吻她、祝福她,等她上床熟睡,或者做著愉快的夢,夢中還泛起了笑容,而他竟會自殺了,他的血慢慢地流,直流到她的臥室門口!這些思想太可怕了,簡直使她不敢仔細琢磨,于是她又向大街尋求救兵,這時行人更少了,比先前也更黑暗更沉寂了。商店很快就要打烊,燈光開始在上層的窗口亮起,因為鄰居都已睡眠了。漸漸地燈光也越來越少了,不見了,或者這里那里都在換上微弱的燈芯燭[1],讓它通夜不滅。幸而在一個不太遠的地方,還有一家收市較遲的商店,紅色的火光射到行人道上,看起來明亮而有友情。但是,不久這一家也關了門,燈光熄滅,一切都幽暗了,沉靜了,這時只有行人道上偶然響起漂泊者的腳步聲,或者是一位違背常規回來遲了的鄰居,強有力地拼命敲門,想喚醒正在睡鄉中的家人。

當黑夜消磨到更深人靜時(她很少不留到這個時候),女孩子便把窗戶關上,輕輕地摸著下樓,一面走一面想,如果樓下那些常常混在她夢里的可怕面孔有一個真的自己發出奇異的光芒,露出本來面目,擋住她的去路,她會被嚇成什么樣子。但是看到明亮的燈光和她自己臥室的熟悉的面貌,這些恐懼便消失了。在她熱誠地含著眼淚為老人祈禱、心情恢復了平靜、已往的幸福重新涌到記憶中時,她便把頭放在枕上,嗚咽地睡著了;不過在黎明到來之前,還是注意傾聽著門鈴,總是好像有人召喚似的,使她屢次從夢中驚醒。

一天夜里,就是耐麗和奎爾普太太會面后第三天,老人害了一天病,說是不出門了。聽到這個消息女孩子的眼睛發光了,但是當她看到了他那憔悴的病容時,她的高興又消沉下去了。

“兩天了,”他說,“兩個整天過去了,還沒有回信。他怎么對你講的,耐兒?”

“就是我告訴你的那些話呀,親愛的外公,一點也不錯的。”

“真的,”老人有氣無力地說,“是的。但是再對我講一遍,耐兒。我的記性太壞了。他怎么對你說來著?除了說明天或者再過一天看我,就沒有說別的話嗎?這是在他信上寫明了的。”

“沒有說別的話,”女孩子說了,“要不要明天我再去一趟,親愛的外公?很早就去。早飯以前我可以趕回家來。”

老人搖搖頭,悲傷地嘆氣,把她拉到跟前。

“沒用,我的寶貝,絕對沒有用的。但是,耐兒,如果他這會兒不管我了——如果他現在就不管我了(我現在應該靠他的幫助,補償我所損失的時間和金錢以及我心上所受的痛苦,而正因為這一切才使我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就要毀了——而且——不止這樣——還要把你毀了,我是為你冒險的。如果我們成了乞丐——!”

“這有什么要緊?”女孩子勇敢地說道,“讓我們做乞丐好了,只要讓我們幸福。”

“乞丐——還要幸福!”老人說道,“可憐的孩子!”

“親愛的外公,”小姑娘叫道,她那漲紅的面孔,顫抖的聲音,激動的姿態,都顯現出她用了很大的氣力,“我想在這種地方我已經不是孩子了;但是即便我是孩子,唔,我倒愿意我們出外乞討,到公路上或者田野里工作,賺很少的錢維持生活,也不愿意過我們現在的日子。”

“耐麗!”老人說了。

“是的,是的,也不愿意過我們現在的日子,”女孩子重復了一句,比先前更誠懇了,“如果你有發愁的事,讓我知道是為了什么,同你一道發愁;如果你一天比一天消瘦、蒼白、虛弱下去,讓我做你的保姆試著來安慰你。如果你窮了,讓我們一起窮;但是讓我跟著你,一定讓我跟著你。不要讓我看到這樣的變化而不讓我明白到底是為了什么,否則我會傷心死的。親愛的外公,讓我們明天就離開這個不幸的地方,挨門挨戶乞討著走路。”

