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志丹、謝子長西北統戰紀事
在第二次國內革命戰爭后期,陜甘成為當時全國眾多革命根據地中唯一保留下來,成為黨中央和紅軍長征的落腳點、抗戰的出發點和革命大本營,這與陜甘寧三省交界處統治薄弱的地理位置和地勢險要、易守難攻的地理環境及各種勢力錯綜復雜的社會環境有關,這里有開展武裝割據與游擊戰爭的得天獨厚的人文地理優勢,更重要的是劉志丹、謝子長成功的統一戰線政策,奠定了牢固的群眾基礎,正如羅和平先生所言:“土地革命戰爭前期,劉志丹在長時間從事和領導陜甘地區革命武裝斗爭過程中,在創建紅色武裝、發展游擊戰爭、開辟陜甘邊農村革命根據地的實踐活動中,心領神會地、創造性地運用了毛澤東的井岡山革命斗爭方式,形成了其反映陜甘社會、歷史特點的統一戰線思想方針。”“劉志丹生前對統一戰線問題雖然沒有進行過比較系統、完整、全面的論述,但他的革命實踐活動中多方面地體現出其成熟的統戰思想。”
結合當地實際開展形式多樣的農民運動
大革命時期,中國共產黨將主要精力用于開展工人運動,開展轟轟烈烈的工人運動是我黨對敵斗爭的主要形式。但也注意到農民問題,1922年7月召開的中共“二大”宣言將農民看成是一支重要的革命力量,肯定了農民的革命積極性,但并未將農民看成是中國共產黨的依靠力量,農民運動也只是在極個別地區建立農民協會,開展減租活動,如澎湃在廣東省海豐縣建立農協,雖然入會的農戶占全縣總人口的四分之一,但也只是開展減租或限制地主加租等活動。1923年到1925年,澎湃對領導開展農民運動的經驗進行了總結性研究,陸續寫出5萬多字的《海豐農民運動報告》,發表在1926年1月1日創刊的由中央農民部主辦的《中國農民》1—5期上,后結集成《海豐農民運動》一書出版,作者在該書中,運用歷史唯物主義觀點,對當時中國的政治社會環境、農民的地位、農民革命的必然性以及海豐的農民運動等進行了分析。以湖南為中心的農民運動的大發展開始于1926年,農協成立后,開展了打倒土豪劣紳、減租減息、廢除苛捐雜稅等政治經濟斗爭。1927年年初,毛澤東通過深入調查撰寫的《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對貧農在農村革命中的力量有了初步的認識。
對農民運動的重視開始于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大革命失敗后,中共在領導各地的武裝起義、建立紅軍、開辟農村革命根據地、建立新型民主政權的過程中,開始了構建新型軍隊和新型的軍民關系的初步嘗試。1927年11到1928年2月,在建立井岡山根據地的過程中,毛澤東提出人民軍隊除了消滅敵人外,還要打土豪,籌集款項,做群眾工作,為此,規定了三大紀律、六項注意等約束性條款,“工農武裝割據”思想正是毛澤東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建設中提出來的。
1927年8月7日召開的“八七”會議通過了《最近農民斗爭的決議案》,認識到土地革命是新時期中國革命的主要社會經濟內容,決定以革命手段解決農民的土地問題,此后,在各根據地建立蘇維埃政權的過程中,廣泛開展了土地革命。
而在陜甘寧三省交界處,工業落后,并不具備開展大規模工人運動的客觀條件。在部隊、學校和農村,宣傳黨和紅軍、發展黨團員、開展農民運動等成為我黨建立初期在該地區開展的主要革命活動。
