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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禹受困于楓林 南海君殺祖狀之尸 禹到裸國

且說文命離了沸水漂漂九陽之山,再向前進,到得一座島上。但見島之中央矗立一座高山,山上山下密密層層,多是楓樹,卻不見有人跡。文命沿著楓林一路過去,但見那些楓樹上累累然多有贅疣,有口有眼,頗像人形。伯益道:“某從前讀過一種植物書,記得上面載著三段。一段說:楓樹,一名,其脂甚香,可以入藥,名曰白膠香,流入地中,歷千年而化為琥珀。一段說:楓林歲久,則生瘤癭,一夕遇暴風驟雨,其贅瘤暗長三五尺,頗像人形,名曰楓人。一段說:楓上有寄生枝,高三四尺,生毛,一名楓子,天旱時以泥涂之,即能下雨,此說甚怪。現在此地楓樹有這許多楓人,可惜沒有楓子。假使有楓子,便可用泥涂之,試驗這話的真假?!濒碛嘣谂月犃?,便說道:“這個很容易。”說罷,便聳身穿入楓林中,去尋那寄生枝。

只見里面雖然黑暗,但尚可辨物,正在仰面細尋,陡然覺得有人用一根極粗的繩索來捆他的身子,頃刻之間,已纏繞數轉。仔細一看,原來是一條大赤蛇,那蛇頭已向著繇余的頭張開大口,雙舌伸縮,要想吞噬。繇余是個天將,豈怕一蛇,急忙將身子縮得極小,脫去蛇纏,跳出外邊,回身一劍,將蛇砍為數段。待再要尋楓子時,哪知蛇子蛇孫四面而來。繇余暗想,此地原來是它們的巢穴,我偶爾來來,何必與它們計較,就讓了它們吧。想罷,即騰身而上,超出樹表。那些蛇昂起了頭,都無法可施。繇余再低頭一看,只見樹林之內似有許多人在那里行走。繇余想,這些人難道不怕蛇么?還是看不見蛇呢?還是那些蛇的主人朋友呢?后來看那許多蛇已四面散開,游到那許多人旁邊。那許多人對于眾蛇撫摩偎弄,很是熟習。繇余不禁大怒,說道:“剛才那大蛇來蟠我,不要就是這班人指使的么?待我去問他。”想罷,將身落下。哪知到了下面,那許多人忽然不見,許多赤蛇又紛紛圍繞攏來,要想吞噬。繇余大怒,手揮寶劍將那些蛇盡量地斬殺,足足殺了幾百條。忽聽得背后有人厲聲大叫道:“何得傷害我的東西!”繇余回身一看,原來是個方齒虎尾的人,繇余料得是妖魔,便斥責他道:“你縱使毒蛇害人,還敢露面么?”那妖魔笑笑說道:“你死期到了,不速速懺悔,還敢罵人?”繇余大怒,以劍揮去,那妖魔閃開,用手向旁邊的楓樹一指,只見那楓樹頓時飛舞起來,直向繇余撲去。繇余出其不意,霎時手上腳上覺得有物捆住,動彈不得,定睛一看,原來那楓樹已化為桎梏,桎在腳,梏在手,已讓他捉住了。那妖魔取了繇余的劍,正要想取繇余的性命,正在危急,忽見妖魔狂叫一聲,丟了寶劍,往后便退。原來是童律、狂章二將,因為繇余去了許多時不見回來,相約前來探訪,卻好遇著繇余被困。二將哪敢怠慢,也不作聲,直向妖魔刺去。妖魔不及防備,身上兩處受傷,倒退數步,忽然不見??裾?、童律無暇去尋妖魔,先來救繇余。哪知繇余手腳上的桎梏非常堅固,無論如何也打不開。

狂章等無法,只能將繇余背到文命處來商議。文命等見了,都大吃一驚。那時庚辰、烏木田、黃魔、大翳以及七員地將都來看視,七手八腳,要想把桎梏除去,哪知用盡氣力,終于無法。正在躊躇,忽然一陣狂風,無數楓樹齊化為桎梏向文命等套來。庚辰眼快,童律見機,疾忙閃起空中,未被套住,其余七員地將及文命等個個鎖住,倒在地下。頓然見那方齒虎尾的妖魔,提了繇余的那柄寶劍惡狠狠地跑來,指著文命等罵道:“你們這班惡鬼,竟敢動手傷我!今朝管教你們個個都死?!睋P起劍,就要來砍。庚辰、童律在空中看得不妙,疾忙大叫:“妖魔不得逞兇!我們來了?!毖а雒婵磿r,庚辰、童律早已下來,一枝大戟,一桿長槍,向妖魔便刺。妖魔略一躲閃,倏又不見,轉瞬又是兩株楓樹化為桎梏而來,庚辰、童律無可逃避,又被捉住。

