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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我遭受遺棄,但有了另一種安排

辦完喪事那天過后,光線自由自在地照進屋子,默德斯通小姐處理家庭事務時要采取的第一個行動,就是告知佩戈蒂一個月之后必須得離開。盡管佩戈蒂也很不樂意在此伺候他們,但我相信,為了我的緣故,她寧可放棄世界上最好的差事,也會留下來接著干。可她告訴我說,我們必須得分別,同時告訴了我分別的理由。于是我們真心誠意地相互安慰。

“你打算怎么辦呢,佩戈蒂?”我問,語氣中充滿了依依不舍,“你打算離開,去尋找發財的機會嗎?”

“大衛,您聽我說,我打算先去我哥哥家住兩個禮拜——其間有時間考慮考慮自己的事,同時使自己恢復到以前的樣子。行啊,我已經想過了,或許吧,他們目前不想讓您留在這兒,也許會允許您跟著我一塊兒走呢。”

正當我們在談話時,默德斯通小姐到儲藏室巡查,這時候,佩戈蒂竟然當場就把這件事提出來了,其勇氣真是令我驚訝不已。

“哼!”默德斯通小姐說,眼睛仍然盯著泡菜,“我弟弟決不能受到干擾,或者給弄得不舒服——這比什么都更加重要——這是頭等重要的大事。我看我最好還是同意吧。”

等到一個月結束的時候,我和佩戈蒂就準備出發了。

巴吉斯先生到我家來幫助佩戈蒂搬箱子。

離別之際,佩戈蒂自然情緒低下,她上了馬車后,坐在那兒,用手帕擦著眼淚。

佩戈蒂保持這種狀態坐著,巴吉斯先生也了無聲息。他坐在平常的位置,保持著平常的姿勢,像個大木偶人。但是,佩戈蒂開始打量她的周圍,開始同我說話,他幾次都又是點頭又是咧著嘴笑。我一點都弄不明白,他點頭和微笑是沖著誰的,是什么意思。

“今天天氣真是好,巴吉斯先生!”我說,出于禮貌尋找話題。

“天氣不壞啊。”巴吉斯先生說,他一般情況下說話很謹慎,不輕易表露自己的意思。

“佩戈蒂現在很舒服了,巴吉斯先生。”我說,目的是好讓他高興。

“真的嗎?”巴吉斯先生說。

巴吉斯先生思考了一下,顯得思維敏捷的樣子,然后看著佩戈蒂說:

“你真的很舒服了嗎?”

佩戈蒂笑了笑,做了肯定的回答。

“但是,要知道,你確確實實、真真切切是很舒服了嗎?”巴吉斯先生低聲地抱怨說,他在座位上把身子靠近佩戈蒂,并用胳膊肘輕輕推了推她。

我不禁注意到了,他似乎覺得,自己找到了表明自己心跡的一記妙招,干凈利落,討人喜愛,直奔主題,還免除了沒話找話的尷尬。

馬車駛上了雅茅斯的石面路時,我們全都被搖擺顛簸得夠嗆,我覺得,再沒有閑情逸致來顧及別的事情了。

佩戈蒂先生和哈姆在老地方等著我們。

船屋景象依舊,只是在我眼中或許縮小了一點點兒。但是,沒有看到小埃米莉,我便問佩戈蒂先生她到哪兒去了。

“她上學了,少爺。”佩戈蒂先生說,一邊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那是剛才給佩戈蒂搬箱子熱出來的。“再過二十分鐘或半個小時,”他看著那座荷蘭鐘說,“她就回來了。她不在家時,我們大家可想她啦!”

我得知了她回家的路線,很快便不由自主地踏上了那條路去迎接她。過了不久,遠處出現了一個身影,我很快便認出那是埃米莉。我的心里突然萌生了一個奇怪的念頭,我要假裝不認識她,眼睛看著遠處,從她身邊擦肩而過。

小埃米莉一點不在意。她看清楚了我,但沒有轉過身同我打招呼,而是笑著跑開了。我只得跑著去追她,她跑得很快,都快要到船屋邊了,我才趕上她。

“噢,原來是你呀?”小埃米莉說。

“啊,你知道是誰了,埃米莉。”我說。

“你難道不知道是誰嗎?”埃米莉說,然后跑著進屋,比剛才笑得更加厲害了。

日子跟從前一樣一天天愉快地過去了,只有一點例外——這是個很不一般的例外——那就是我現在很少和小埃米莉到海灘漫游了。她要做功課,還要做針線活兒。

我們抵達雅茅斯的第一個晚上,巴吉斯先生來了,樣子顯得茫然呆滯,笨手笨腳,帶了一包橘子,用手帕扎著,告訴大家這是送給佩戈蒂的。打那以后,他每天晚上都會在同一時間來,而且總會帶來一包東西。