早在1926年下半年李象九駐防清澗后,經常帶領黨員戰士,到縣城附近的樓彎、西溝砭、師家園則、赤土溝等村宣傳和組織農民協會,支持農民抗糧、抗稅、抗差役。部隊黨組織還到附近的石臺寺、赤土溝等村發展黨員,建立黨組織。
謝子長在安定駐防期間,爭取安定縣知事張鳴盛的支持,在1927年農歷2月召開的安定縣地方行政會議上,通過了被稱為“謝制農民運動協會章程”(包括《安定縣地方行政會議組織大綱》及其《細則》和《農民協會章程》及關于天足會、農民協會、保衛團及捐稅等方面的八個《決議案》)的一系列文件,并通過發布布告,散發傳單,協助黨組織在安定縣開辦了農民運動講習所,打擊土豪劣紳,建立農民協會及學生聯合會等群眾團體,使安定縣農民運動空前高漲,反動勢力一時銷聲匿跡,謝子長因此贏得“謝青天”的親切稱號。
清澗起義失敗后,部分起義部隊以子長營的100多人為基礎改編為西北工農革命軍游擊支隊,謝子長任總指揮。并在韓城重組軍委,軍委提出“打倒貪官污吏”“打倒土豪劣紳”和“劫富濟貧”等斗爭口號。
1927年9月26日,陜西省委召開擴大會議,會議總結了第一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黨領導陜西人民進行革命斗爭的經驗教訓,并根據“八七會議”精神,決定轉變斗爭策略,通過了農民斗爭和軍事運動等九項決議案,強調黨必須掌握武裝力量,組織革命兵變,準備武裝起義。從1928年1月12日起,省委接連發出黨內通告,部署武裝起義,指出武裝部隊的起義必須與農民運動相結合。
發生在1928年的渭華起義就是農民運動與軍事運動相結合的初步嘗試,起義雖然失敗了,但在起義過程中,劉志丹率領西北工農革命軍發動群眾打土豪,分財物,建立蘇維埃政權,將農民運動與我黨領導的武裝斗爭相結合,擴大了黨和紅軍的影響。
1932年2月,謝子長指揮陜甘游擊隊消滅了旬邑職田鎮民團,打擊土豪劣紳,組織了農民協會,領導群眾進行分糧抗捐等斗爭。不久,游擊隊南下清水原、土橋原,發動群眾打土豪。
1934年春,謝子長在保安恢復一支隊期間,協助地方黨組織成立了赤衛軍、少先隊、婦女會等群眾組織,建立了安定、延川根據地。
農民,是中國革命最可靠的同盟軍,是統一戰線的基礎力量。大革命時期,劉志丹在黃埔軍官學校和“全國農民運動講習所”受訓時就很關心農民問題。毛澤東、周恩來等領袖人物對中國革命問題的論述,對中國農民階級所處的社會地位的分析為劉志丹以農民階級為主體的統戰意識和思想的形成打下了堅實的理論基礎。“他慢慢認識到中國革命的根本問題就是農民問題,農民占中國人口總數的百分之八十以上,他們全都分居在占中國土地面積絕對優勢的廣大鄉村,他們的最廣泛的覺醒奮起之時,便是中國革命最后的勝利之日。”在后來的革命活動中,劉志丹常說:“革命是千百萬民眾的事業,只有組織群眾,動員群眾,領導群眾,爭取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才能保證革命的勝利。”他經常囑咐同志們要“緊緊依靠群眾”, “跟農民打成一片。”
西北革命根據地最終成為中央和紅軍的落腳點,正是因為謝子長、劉志丹了解農民群眾疾苦,在革命活動中堅持依靠農民群眾、為了農民群眾的群眾路線。他們“在創建根據地的過程中,在每一個村、每一個鄉鎮都及時地建立起地方黨團組織、農會組織,還在陜甘根據地成立蘇維埃政府,選推農民當正副主席,替群眾說話謀事。因此,人民群眾積極支援紅軍游擊隊,衷心熱愛劉志丹”。毛澤東說:“劉志丹犧牲后,陜北的老百姓傷心得很,這說明他是真正的群眾領袖。”
在游擊戰中建設新型軍隊