那妖魔重復出現,指著庚辰、童律二將罵道:“原來你們兩個倚仗有飛騰的本領,所以敢來害我么?現在我先殺死你們,看你們還有何說?!备铰犃?,呵呵大笑道:“你這個妖魔,恐怕不能夠殺死我們,你先要自殺呢?!毖Т笈?,舉劍來砍庚辰。忽見一道紅光,妖魔已經跌倒在地,轉眼就是一條小小紅龍,飛過來將妖魔撳住。庚辰出其不意,回頭四望,但見文命等七橫八豎,帶了桎梏倒在地上,其余并無人蹤,不禁大為詫異,向童律道:“我知道必有救星,但是救星在哪里呢?”說猶未了,已見南海君祝赤跨龍而至,后面又有一個人面獸身的怪物,腳踏兩龍,接踵跟來。庚辰、童律齊聲叫道:“南海君,是你來救援我們的么?謝謝你?!蹦菚r南海君早已下龍,不及答言,先到庚辰、童律身畔,將大袖向他們手上腳上一拂,桎梏頓時脫落,又向文命等手腳上拂去桎梏,霎時個個都恢復了自由。大家站起來,齊向祝赤道謝。祝赤道:“某之能力不及此?!闭f著,用手一指人面獸身的怪物,說道:“這都是南海神祝融的指導,若不是祝融用火珠先將此魔打倒,某亦無法制服之?!蔽拿溃骸霸瓉磉@位就是南海神祝融么?!被琶^來,行禮致謝。祝融亦點頭答禮,說道:“此番不是某等救援來遲,實在是崇伯諸位及天地各將合有此魔難也?!?

文命看那小紅龍還是撳住那妖魔,口中微微吐出些煙火去燒他。那妖魔卻已瞑目朝天,除出一條虎尾尚在微微動搖外,其余已寂然不動。便問祝融道:“這是何種妖魔?有如此大神通!”祝融道:“他從前是上界的一位尊神,名叫祖狀,神通非常之大。后來與群魔聯合,要革天帝之命,天帝幾乎敵他不過,費了無數氣力,方才將他殺死,棄尸在這座山上,就是祖狀之尸了。哪知他陰靈不昧,漸漸修煉,竟復活過來。幸而生前受傷太重,一切未能復原,所以還不能游行星辰,變化從心,恢復他從前的本領。否則某等亦不能制服他了?!蔽拿溃骸皸髂灸芑癁殍滂?,何故?”祝融道:“此地之山,名叫宋山,當日軒轅黃帝與蚩尤戰爭,將蚩尤兄弟擒獲之后,因他們長大勇猛,不易囚禁,特地運用神力,作成許多桎梏來械系蚩尤兄弟。后來蚩尤兄弟伏誅之后,此等桎梏無所用之,黃帝就叫人拿來統統都拋在這座山里。這些桎梏既然經過黃帝的神力制造,那蚩尤氏兄弟又是取精用宏、奇異特別的偉人,于是那桎梏就通靈起來,年深月久,化為楓林。楓林既老,能化為人,以為人魅。湊巧那祖狀之尸又棄在這里,于是他就利用楓林的本質,重復化為桎梏以害人。雖七員天將之神力,對它亦無可如何了?!蔽拿嚷犃诉@話,方始恍然。文命又問道:“剛才繇余看見的那些人,當然是楓樹之精,還有許多蛇又是怎樣的?”祝融道:“這種赤蛇向生在此山,名叫盲蛇,原不足為稀奇。自從祖狀之尸復生以后,楓精赤蛇都變了他的利用品,所以就能為害。如今大憝已除,盡可由它們去吧?!弊H谡f完之后,轉向祝赤道:“祖狀此后想不容易再生,你收了紅龍,我們回去吧?!弊3啻饝瑢⑹忠徽?,那小紅龍飛向祝赤袖中,倏然不見。祝融又向文命道:“此地離南極雖遠,但是浩渺無邊,絕少陸地,崇伯可無需前進,我們再見?!闭f著,腳下的兩龍已凌空而起。南海君祝赤亦駕龍隨著,頃刻之間,向南而去,不知所往。