老人用雙手把臉蒙住,藏在他臥床的枕頭底下。

“讓我們做乞丐去,”女孩子說道,一只手摟住他的脖子,“我不害怕我們不夠用;我斷定會夠用的。讓我們穿過鄉村,睡在田野的大樹底下,不再想到錢,也不再想到使你難過的任何事物,而是到了晚上就好好地睡,白天讓太陽照著、風吹著我們的面孔,一起感謝上帝!讓我們永遠不再踏進黑暗的房間或者陰沉的住宅,只是隨心所欲地要到哪兒就到哪兒;在你疲倦了以后,你就在我們能夠找到的最愉快的地方休息,由我自己出去為我們兩個人乞討。”

女孩子伏在老人的脖子上失聲地哭了;實際哭的不只她一個。

這種話不是讓旁人的耳朵聽的,這情景也不是讓旁人的眼睛看的。但是那里竟有旁人的耳朵和眼睛貪婪地注意著這一幕的進行;耳朵和眼睛不是屬于別人,而是屬于丹尼爾·奎爾普先生,在女孩第一次坐在老人身邊時他就偷偷摸摸地進來了,不去打斷——無可懷疑,是為了慎重才這樣做的——他們的談話,站在一旁,苦笑著冷眼旁觀。不過,他已經走得夠乏了,對于一個紳士來說,站立是一種不大舒服的姿態,同時矮子又是一位到處隨便慣了的人,因此不久他就看中了一張椅子,異常敏捷地跳了上去,身子靠緊后背,兩腳踏住墊子,這樣使他看起來和聽起來都不會感到吃力,而且還可以滿足他那種在任何場合都要賣弄一下的趣味,表演一些怪模怪樣和猴子般的把戲。于是他坐在上面,一條腿翹到另外一條腿上,手掌托著下巴,頭略向一邊歪著,丑惡的容貌全部表現在那副得意忘形的嘴臉上面。過了一會兒,老人偶然向那邊望望,無意地發現了他,這一驚可非同小可。

一看到這個令人愉快的人物,女孩子發出一種抑制的尖呼。在最初的驚愕中,她同老人不知道說什么才好,有點懷疑那是不是真人,不敢正眼去瞧。丹尼爾·奎爾普并不因為這樣的接待而感到張皇失措,仍然保持著原來的姿態,只是十分謙遜地點了兩三次頭。最后老人喊出了他的名字,問他是怎么來到這里的。

“從門里進來,”奎爾普說,伸著大拇指從肩上向背后指,“我還沒有小到能從鑰匙洞里穿過來。我倒愿意那樣。我特別同你有話談,私下談談——不要有人在場,鄰居。再會,小耐麗。”

耐兒看著老人,他點頭示意讓她退走,并且吻了吻她的腮幫。

“啊!”矮子說道,嘴唇咂咂作響,“多美的一吻呀——正吻在玫瑰色的部分!多了不起的一吻呀!”

聽了這種言語,耐兒更不敢多停留一會兒了。奎爾普斜著眼睛盯著她出去,在她把門關上之后,他便開始對著老人恭維起她的嬌媚來了。

“這樣一朵鮮妍嬌嫩含苞待放的小花,鄰居,”奎爾普說,抱起他的短腿,眼睛閃動個不停,“這樣一個肥肥的、玫瑰色的、叫人舒服的小耐兒!”

老人勉強笑了一下作為回答,很顯然地他在和一種極為尖銳和極端難以忍耐的感情斗爭。奎爾普是看得清楚的,但是他以磨難他為樂,不只他,只要有機會,對任何人都是如此。

“她是那么——”奎爾普說道,說得很慢,裝作對這個問題很專心,“那么小巧,玲瓏,體態端莊,好看,秀麗,又有那藍顏色的血管,透明的皮膚,小腳,迷人的風情——但是保佑你,你怎么神經緊張起來啦!怎么,鄰居,這是怎么回事?我向你發誓,”矮子繼續說,在椅子上從蹲的姿勢改成了坐的姿勢,動作進行得很慢,絕不像剛才那樣不讓一個人聽見一騰而上的敏捷——“我向你發誓,我沒想到老年人的血流得還是那么快,還是保持得那么熱。我倒以為它流得遲緩了,也變得冷了,很冷了。我敢說應該如此。鄰居,你的血一定失常了。”

“我相信是那么回事,”老人呻吟道,雙手把頭抱住,“這里在發燒,我常有一種感覺,但不敢給它定個名堂。”

矮子不再說話,只是注視著他的同伴在屋里不安定地踱來踱去,并且又立刻回到他的座上。他停在那里,頭在懷里扎了一會兒,突然又抬了起來,說道——

“一次,就是這一次,你把錢帶來了嗎?”