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游擊戰開始于土地革命戰爭時期,毛澤東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中指出:“從1928年5月開始,適應當時情況的帶有著樸素性質的游擊戰爭基本原則已經產生出來了。”早在1927年10月,參加清澗起義的清澗、延川、宜川三支起義部隊勝利會師后,駐延安的國民革命軍第二集團軍第九路軍第二師師長高雙成調集六個營的兵力,進逼宜川。面對數倍于己的敵人,謝子長根據陜北地形復雜、交通不便的實際,準確判斷敵人根本無法同時到達宜川,主張我軍集中力量主動出擊、各個擊破,但這樣的策略未被李象九采納。這是目前所見最早的樸素的游擊戰思想,可惜未能實施。
1932年2月的旬邑縣陽坡頭戰役中,謝子長采用“迂回側擊”的游擊戰術大敗敵人。9月下旬,謝子長率部兩次攻打保安失利后,轉移到人煙稀少的合水平正川一帶,在部隊修整的同時,游擊隊分散到各地,籌集軍糧和款項,以解決過冬服裝問題。同時伺機消滅小股敵人開展游擊戰爭。在革命斗爭中,紅軍實行優待俘虜政策,1932年,旬邑縣陽坡頭戰役獲勝,謝子長親自向俘虜進行政策宣傳,歡迎愿意參加紅軍的人加入紅軍隊伍,歡送不愿參加紅軍的人回家并發放路費,同時,救護傷俘,埋葬敵尸,使敵人“紅軍殺害俘虜”的欺騙宣傳不攻自破。
1934年3月,謝子長率領1支隊,打擊土豪,籌集經費,開展夜戰偷襲、快速移動等方式的游擊戰爭。1934年4月上旬,中共陜北特委在佳縣神堂溝召開黨團特委擴大會議,決定普遍組織革命武裝,廣泛開展游擊戰爭,建立游擊隊總指揮部,一師紅軍得到擴充;成立陜北省工農民主政府,將各個游擊區連成一片。
1934年7月,井岳秀一個師在地方民團的配合下,向以安定、綏德、清澗為中心的陜北革命根據地發動了第一次大規模的“圍剿”。謝子長率部四戰四捷,徹底粉碎了敵人對陜北革命根據地的第一次“圍剿”。當時敵人報紙曾這樣報道此事:“近日陜北駐防軍多被匪繳械俘虜,駐軍雖全力剿除,惟因匪出沒無常,時而千百成群,時而三五分散,難以奏效。”游擊戰爭的強大威力從敵人的口中得到了最好的印證。
在劉志丹、謝子長領導的游擊戰中,開始了新型軍隊的建設。1926年下半年李象九駐防清澗期間,在部隊黨組織的領導下,連隊嚴格執行良好的群眾紀律,不拿老百姓的一針一線,不打罵老百姓,公買公賣,深受百姓歡迎,軍民關系很密切。
1926年下半年,謝子長在石謙部四團三營十二連任連長期間,通過在連隊官兵中開展政治和文化的學習及不定期地邀請李子洲、楊明軒等共產黨人到部隊講演,宣傳革命道理,提高官兵的政治和文化素質。同時,謝子長十分關心士兵疾苦,為了改善士兵生活曾不惜變賣家產,深得士兵愛戴。1927年2月,在保安駐防期間,謝子長帶頭不住民房,和士兵一起住在城隍廟大殿里。1927年在《敬告安定父老昆弟》的布告與《敬告父老兄弟們》的傳單中,鄭重承諾:保安團士兵不能任意拉差,吃飯、購買貨物草料等須當場公平付費,不得賒欠或記賬,若有違反,嚴懲不貸。
1927年春,劉志丹奉命前往馮玉祥國民聯軍第四路軍馬鴻逵部從事統戰工作。他到任后,耐心地說服馬鴻逵同意改造封建的舊式軍隊,在新式練兵的同時,制定新的軍容風紀,并在軍、師、團、營建立各級政治工作機關,秘密發展黨團員,加強黨的領導,將舊式軍隊改造成我黨領導的接受了新思想的新式軍隊。
1929年春,劉志丹擔任保安縣民團團總,此后,一方面著手整頓民團,廢除多年來打罵士兵的惡習,努力改善士兵生活;另一方面加強政治教育,建立黨的組織,結果,一支反動武裝很快被改造成為我黨掌握的一支新型的革命武裝。
