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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撒豆成兵

“好奇怪,成仙了?”

房馨約看著眼前突然消失掉留下的空白,揉了揉眼睛。

這里不愧是昆侖仙境,苦寒之地。發生這樣的事應該不算奇怪吧。

曾聽師父說,這昆侖虛曾是西靈圣母居住之所,西靈圣母是女仙之首,主宰陰氣、修仙,人頭豹身,由兩只青鳥侍奉,是道教正神,與東王公分掌男女修仙登引之事。

剛才明明,一只兔子就在眼前,那只兔子眼睛受了傷,她用師父教的法術救了它,本打算抱起它和自己做個伴,卻不知怎么就憑空消失不見了,應該不是嫦娥的玉兔顯靈吧。

她努力回憶,自己剛剛正在照著天書上的法門練習撒豆成兵,難道這兔子是她撒出來的?不應該呀?她不是還沒撒呢?

她撓撓頭,轉回去打算正式練習。

突然一團白霧落在面前,嚇得房馨約一步跳開。

鬼谷子從白霧中走了出來,笑妗妗地看著她。

房馨約像見到了鬼,睜大眼睛上下打量他一番,蹦過來拽拽胡子,揪揪耳朵,扥一扥他已松弛的瘦臉,似乎要檢視一下皮膚的彈性。

鬼谷子被她搗鼓得一愣,站在那一時手足無措,問道:“馨兒你在干嘛,不認識為師啦。”

房馨約又來到面前,伸出指頭:“一二三四,對了。”她還數了一遍鬼谷子頭上的包。

鬼谷子見她還沒搗鼓完,便負手而立,很好脾氣地等著她。

“看來真是師父來了。”房馨約轉轉眼珠,吐個舌頭,“您終于來了,我還以為自己又見鬼了呢。”

鬼谷子徒弟眾多,各個都很有本事,從沒收過女弟子。他一輩子除了至為孝敬的母親,還有那個擁有九天秘笈,人稱九天玄女的師妹……不提也罷。除此之外也沒和其他女人打過交道。

機緣巧合得了這個女弟子,算是湊足了他天地人觀中三個合字。

鬼谷之術雖說得自天書,可他自小受道家影響,理論基礎皆出于道,啟蒙恩師乃是老子。天地萬物皆由道而來,何謂道?規律,陰陽,和合也。

看得見的道,是走得人多了。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走什么樣的道,成什么樣的氣候,自有天份注定,更是各自的選擇不同。不管怎么走,總是要講陰陽調和剛柔并濟。至陽易斷至陰無功,太鋼至陽如衛鞅、白起,殺伐果斷毫不留情,雖博得一世功名,成就萬代偉業,不懂得急流勇退落得死無葬身之地。至陰至暗如慶父、屠岸賈,將人性中的陰暗面展現得淋漓盡致,手段隱秘不露,禍藏其間,終是害人害己。

日中則仄,至暗則明,萬物規律,循環往復。

鬼谷子不羈于常,可對于天地的敬畏還是有的,因循自然規律生、往,每個人都如一個通路,一條道,傳襲下去。所以來有陰陽之因,藉由陰陽和合,才能生發陰陽果報。

論到世間的際緣,生發不盡然要是自己血脈的傳承。他沒有血脈,也不需要以血脈的延續來證明什么,名利皆是浮云,血脈究竟為何?便是屬于自己的唯一線索和存在紀念?用姓氏拴住情感束縛的命運共同體?互相借由彼此興衰榮辱,標榜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控制欲?

每人只是一個通道,過濾器而已。有人將前人的聲量放大,有人把其中一些變了調。他也只是之于有緣有愿的徒子徒孫們的一個媒介。他的生發落在后人上面,正該百花齊放百家爭鳴。

他拿自己的博大出來給予弟子,雖然一視同仁,終于對女弟子的方式方法需有不同,偏心和寵溺了些。

這房馨約一如一張白紙,心地純凈剔透無染,鬼谷子一生教授太多陰謀陽謀,權柄數術,本以為這黑衣女子將是個殺伐果決潑辣狠厲的角色,這個出乎意料卻讓他因禍得福,終究在這里返璞歸真,也算是自己的一種陰陽相濟功德圓滿,令他甚是滿意。