“沒有!”奎爾普答道。

“那么,”老人說,拼命地握緊拳頭,向上望著,“我同孩子都完結了!”

“鄰居,”奎爾普說道,嚴厲地望了他一眼,為了吸引他那不集中的注意力,還拍了兩三次桌子,“讓我同你弄明白,更公道地賭一次,不能讓你把牌統統拿起,只讓我看到牌背面呀。現在你對我沒有秘密了。”

老人抬頭看看,顫抖著。

“你驚愕了,”奎爾普說,“那么,也許是當然的。你現在對我沒有秘密了,我說——不,一件也沒有了。因為現在我知道你從我手里拿到的那些錢,那些借款、墊款、零星的供應,全送到——讓我說出那個字來好嗎?”

“噯!”老人答道,“說出來吧,如果你愿意的話。”

“送到你每晚必到的賭臺上去了,”奎爾普再言道,“這便是你想要致富的錦囊妙計,對嗎?這便是要我不斷投資(如果我是你所認為的傻瓜)的秘密富源?這便是你的一座用之不竭的金礦,你的黃金國嗎,咦?”

“對的,”老人叫了出來,目光奕奕地看著他,“過去是。現在是。將來還是,直到我死為止!”

“我不該瞎了眼睛,”奎爾普說,輕蔑地看著他,“上了一個目光淺薄的賭棍的當!”

“我不是賭棍,”老人兇猛地叫道,“我請上天作證,我從來不是想贏金礦,也不是愛賭;每一次下注我總是低聲叫著孤兒的名字,請求上天保佑這個冒險——它卻從來不曾保佑過。它讓誰發財?同我賭錢的又是哪些人?他們全是靠著搶劫、作惡和暴亂過日子;把金錢浪費在做壞事和散布罪惡上頭。我要贏這些人的錢;我要把全部贏來的錢用在一個年輕無罪的孩子身上,贏來的錢可以使她的生活甜美幸福。他們贏了錢做什么用呢?還不是作為他們腐化、倒霉和痛苦的手段。誰不應該為著這一個理由而存著希望?告訴我這一點!誰能不同我一樣存著希望?”

“你什么時候第一次開始這個瘋子的行為?”奎爾普問道,老人的悲傷和狂亂使他那種嘲弄的意圖暫時收斂起來。

“我什么時候第一次開始?”他答道,一只手掠過眉毛,“我在什么時候第一次開始?什么時候,就是我開始想到我的積蓄多么少,多么長的時間才存了那點錢,而我的年紀大了,沒有多少時候好活了,我怎能把她留在殘酷無情的世界上,不能使她避免隨窮困一齊到來的苦惱?于是我便開始想到這種事情上去。”

“是不是在你第一次來看我,想把你那寶貝的外孫送往海外之后?”奎爾普說了。

“在那時以后沒多久,”老人答道,“我想了很長的時間,好幾個月做夢都夢見。于是我開始了。我不能在這里面發現樂趣——我也不期待什么樂趣。除了令人焦急的白天和沒有睡眠的晚上,除了健康的損失和心情的不得安寧,還增加了虛弱和苦惱,它還給我帶來了什么呢?”

“最初是你先把自己的積蓄損失完了,然后才找到我。我還以為你真的在設法致富(像你告訴我的),誰知道你卻在走著做乞丐的路子,咦?哎呀呀!很顯然地,你所有的都抵押給我了,我還拿著財產的賣據,”奎爾普說著立起來四下里望望,好像要確定一下并沒有少了一件東西似的,“難道你就從來沒有贏過嗎?”

“從來沒有!”老人呻吟道,“從來沒有把我的損失贏回來!”