在土地革命戰爭時期,劉志丹嚴明軍紀,要求官兵以維護群眾利益、遵守群眾紀律為己任。每到一個村莊,戰士幫老鄉掃院、挑水。吃了老百姓的糧食,要按價付錢。建立蘇維埃政權后,劉志丹把廉潔當作頭等大事,并制定了法律,貪污20塊錢就槍決,貪污10元錢就開除黨籍,貪污5元錢就開除軍籍。正寧縣某地司令部的一個馬夫拿了群眾的一條布腰帶,抓了一只雞,群眾跑來告狀,劉志丹知道后,第二天召開了全體軍人公審大會,宣布了這個馬夫違犯群眾紀律的行為,并根據他過去一再違犯紀律、表現不好的情況,經戰士討論,決定立即予以槍決。
西北獨具特色的兵運工作
陜甘寧根據地地處游牧民族與農業民族的交界地帶,自古以來是中原王朝防御北方游牧民族南侵的邊防重地,軍事戰略地位十分重要。國民政府時期,這里也是邊防重地,國民黨政府軍、地方軍閥錯綜復雜。陜甘寧根據地自然環境惡劣,人民的生存雖然困難,但農牧并存,盛產粟、黍及各種豆類雜糧,輔之以原始的采集與狩獵,經濟基本能夠自給。三省交界地帶,國民黨統治薄弱,為了自保,自古以來豪俠尚武,民風彪悍,匪盜出沒,故而民團、土匪、幫會等各種勢力縱橫交錯,相互之間既有矛盾,又相互交集、利用和依存,社會環境極其復雜。因此,如何因地制宜,趨利避害,爭取綠林武裝、國民黨軍、地方民團、土匪武裝、幫會等,處理好與各種勢力之間的關系,既是我黨革命斗爭及陜甘寧根據地生存與發展的需要,也是爭取短期內壯大我軍力量的有效途徑之一。
李大釗是中共早期統一戰線思想的奠基人。早在“五四”時期,李大釗就有建立聯合戰線以反對帝國主義和封建勢力的壓迫的思想,他先后發表《大聯合》《由縱的組織向橫的組織》《要自由集合的國民大會》等文章,對民眾大聯合思想進行了初步的闡述,奠定了中共統一戰線的思想基礎或雛形。
在馮玉祥部開展兵運工作的思想始于李大釗。清澗起義和渭華起義是我黨早期兵運工作的重要組成部分。石謙部的軍事特別支部受綏德地委直接領導,同時也接受李大釗為首的北方區委和豫陜區委軍事工作委員會的指導。
1928年4月,中共陜北特別區委員會成立。不久,渭華起義失敗,中共陜西省委先后派遣劉志丹、謝子長回到陜北領導軍事工作,劉志丹任中共陜北特委軍委書記,謝子長任軍委委員。
1929年2月,在綏德西川張家岔(今屬子洲縣)召開了陜北特委擴大會議,會議將加強農民運動、鞏固學校陣地、積極開展兵運工作,確定為黨的中心任務。1929年4月,陜北特委第二次擴大會議在榆林紅石峽召開,主持會議的劉志丹提出“變敵人的武裝為革命的武裝”的思想,會議決定采取白色(派共產黨人到白軍中開展兵運工作,爭取國民黨軍隊和地方民團)、灰色(爭取、教育和改造土匪武裝,為創建人民軍隊準備群眾基礎和武裝力量)、紅色(發動組織工農武裝,建立黨獨立領導和指揮的人民軍隊)三種形式開展武裝斗爭,創建革命軍隊。會后,大批黨團員和進步青年受陜北特委和各地黨團組織的派遣,先后進入榆林井岳秀、神木高志清、寧夏蘇雨生、甘肅譚世麟和陳珪璋等軍閥部隊以及黃龍山土匪和三邊張廷芝民團中,開展兵運工作。1930年春,借蘇雨生部招兵買馬、擴展地盤之機,謝子長、劉志丹、張東蛟、高崗、張秀山等一批共產黨員受中共陜北特委派遣,先后打入蘇雨生部,秘密開展兵運工作。1930年夏,國民黨隴東駐軍譚世麟擴充勢力,謝子長、劉志丹趁機進入該部。張秀山、王世泰、賀晉年、高崗、楊重遠等都是兵運工作的主要人物。謝子長、劉志丹等人很快取得了蘇、譚部的信任,當上了營長、團長、旅長和團總,在這些公開身份的掩護下,他們秘密發展黨團員,建立地下黨組織,爭取創辦學兵隊,培養了一大批革命的骨干力量,為以后創建陜甘寧革命根據地和西北紅軍奠定了基礎。