文命等看那祖狀之尸,仰面躺在地上,面焦身黑。天將等因受其凌辱,要想毀滅他的尸首。文命力阻,說道:“他已不容易復活,何苦行此殘暴之事,肚量未免太小了,我們去吧?!庇谑谴蟊娨积R上龍,折而西行,經過續、孫樸、北朐等國,均無事可紀,亦無奇異之處。

一日,到了一地,只見那些人民都在空中飛行,一來一往,如穿梭一般,非常好看,不禁詫異。仔細考察,原來他們背上都生著兩翅,有時仍用兩腳行路,有時則用兩翅飛騰。所以他們所筑的房屋有兩層、有三四層、有五六層,都是非常之高,但是都不用梯子,任便到哪一層,總是飛上飛下,有時上下高山亦不步行,總是飛的,非常之便利。不過他們那種飛翔不能甚高,亦不能甚遠,大約只在十丈左右,如要飛高飛遠,中間總須停頓數次,這是個缺點。他們人民的狀貌,長頭、烏喙、赤目、白首,亦頗像鳥形。真窺笑道:“古人說:天之生人,與之齒者去其角,傅之翼者兩其足。如今這種人有手有足之外,還有兩翼,可謂得天獨厚了?!辈娴溃骸澳硰那翱匆妿讖埻鈬鱾鞯街袊鴣淼膱D畫,上面畫著的人總是有翅能飛的,據說都是仙人。照此國的人看來,原來是有這種人的。他們以為仙人,不過故神其說罷了?!蔽拿溃骸澳陈犚娬f,天生萬物,逐漸進化。其初世界并無人類,所有高等動物都是由低等動物逐漸進化而成的。我們人類是由猿類變成,這句話是否可信,不得而知。果然可信,那么猿類能夠進化為人,其他動物亦何嘗不可進化為人,或者另成一種似人非人的物類,亦未可知。我們這番治水,周行天下,所見的怪物甚多,或者就是這個進化過程的現象。蠻荒之處,開辟較中國遲,有些或者還沒有變成人形,所以還帶著許多禽獸之狀。這種羽民大約就是鳥類進化為人的一種,將來翼膀脫去,那也就是一個人了。”大眾聽說,都笑道:“或者是這緣故?!庇谑俏拿入x了羽民國,再向西北進。

一日,到了一處,兩龍漸漸下降,剛要到地,忽見森林之中跑出許多黑色的動物來,其形狀似人,亦似猴,張著口,吐出烈火,向文命等直噴過來。文命等猝不及防,莫不震駭。天地將正要揮兵器打去,那時兩龍性發,口中已噴出清水和怪物對抗。那些怪物知道敵不過,仍竄向森林中而去。大家互相猜議,說天下竟有口噴烈火的生物,真是天地之大,無所不有了。伯益道:“某聞海外有一個厭火國,生火出其口中,不要就是此地么?”文命道:“既然如此,和他們亦無從親近,不如到別處去吧。”于是重復上龍,到了一座大島的海邊降下。只見有兩個裸體的人在那水中洗浴,仔細一看,卻是一男一女。這種裸體情形,文命等自從到南方以來看得多,亦不以為稀奇,同川而浴更不足為異了。不料那兩個裸體男女看見了文命等騎龍自天而下,大為詫異,就赤條條地跑上岸,對著文命等細看。隔不多時,遠處的男男女女又來了許多,都是一絲不掛,將文命等打了一個長圍,文命等此時仿佛又到終北國了。

