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以人工智能助推發展人類智能

朱永新

新教育實驗發起人、《未來學校》作者

世界上有許多不可思議的巧合。

2019年11月23—24日，由中國教育三十人論壇和《財經》雜志共同主辦的第二屆“世界教育前沿論壇”在深圳前海舉行。開幕式結束后，我與世界人工智能教育學會會長、英國倫敦大學學院教育學院教授羅斯瑪麗·盧金以及香港大學原副校長程介明先生進行了一段有趣的對話。沒有想到，回北京后不久，湛廬文化的編輯就來找我為羅斯瑪麗·盧金即將在中國出版的《智能學習的未來》寫推薦序。

我爽快地答應了。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在深圳我沒有聽夠她的講演，而在對話時，我看到她在我發言時頻頻點頭，我也很贊賞她的許多觀點。我需要更多地了解這位被《星期日泰晤士報》列選為“教育界最有影響力的二十人之一”的教育家，了解她關于人工智能與未來教育的系統思考。我寫的這個推薦序，其實就是延續了我們的對話。

2020年春節期間，中國新冠肺炎疫情嚴重，在憂心的同時，我正好也獲得了一個機會來閉門在家認真讀完《智能學習的未來》這本書。

這是一本討論人工智能與人類智能關系的著作，也是一本研究未來教育問題的著作。在書中羅斯瑪麗·盧金認為，未來社會將是一個超級智能的世界，我們必須為自己的能力范疇建立起一個認知框架。這不僅是為了防范人工智能取代我們，更重要的是，我們要警惕自己在學習中可能偏廢了哪些重要的能力訓練。

為此，羅斯瑪麗·盧金重新定義了人類智能，詳解了人類智能的七大要素。一是學術智能，是對關于事物的整體性理解和解決復雜問題的智能；二是社交智能，是與人溝通交往和良好合作的智能；三是元認識智能，是關于對知識及其意義和形成過程的認識的智能；四是元認知智能，是我們對自己的思維、自己知道什么以及不知道什么的認知的智能；五是元主觀智能，是我們對自己的情緒、動機和人際關系的理解的智能；六是元情境智能，是我們把握自己的身體與周圍環境相互作用的方式的智能；七是自我效能感，是我們對于自己如何行動的認知以及控制自己行為方式的能力。

無疑，在心理學歷史上，這是對加德納的多元智能的超越。羅斯瑪麗·盧金把人類智能更加簡潔地分為兩個大的板塊，智力因素（學術智能）和非智力因素（社交智能）。元認識智能和元認知智能更多與智力因素相關，元主觀與元情境智能更多與非智力因素相關，而自我效能感，則是上述六種智能的綜合效應。人工智能的強項，更多地與智力因素相關。如何發揮人類智能和人工智能各自的優勢，如何用人工智能開發人類智能、增強人類未來學習的能力，答案也就不言而喻了。

羅斯瑪麗·盧金特別重視人的社交智能。她認為，從根本上來說，一個人的智能是與其社會互動能力緊密相連的。“智能不僅源于人際互動，而且也越來越多地體現在人際互動之中。”人類想要在21世紀不斷取得發展和進步，就需要充分利用這種社交智能。因為這是一種人類所獨有的智能，是人工智能不具備的，“它源于我們對自己和同伴的情感，源于我們的感官，源于我們對自己和同伴的深入理解”。

羅斯瑪麗·盧金對人類的學習給予了特別的期待。她認為，人工智能對人類的最大啟發就是，“人工智能無時無刻都在不斷學習，它們永不厭倦，這就意味著它們總是在不斷改進”。正是不斷學習，才使人工智能成了人類的威脅。所以，教育體系唯一正確的路徑和方向就是要讓人類比人工智能更善于學習，“只有不斷學習，才能筑就成功和智能的基石。如果我們善于學習，世界就將任我們馳騁，人類也將不斷取得進步”。

這本書還有一個非常值得關注的主題，那就是人工智能的教育問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在人工智能的時代，如果不了解人工智能，自然也就無法生存。羅斯瑪麗·盧金在書中反復強調，應該大力發展關于人工智能的教育。她指出：“如果我們真的希望謀求人類的發展，并為受益于人工智能的科學成就做好充分準備，那就需要轉移我們關注的重點，不再浪費精力去嘗試如何準確地預測哪些工作崗位將被人工智能所取代，而將精力集中于理解智能的真正含義。”所以，她主張應該研發針對不同年齡階段、不同人群的人工智能課程，編寫每個人都需要充分了解的人工智能教材，讓所有的人不僅知道人工智能的原理和方法，而且懂得人工智能的倫理規范，知道“人工智能應該用于何種用途、可以用于何種用途、將會用于何種用途”。當然，最重要的是，需要了解并且重點發展那些人工智能根本無法實現的人類智能要素。

最后，羅斯瑪麗·盧金還對教師的人工智能素養教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希望未來的教師能夠幫助年輕人為迎接新的人工智能時代而做好充分準備。她指出，人工智能將會改變教育的生態系統。人工智能助教的開發將為拓寬教學技能提供新的機會，面對與日俱增的關于學生學習的數據，教師這一職業的內容將更加豐富多彩，也充滿更多新的挑戰。“如果我們想讓教師能夠激勵年輕人在將來以設計和構建人工智能生態系統為職業并為他們選擇此職業打下堅實基礎，那么就必須有人來對教師和培訓師展開培訓，使他們能夠為未來的工作角色做好準備。”

總之，這是一本能夠讓我們更加深刻地認識人工智能，也更加深刻地理解我們人類智能的重要著作。我曾經在新年的致辭中呼吁過，未來的教育，是筑造人機共生的新家園，人類將與人工智能結合，使人類的能力抵達從未到過的新高度。我也曾經在《未來學校：重新定義教育》一書中描繪過，在網絡和人工智能的幫助下，未來的教育該如何從藍圖成為大廈。在人類的發展歷程中，一項發明創造對過去的意義只有是豐富和提高的，才能最終被文明吸納為傳承的一部分。羅斯瑪麗·盧金教授的《智能學習的未來》一書中講述了，如何用人工智能幫助我們發展人類智能，并改變和完善自己的學習方式，這是這本書給我們最好的啟示，在邁向未來的旅途中，它為人類點亮了手中的那盞燈。

2020年1月31日

寫于北京滴石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