土匪和民團、哥老會、大小軍閥等地方軍事勢力以及占人口大多數的農民群眾,是二三十年代陜甘地區極為復雜的社會環境的基本構成。
“不能見什么敵人都想一下子消滅掉,那樣就會同時樹敵過多,自己就存在不住。要保存和發展壯大自己,就要對敵人分別對待,先打哪些,后打哪些;聯合哪些,反對哪些,要注意策略。”“和那些土匪軍隊當然不可能永久聯合下去,因為我們將來要搞共產主義,他們是不會贊同的。但現在搞民主革命,反對蔣介石,就可能聯合。我們只要把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都聯合起來,反對當前的主要敵人,我們的革命事業就能夠很快地發展。”這是劉景范同志在《談劉志丹的革命事跡》回憶文中談到的。劉景范同志還清楚地記得:“志丹曾引用列寧的一句話說:‘哪怕是暫時的同路人,也應該聯合’。”劉志丹這些思想中,既有著革命的一般策略原則,也包含著重要的統一戰線思想。“對敵人區別對待,先打哪些,后打哪些”,講的是策略問題;“聯合哪些,反對哪些”,講得則是統戰問題。劉志丹所講的“聯合”并非不講革命原則的暫時利用,而是在一定革命歷史階段共同政治基礎之上的聯合,從而建立起一種“朋友”關系。
當時陜甘寧三省交界地區有大小土匪武裝數十股。其中有不少“民匪”武裝,他們因為生活貧苦,受不了壓迫,才被逼上山為匪的,他們與官僚軍閥、豪強地主之間有著本質區別和尖銳復雜的矛盾,只要有共產黨的領導和教育改造,他們就有可能走上革命的道路。劉志丹說:“土匪軍隊中有的是基本群眾——貧農,他們深受剝削和壓迫,是愿意革命的。”南梁游擊隊,是1931年9月劉志丹、馬錫五進入南梁地區后,收編趙連璧、楊丕勝、賈生才三股土匪武裝組建的。1932年,改造在黃龍山區高舉“打富濟貧”旗幟的郭寶珊走上革命道路。1934年,在我黨的爭取下,郭寶珊率部起義,參加了紅軍。1935年,郭寶珊加入中國共產黨。此后,郭寶珊率部在保衛陜甘革命根據地的戰斗中屢立戰功。
在與地方軍閥與民團的關系問題上,劉志丹利用各種勢力之間的矛盾與沖突,采取爭取、分化、瓦解等策略,使部分敵對勢力能夠“同情”“支持”革命,有的進而轉變立場,投奔革命隊伍,從而減少了仇視革命的力量,在革命與反革命之間形成中間勢力,成為國民黨反動派“圍剿”革命根據地的緩沖力量。蘇區哥老會很多,他們大多數講義氣、重然諾,與紅軍有過較長時間的交往,一些不愿與紅軍交惡的地方民團武裝和哥老會為紅軍提供各種力所能及的幫助,他們為紅軍購買子彈、藥品,掩護傷病員,打探并報告敵情,紅軍游擊隊得以順利開展活動,他們為紅軍的革命斗爭做了不少有益的工作,如正寧縣西渠的陳姓的哥老會大爺是位好鐵匠,多次為紅軍修造槍械,許多革命者食宿在他家,不少黨政軍負責人在他家開會、歇腳。哥老會大爺鄭德明還當了陜甘根據地蘇維埃政府保衛大隊的副大隊長。經過爭取改造,許多哥老會成員成了根據地的優秀干部。
1931年,晉西游擊隊西渡黃河,來到陜北,先后接收了土客武裝楊琪、楊鼎、楊桐部百余人及煙商武裝師諸杰部百余人。
劉志丹在保安縣碼頭山哥老會龍頭大爺馬海旺的介紹下參加了哥老會,號稱“西北堂劉大爺”,在他的影響下,他們中許多人都參加了革命,成為黨的著名干部。
劉志丹結合陜甘交界地帶軍閥部隊、民團、土匪、幫會各種社會力量錯綜復雜的實際,聯合、爭取進步勢力,團結中間勢力,孤立、打擊反動勢力,利用他們之間的矛盾,求得生存與發展的空間,并發展了革命武裝。
早在“九一八”事變前,劉志丹提出了我黨在西北地區開展兵運工作中的“三色”理論,領導并積極參與兵運活動,在無數次出生入死的兵運實踐中,結合西北實際,利用各種勢力之間的矛盾,因勢利導,為我所用,擴大了我黨我軍開展革命活動的陣地,使西北地區的兵運工作呈現出有別于其他地區的特殊性,豐富了我黨的統戰實踐。