原來文命等到南方來,所見的雖然是裸體的居其多數,但是他那下體總是用布遮圍,獨有此地竟是赤裸裸的,甚不可解。文命便問他們,此地叫甚么國名。那些人呆了一回,才答道:“這里是我們住的地方,你們來做什么?”文命道:“我們特來觀光,考察貴處的風俗?!蹦切┤诉B連搖首道:“不行不行,你們這種模樣,走進去,大家不歡迎的。”文命道:“我們是中土人,裝束如此,并無怪異,請諸位原諒。”那些人道:“不行不行。”說著,就有一個人用手來扯文命的衣裳,說道:“要這個東西做什么?你們身邊都藏著什么東西?要想來不利于我們、謀害我們么?不行不行,不但不能進去,并且不能在此,請趕快走吧。”文命道:“我們特來考察,毫無惡意,身邊亦未藏著什么危險物品,如不見信,可以搜查。”那些人道:“既然如此,你們將這種東西披在身上做什么?”文命道:“我們怕冷,我們怕受涼。”那些人道:“這個是假話,我們人人都是如此,何以并不怕冷怕涼呢?你們給我去掉了,看他怕不怕冷、受不受涼?!蔽拿幌?,我若再和他們說什么羞恥,說什么男女之辨,他們一定和終北國人一樣,不會懂的,于是就問他們道:“那么諸位的意思是要怎樣?”那些人道:“你們若要到此地來參觀,這個遮住身體的東西必須剝去,假使不肯剝去,請你們作速離開此地,到別處去吧,就是如此兩句話,別的沒有什么意思?!蔽拿牭酱司?,真是沒法。大家商議,有的主張不要去參觀了,有的主張袒裼而不裸裎。文命細細想了一想,就說道:“某聽見古人說:入國從俗。他們的風俗既然必須如此,我們就依他吧?!闭f著,首先將自己的衣服脫去,裸身而立,回顧大家說道:“你等如愿意裸身的,可裸了身跟我來,如不愿意裸身,可在此等候?!边@時伯益等都愿裸身相從,只有繇余不肯,他說道:“大家跑去了,這一大堆衣裳脫在這里,歸哪一個管呢?萬一那厭惡我們穿衣裳的人趁我們不在之時,統統給我們拿去,毀壞了,那倒不是個事。所以我不愿意去,我在此地守衣裳和行李吧?!蔽拿犃耍嗖幌鄰姟?

且說繇余為什么不愿去呢,原來繇余雖則是個天將,但是塵心未除,從前在終北國的時候,見了無數裸體的妙年女子,欲心已是大熾,幸而穿著衣服,大家都不覺得?,F在叫他裸體游行于裸體男女之中,萬一欲念一動,豈不難以為情,所以他不愿去,閑話不提。

且說文命等個個脫去衣裳之后,頃刻之間,一班衣冠的君子都變作裸體的蠻民,大家彼此相顧,亦頗覺有點難為情,然而事實上既然不能不如此,亦無法可想,只好從權罷了。當下文命再問那些人道:“如今我們可以進去參觀么?”那些人將文命等周身上下都看了一遍,對于伯益尤看得仔細,因為他年紀最輕,身體最嫩最白。伯益不覺更有點難為情,然而那些人還是不住地看,過了一會兒,笑嘻嘻地說道:“如今可以去了。”文命等于是迤邐而行,只見男男女女,大大小小,沒有一個不是裸體的,其余一切情形也都與中土相同。

后來走到一處,忽見有兩個男子在他們的下體上系著一個竹筒,又有幾個女子用些樹葉遮蔽她們的下身。文命等暗想,此地的人何以忽然又講究起來了?正在看時,適值路旁來了一個一絲不掛的老婦,看見了那些遮蔽下體的男女,又看見文命等在那里看他們,便走近來向文命等說道:“客官們是不是亦覺得他們稀奇么?現在人心不古,世界變了,以前并不是如此的。自從前幾十年有幾個周身用物體遮蔽的人,據說是什么中華國人,跑到這里來到處演說,說道:‘天之生人,與禽獸有別,要講究什么禮儀,要曉得什么羞恥,男男女女,赤條條相對,是沒有禮儀的,是沒有羞恥的。’這些少年男女一聽了這個話,仿佛是吃了迷藥一般,都相信了,從此都要講究禮儀,顧全羞恥了。于是那些富家子弟就用貨財去買了那中國的什么布帛,將全身遮蔽起來,那些沒有貨財的人硬要學時髦,沒東西來遮蔽,就拿了竹筒、樹葉來遮蔽。你想男子的下身掛了一個竹筒,女子的下身披了許多樹葉,不但累贅不便,而且像什么模樣?天和父母給我們一個清清白白的身體,生出來的時候并沒有一點遮蔽,為什么一定要遮蔽它起來呢?男子的形體是天生成的,女子的形體也是天生成的,我們人并沒有多添它一點,也并沒有缺少它的一點,赤條條相對,正顯得是天然之美,正顯得出是男女之別,有什么可恥?偷盜人家的東西,犯了國家的法律,是可羞恥的;自己的身體露出來給大家看,有什么可恥?男子的生殖器給人家看見了,是可羞恥的么?女子的生殖器給人家看見了,是可羞恥的么?人人都是一樣的,凡有男子,是人人一樣的;凡有女子,亦是人人一樣的。既然不是人人不同,又并不是私人制造,而且人類全靠這兩個生殖器來配合傳種,是很寶貴的東西,如果可羞可恥,難道天之生人,特別給他一個可羞恥的東西,留一個污點么?難道用物件遮蔽起來,大家就不知道他有這件東西,就可以不羞恥么?所以這‘羞恥’兩個字,無論如何總講不通。我想起來,他們這種主張不外乎兩個緣故:一種是外國人拿了什么布帛之類叫我們遮蔽身體,好叫我們去買,騙我們的財物;一種是少年男女把身體遮蔽起來,使大家辨不出他是男是女,可以到處將男充女,將女充男,便利他們茍且的行為,而且欲念熾盛的時候,有了物件遮蔽,使對面的人可以看不出,可以遮蔽他的丑態,大約不過這兩種緣故而已??凸伲∧阆胛业脑捠遣皇牵俊?

