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淫欲

周瑞家的會意,忙著躡手躡腳兒的往東邊屋里來,只見奶子拍著大姐兒睡覺呢。周瑞家的悄悄兒問道:“二奶奶睡中覺呢,也該清醒了。”奶子笑著,撇著嘴,搖頭兒。正問著,只聽那邊微有笑聲兒,卻是賈璉的聲音。接著房門響,平兒拿著大銅盆出來叫人舀水。

這段話說的是賈璉夫妻同房的事。夫妻之間這些事,為什么還要專門寫一下呢?

是為了行文邏輯的需要。

宮花是從元春那邊送過來的,元春比喻“高尚情操”。但是當花送到王熙鳳那兒的時候,她根本沒空接,而是在行淫,那么作者的用意就很清楚了。

那寶玉自一見秦鐘,心中便如有所失。癡了半日,自己心中又起了個呆想,乃自思道:……那秦鐘見了寶玉形容出眾,舉止不凡,更兼金冠繡服,艷婢嬌童:“果然怨不得姐姐素日提起來就夸不絕口。……”二人一樣胡思亂想。寶玉又問他讀什么書。秦鐘見問,便依實而答。二人你言我語,十來句話,越覺親密起來了。

“秦鐘”,就是“情鐘”,或者說“癡情”,呆了,迷進去了。這個過程的關鍵,就是上面這段話里說的“胡思亂想”這四個字,即,先是受到對方的外相吸引,然后輾轉想來想去,一旦通了聲氣,就迷戀上了,無法自拔了。這個“對方”,不一定是人哦,也可能是某個物品,比如小孩特想買的某個玩具,他對那個玩具的“鐘情”過程,也遵循一樣的心理邏輯,最后的結果是,非得向大人纏到手不可。

從字面上看,寶玉這是要“搞南風”的節奏,這跟他平時對男子的評價是矛盾的,如果僅僅當成小說來看,書中這樣的矛盾很多,所以咱們要善于看懂作者的喻意。

寶玉不待說完,便道:“正是呢。我們家卻有個家塾,……今日回去,何不稟明,就在我們這敝塾中來? 我也相伴,彼此有益,豈不是好事?”

這是要擺出做學問的架勢了,但是欲望這么重,怎么做學問呢? 做出來的“學問”,也是壓根兒不靠譜的。

陸九淵說,要讀書,你得先“打疊田地凈潔”,把基本的那些人欲勘破,然后才會真有進益,要不然,就是“假寇兵,資盜糧”,讓土匪和強盜的武器更強大。

行文到這個階段,修行人可以說是一身的毛病,除了這里的“情可親”“情鐘”以外,還有接下來的“賈璜”(“假璜”,裝點門面,“璜”是一種掛在衣服外面叮當響的玉石)、“金榮”(有錢就是好)等病,這么讀書,不過是助長胡思亂想,甚至學得一肚子雞鳴狗盜的機關而已,本來就一身病,學了一肚子知識之后,會病得更厲害,人家指破他,他還會有更多的理由為自己辯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