兵運等統戰工作的積極開展,有個別共產黨員或進步分子打入白軍,擔任軍官,他們與紅軍將領秘密聯絡,給紅軍提供部分槍支彈藥,一些民團、土匪等地方武裝也與紅軍訂立了友好協定。1935年,王明“左”傾路線的執行者在陜北進行錯誤“肅反”,對劉志丹進行了一系列攻擊,誣陷他是“右派”“一貫右傾”“同國民黨部隊有秘密勾結”“勾結軍閥”,進而扣上“白軍軍官”“反革命”的帽子,在獄中的劉志丹也因此隨時面臨殺頭的危險。這些罪名正是劉志丹領導的陜甘黨與紅軍開展的兵運等統戰工作及其顯著成效的真實記錄。
西北革命根據地的探索——黨的統一戰線思想和實踐的重要組成部分
1921年,上海共產國際小組發起人之一的沈玄廬組織成立中國第一個農民協會。1922年,澎湃在廣東海豐縣建立農民協會,兩人都是在其家鄉開展的農民運動。1926年開展的以湖南為中心的長江流域的農民運動聲勢浩大,到1927年3月農民協會遍及17省,到1927年6月,農協會員達945萬,毛澤東撰寫了《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這些都不是在敵人力量統治薄弱農村山區開展武裝斗爭的革命實踐與理論闡述。
1927年9月,參加秋收起義的各路武裝聚集瀏陽文家市,前敵委員會討論部隊進攻方向問題,毛澤東主張把革命重點轉向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農村,得到了大多數人的支持,于是,部隊決定迅速離開平江、瀏陽地區,沿羅霄山脈南移,尋找新的立足點。文家市轉移,成為中共從城市轉向農村的開端。
民國時期,陜甘交界的子午嶺山區軍閥統治力量十分薄弱,被人稱作“三不管”地區。劉志丹、謝子長領導我黨我軍長期在這個區域開展革命活動。1926年年初,謝子長就在安定一帶開展革命活動。1926年下半年,謝子長到駐防清澗的石謙部開展兵運工作。1927年春,劉志丹奉派到寧夏馬鴻逵部開展兵運工作。1927年八九月間,劉志丹擔任中共陜北特委軍事委員會書記期間,為了進一步發展革命武裝,他在總結歷次革命斗爭經驗的基礎上,逐步認識到要和力量對比十分強大的敵人做斗爭,必須依靠手中牢牢掌握的革命武裝,利用地形復雜的山區易守難攻的自然地理特點開展機動靈活的游擊戰爭,于是,號召黨團員走上山頭進入山區鬧革命。1928年劉志丹等領導了渭華起義。1929年,劉志丹擔任保安民團團總,劉志丹、謝子長選擇陜甘交界地帶一些軍閥軍隊和民團作為我黨進行革命活動的主要區域,并號召黨團員到這些地區開展革命運動。劉志丹對西北革命根據地的探索無疑是黨的統一戰線思想和實踐的重要組成部分。
“九一八”事變以后,劉志丹、謝子長領導我黨革命武裝經歷了南梁游擊隊、西北抗日反帝同盟軍、陜甘游擊隊到紅軍兵團的建制的變遷,并多次受到“左”傾錯誤的干擾,但他們一直戰斗在陜甘交界地帶,發動群眾開展游擊戰爭,建立革命根據地,并將陜甘根據地與陜北根據地連成一片,奠定了黨中央和紅軍立足的基礎。
正是由于他們長期堅持在敵人統治力量薄弱的陜甘山區從事游擊戰爭,發動群眾,建立根據地,但這些成果卻成了他們的“反革命”罪證。1932年,劉志丹領導的游擊戰爭被執行“左”傾路線的陜西省委認定為“逃跑主義”“上山路線”。同年年底,“左”傾機會主義分子杜衡擔任中央北方局特派員和陜西省委書記,劉志丹、謝子長領導的游擊活動被誣陷為“游擊主義”“梢山主義”“土匪路線”“逃跑路線”“右傾機會主義”,他們因此被撤職。從這些莫須有的罪名中,可以清晰地勾勒出劉志丹領導紅軍在農村山區開展游擊戰的印跡。