文命聽了這番話,作聲不得,只好含糊答應,暗想,這個真叫此亦一是非,彼亦一是非了。就問她道:“那么,現在遮蔽下身的人多么?”那老婦道:“遮蔽下身的人卻不多,而那怕羞恥之人卻一日多一日。從此地過去約二里多路,有大部的人因為怕羞恥的緣故,又沒有貨財來買那個什么布帛,用竹筒、樹葉來遮蔽呢,又嫌它累贅不便,弄得來青天白日不敢出門,一切事情只好黑夜出來做??凸?!你想,還成個人世界么?變了鬼世界了!”說著,用手指指文命的下體,又指指自己的下體,說道:“客官!譬如你是男子,生這個東西,我是女子,生這個東西,極普通,極平常,人人知道,何必掩蔽呢?”文命等赤條條地對著一個赤條條的女子,久立談話,本來心中已是萬分不安,給她一指,真覺難堪之至,然而無法回避,只得用話岔開道:“他們黑夜間做什么事呢?”那老婦道:“他們連買賣亦是黑夜做的。”文命詫異道:“那么貨物之好壞多少,怎樣分辨得出?”那老婦笑道:“不想到這種人自有這種人的本領,他們在黑夜不用眼睛,只用鼻孔。貨色的好壞多少,金錢的成色高低,只要用鼻子一嗅,便能明白。這種本領從什么地方學來不得而知,然而豈不甚苦!所以我們現在極恨那外國人,更極恨那用布帛遮蔽身體的人。我們更造出一種謠言,說凡有遮蔽身體的外國人,他們身上必定藏有一種不利于我們的物件,大家務須攔阻他,不許他走入內地,以免再來蠱惑人心??凸伲∥铱茨銈円喽际峭鈬耍銈兊购臀覀円粯樱挥脰|西遮蔽,真真難得?!闭f罷,又連連向文命等的下體看了幾眼。

文命等至此,才悟到先前那些人一定要他們裸體才許進來的緣故,亦無話可說。便辭了那老婦,向她所指的二里路外的地方行去。果然,家家閉戶,寂無一人。這時天已向晚,伯益道:“我們索性等他一會兒吧,看他們如何夜市?!蔽拿澇桑驮谧蠼涡辛艘换?,天已黑盡,暝不辨物,果然那些人家漸漸開門出來行動了。文命道:“他們尚且如此,我們白晝裸行,對他們豈不有愧!趕快回去吧,繇余在那里恐怕要等得疑心了?!备降溃骸澳敲醋屛蚁然厝ネㄖ⒛昧酥T位的衣裳來,著了出去吧。風俗已考察明白,還怕他們刁難么?”眾人稱善。庚辰飛身而去,頃刻就轉來,大家一齊將衣服穿好,說道:“這種事,真是可一而不可再的?!庇谑羌奔毖f路而歸,好在時已昏夜,一路并無人攔阻,到了原處,在海濱住宿一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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