在我的記憶中,巴吉斯先生的求婚方式特別奇怪。他難得說點什么,坐在火爐邊的姿勢跟坐在馬車上的沒有什么兩樣,呆呆地盯著對面的佩戈蒂看。一天晚上,他突然跑了過去,搶過佩戈蒂手中那一小塊用來拉線的蠟,放進自己的背心口袋里,帶走了。那以后,每當佩戈蒂要用到蠟時,他就把那塊粘在口袋襯布上都快融化的蠟掏出來遞給她,等她用過后,又把它放回自己的口袋里。我還記得,有時候,他離開了,佩戈蒂會用圍裙蒙住自己的臉,笑上半個多小時。

最后,我做客的日子就快要結束了,他們這才說,佩戈蒂和巴吉斯先生要一同出去度一天假,我和小埃米莉陪同前往。在路上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教堂邊停下,巴吉斯先生把馬拴在扶欄上,然后同佩戈蒂進去了,留下我和小埃米莉單獨待在馬車上。我利用這個時機用手臂摟住她的腰,并且提議,由于我馬上就要離開了,我們一定得整天都快快樂樂的。我記得,我告訴她說,自己永遠不會再愛第二個人,還有誰要是想要得到她的愛,我準備豁出命來。

巴吉斯先生和佩戈蒂在教堂中待了很長一段時間,但最后還是出來了。一句話,他們結婚了。他們去教堂不是為別的。

對啦,我們傍晚時及時返回了舊船屋,巴吉斯先生和太太在那兒同我們告別,接著便興高采烈地駕車回他們自己的家去了。

佩戈蒂天亮后就又來了,早飯后,她帶我上她家去,那是個精致溫馨的小家。我就在那天告別了佩戈蒂先生、哈姆、格米治太太和小埃米莉,在佩戈蒂家的一個小房間里度過了一個晚上(房間里床頭的書架上放著那本鱷魚故事書),佩戈蒂說那小房間是永遠屬于我的,永遠都原樣替我保留著。

“大衛啊,寶貝兒,不管是年輕還是年老,只要我活著,住在這個屋檐下,”佩戈蒂說,“您就會發現它隨時隨刻都在等著您的到來。”

我打心眼里感受到了,親愛的老保姆忠心耿耿和堅貞不渝的情懷。我盡我所能地表達對她的感激之情。其實沒有很好地兌現,因為她是早上雙臂摟著我脖子說這番話的,而那天上午我就要回家,要由她自己和巴吉斯先生駕著馬車送我回家。他們在院落門口同我告別,難舍難分,或者說心情沉重。

我落入到了一種無人關顧的地步,現在回憶起來總會令我黯然神傷。

我并沒有受到肆意的虐待,沒有挨打或挨餓,但我受到的委屈沒有須臾緩和的時候,而且是以有條不紊和不動聲色的方式遭受的。日復一日,周復一周,月復一月,我被冷酷無情地怠慢著。

我現在要敘述自己人生當中的一段時期,對于這樣一個階段,只要我記憶力尚在,就絕不可能會忘記掉。

一天晚上,奎寧先生住在我們家。第二天早上早餐過后,我搬開椅子正要走出房間時,默德斯通先生把我叫了回去。

“大衛,”默德斯通先生說,“對年輕人來說,這個世界需要活動進取,不是供人游手好閑、無所事事的地方。”

“就像你這個樣子。”他姐姐補充說。

“你有時候聽到人家提起過‘記賬室’吧?”默德斯通先生問。

“公司會計室,先生?”我重復了一聲。

“默德斯通—格林比商行的記賬室,經營酒類的。”他回答說。

我估計當時自己表情疑惑,因為他很快就接著說:

“奎寧先生建議,商行雇用了一些別的孩子,他覺得,在同等條件下,沒有理由不雇用你。”

“默德斯通,”奎寧先生轉過半個身子,低聲說,“他沒有別的出路啦。”

默德斯通先生做了個不耐煩甚至氣憤的手勢,沒有理會他說的話,而是繼續說:

“條件是,你掙到足夠的錢,供你自己吃喝和零用。住宿由我來安排(我已經安排妥當了)。你的洗衣服的費用也由我負擔——”

“可不能超出我的預算。”他姐姐說。

“你的衣服也由我負責,”默德斯通先生說,“因為你自己一時還負擔不起。因此,大衛,你現在就得跟奎寧先生去倫敦,自己去闖蕩一番了。”

“總而言之,一切都已經給你安排好了,”他姐姐說,“你也就請盡自己的義務吧。”

翌日,看看我的打扮——頭戴一頂破舊的小白帽,上面系了一條黑紗,算是為母親戴孝,上身穿了件黑色短外套,下面穿了條硬邦邦的黑棉布厚褲子——默德斯通小姐認為,我現在就要去打拼世界了,這種褲子是護腿的最好鎧甲——看看我這身行頭吧,我全部家當就放在面前的這只小箱子里,我這么個孤苦伶仃的苦命孩子(格米治太太就會這么說),坐著郵車,隨著奎寧先生先去雅茅斯,再換乘前往倫敦的公共馬車!看啊,我們的房子和教堂慢慢地消失在遠處了。樹下的墓地被其他物體擋住了。我昔日玩耍的地方的尖塔看不見了,只見空曠寂寥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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