所以這房馨約說什么都可以,他從來不會生氣,房馨約雖被嬌慣,卻乖覺,從不惹師父生氣,只是那天真爛漫如孩子般的性格,口無遮攔的直率。

“又見鬼了?你這撒豆成兵練得怎么樣了。”鬼谷子笑著問道。

“師父,就是在我練撒豆成兵的時候見鬼了。”

房馨約將剛才的情景和師父一說,便似將疑惑和恐懼也一并拋給了師父一般,自己無事一身輕了,也不等師父給她什么解答,又似想起什么似的,開始一件一件將練習當中的所有問題一股腦兒地拋出來。

她終于告一段落,喜滋滋地看向師父。她知道師父要作法演示了。

每隔一段時間鬼谷子就會來指導她一番,都是這樣的套路,她把問題說完,他一字不語,全在意會。

鬼谷子向左伸出一指,但見風云四起,雪霧漫天。他的衣袂已冉冉而起。手掌翻覆而上,在緩緩張開的五指之間,一個漩渦逐漸升騰。

他的手緩緩低垂,那漩渦越旋越大,聲勢漸隆,席卷天地萬物,飛沙走石。風雷滾滾之中,隱現金鼓之交,沖殺嘶吼。鬼谷子將手一揚,周遭雪原變了一番模樣,烏云壓頂電閃雷鳴,環顧四維,無數兵士戰馬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戾氣裹挾著每一個人,成就了一個無邊無際的屠戮世界。

一張鮮活的面容自房馨約面前匆匆而過,他的眉目清晰可辨,在敵人驚恐的眼睛里,有他臉上雀斑的頑皮被一道泥水一道血水封住。

對面的是被稱作敵人的動物,因為可以被隨意殺戮,所以從上戰場的那一刻,每個人都已經不再是人。

只有不拿自己當人,不拿對手當人,才能下得去手。

不想自己的身后事,不看對方的眼睛,才能義無反顧。

就算午夜夢回,也不敢夢到砍下過多少頭顱,那些頭顱屬于哪些身體,他們有怎樣的家人,為什么一個失手,會死在自己的手里。

如果那時手上的刀慢了一刻,哪怕是半刻,活著的就不是自己了。

活著是一場僥幸,從出生那一刻,甚至出生前的激流勇進,角逐便已經開始了。存在從來都是一出你死我活的好戲,一場世間蒙昧的共業。

“殺一敵不為奴,

殺十敵田百畝,

殺百敵金銀宅邑萬戶侯。

殺一敵不為奴,

殺十敵田百畝,

殺百敵金銀宅邑萬戶侯。

……”

秦的歌謠在空中回蕩,唱的人聲色俱厲。

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孩子,歌謠幽幽傳來,像是征戰的行進曲,出征的送別曲,哀思時的緬懷曲,更像一曲喪歌祭歌挽歌悲歌……

許多人匆匆來,又匆匆走,他們來去無常,甚至都留不下一個名字,一聲嘆息。

聲音隨著畫面漸漸隱去,地上曾廝殺碾壓的痕跡越來越淡,一切又回復了原來的樣子,只留下了一把灑下后滾落各異的豆子。

“便是這樣的么。”從幻境中回來的房馨約愣了半晌,“為什么是這樣的?”

她本是在學法術,卻清晰感覺到一條生命如一絲電流從指尖流逝的刺痛,千千萬萬條生命的流逝像萬蟻噬心,猛烈的痛楚后化為烏有的空白,就像血色山河褪去后的雪原,眼前什么都沒有,是不是就可以當作從來都沒有發生過。

只是感覺到大顆眼淚自她臉頰滑落,她才知道,自己已淚流滿面。

用什么證明空白掩蓋下的過往,是真正發生過的過往?

哪些曾經鮮活的生命,是真正真真實實存在過的樣子?

誰還會記得?

那些流浪已久的生生世世,像失憶人的前塵過往,有沒有可能會被念念不忘的人將它找回?

許久,耳邊是鬼谷子的聲音:

“便是這樣。學會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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