獨立領導西北革命活動
陜甘黨和紅軍的活動雖然是在黨的統一領導下進行的,但由于我黨初創時期,還沒有形成一整套成熟完善的革命理論,再加上交通不便,信息閉塞,陜甘邊根據地遠離中央指揮,黨的決議到達時間較長。根據《陜西黨史資料叢書(十二)——神府革命根據地》的記載,中共中央決策傳達到各地的方式是下發文件,通過電臺傳播,也有集中部分干部集體學習,領會文件精神,再到各地去宣傳并實施。由于陜甘寧交界地帶交通不便,信息閉塞,土地革命時期是我黨統戰政策的摸索時期,因此,中共中央的一些決策有時無法及時傳達到位,如西安事變時神府只是從俘虜軍官口中知道一點消息,詳細情況并不了解,因為那時神府沒有電臺,黨內也沒有關于西安事變的文件發下來。好在一些領導干部在瓦窯堡聽了毛澤東《論反對帝國主義的策略》的報告及周恩來對東北軍俘虜軍官的講話,才大體了解了中共中央正在大力進行統戰工作,爭取結成最廣泛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進而奪取抗戰勝利。因此,到1937年3月間,國民黨八十四師師長高桂滋派人到神府紅軍獨立師,他們以為神府特區沒有電臺,消息閉塞,并不知道西安事變后國共合作的情況,因此,提出收編要求,神府特委以目前時局是停止內戰、一致抗日的合作時期,使對方理屈詞窮,不再堅持。
有一次,在高家堡到神木的公路上檢查國民黨的郵件時,神府游擊隊查到了一封信,這封信是陜西省政府民政廳廳長王一山給各專員縣長的信,是發給神木縣縣長的,其內容是解釋西安事變的原因和解決的經過,后聽說這封信出自杜斌丞之手。后來,神府特委在給干部講政策形勢時,就以這封信的內容為基礎。可見,在中共中央到達陜北以前,中央對各地的政策性指導十分有限,各地的實踐反而成為中央正確決策的依據,也糾正了建黨初期的不少錯誤。
西北地區獨特的自然地理環境與錯綜復雜的社會、民族宗教環境,與中央蘇區迥異,因此,陜甘黨與紅軍必須結合地方實際,采取靈活多樣的斗爭策略,其活動大多沒有完整成熟的理論指導,而是根據當地的時空實際,在革命斗爭中自主實踐、探索與總結。劉志丹、謝子長在西北地區領導開展的兵運、農運及其在土匪、幫會、地方軍閥與民團中開展的統戰工作,就是結合西北實際而開展的革命斗爭,這也成為幾次“左”傾錯誤路線執行者指責劉志丹、謝子長的罪證,從另一個側面證明,統戰工作必須與當地實際相結合,才能取得良好的效果。
建黨初期,受各級黨組織領導人的理論政策及其思想認識水平的局限,致使他們對在實踐中總結出來的武裝斗爭模式多方阻撓,如米脂“中秋節事件”后代理陜北特委書記的楊國棟,被國民黨的白色恐怖嚇倒,執行保守、右傾路線,多方打擊謝子長、劉志丹的革命活動。1930年10月初,陜北特委在綏德召開擴大會議,高維翰、孔祥禎傳達了我黨的工作部署,決定合并黨團、工會和農會組織,成立陜北總暴動行動委員會。二人剛剛從莫斯科學習歸國,其工作部署表現出明顯的冒險主義特征。“左”傾冒險主義路線的執行,給陜甘紅軍造成極大損失。
在土地革命戰爭前期,受“左”傾錯誤的嚴重影響,許多地方幾乎放棄了黨的統戰工作,但劉志丹堅持并發展了黨的統一戰線方針和政策,謝子長、劉志丹等陜甘黨和紅軍的領導人根據陜甘實際,收編土匪、接受軍閥改編、與哥老會結拜等,都是面對艱苦環境求得生存與發展的成功實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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