“我想,”矮子冷笑著說,“如果一個人賭久了,最后他總會贏的,頂壞也不會虧本的。”

“是這樣,”老人叫道,突然從絕望中覺醒,進入了激動的狂潮,“是這樣。我最初就想到那個,我早就知道,也看到過,我從來沒有過像現在這樣堅決的感覺。奎爾普,我一連做了三夜的夢,總是夢到贏了同樣的大數目。雖然我也常常試著做夢,我卻沒有做過這樣的好夢。不要不管我呀,現在我有了這一次機會了。除了你我沒有旁的辦法;給我一些幫助,讓我試一試這個最后的希望吧。”

矮子聳聳肩膀,搖搖頭。

“你看,奎爾普,好心腸而慈悲的奎爾普呀,”老人說,顫抖的手從口袋里掏出一些紙片,緊握著矮子的胳臂——“只請你看看這個。看看這些數字,全是計算了很久的結果,也是辛辛苦苦得來的經驗呀。我一定要贏。我只是再求你的一次小幫忙,幾鎊就夠了,四十鎊就夠了,親愛的奎爾普。”

“最后一次是七十鎊,”矮子說道,“一夜就輸光了。”

“是的,”老人答道,“但是那是運氣最壞的一次,那時候時機并未到來。奎爾普,考慮一下,”老人叫道,顫抖得很厲害,手里的紙片好像迎風抖擻似的,“考慮一下那個孤兒!如果單是我一個人,我倒死也情愿——甚至我在期待著那個執行得不夠公平的命運;它總是照顧在風頭上的驕傲和幸福的人,對于那些窮人和苦人以及在絕望中請求它光臨的人,反而躲避著——但是我所做的這一切全是為了她呀。為了她你來幫助我,我向你請求;不是為我,是為她!”

“抱歉,我在城里有個約會,”奎爾普說,很鎮靜地看看表,“否則我倒很愿意再同你消磨半小時,等你定定心——很愿意的。”

“不要這樣,奎爾普,好奎爾普,”老人喘息著說,拉住他的衣服,“你同我一道談過,不止一次地談起她那可憐的母親的故事。我之所以害怕她陷入窮困,大概就是為了那個原因。不要對我太苛了,也請你把那一點附帶考慮一下。你在我身上撈的不算少了。唔,省給我一點錢叫我滿足最后一次的希望吧。”

“我不能這樣做,實在的,”奎爾普說,客氣得不大尋常,“雖然我告訴過你——這一點值得記在心里,因為這可以表示像我們這樣最聰明的人也常常上當——我是因為看到你同耐麗過的生活太可憐,就被你欺騙了——”

“我之所以這樣做全是為了省下錢碰碰運氣,想讓她更風光些。”老人叫道。

“是,是,現在我明白了,”奎爾普說,“但是我剛才是要說,我的當上得真夠厲害,你過的是守財奴的生活方式,認識你的人又都以為你很富有,你又一再擔保,說可以多付三四倍的利息,即便這會兒,如果不是我意外地知道了你的秘密生活方式的話,我還是憑著你一張簡單的紙條借給你一筆呢。”

“是誰呀?”老人絕望地反問道,“不管我防得多嚴,是誰告訴你的?喂,讓我知道他的名字——究竟是誰呀?”

詭計多端的矮子心想如果他說出是女孩子,一定要把他所使用的機謀泄露出來,這樣對他也沒有好處,還是把它藏蓋起來好,因此他不去回答他而問他道:“現在,你想是誰?”

“是吉特——一定是那個壞東西;他做了間諜,大概是你向他行賄了?”老人說了。

“你怎么會想到他的?”矮子說,帶著絕大憐憫的聲調,“對的,正是吉特。可憐的吉特呀!”

說完,他友好地點頭,向他告別。走出大門不遠,他又停了下來,非常高興地苦笑著。

“可憐的吉特!”奎爾普嘟嘟囔囔著說,“我想是吉特說過這話:我比在任何地方花一個便士所看到的矮東西還丑,他不是這樣說過嗎?哈,哈,哈!可憐的吉特呀!”

說完他走了,一面走一面還在咯咯地發出笑聲。


[1] 燈芯燭(rush-candle),是用燈芯草浸在蠟油里燃著的小蠟燭,光亮很小,但很持久,古代做床頭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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