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寧青望著他們跑得失去蹤影，心中正自納悶，忽聽身后有人道：“姐姐好！”扭頭未見人影，卻聽那聲音道：“我在這兒呢？”低頭下看，才發現一個矮人站在身后。肖寧青如何能不認得，忙轉過身道：“怎么是你？你怎么進鏢局來了？”

那矮人正是小混球。小混球嘻嘻笑道：“多謝姐姐還記得我。是小混帳，噢不，是秦兄弟讓我們來給姐姐捎個信。剛才那個人是我弟弟小混蛋，我們見那個公子哥羅啰嗦嗦，很是討厭，所以才把他引開，好和姐姐安安靜靜地說句話。”

肖寧青臉一紅，道：“謝謝你們！天弟讓你們捎信？他怎么了？現在在哪兒？為什么不回來？”

小混球道：“秦兄弟很好，讓你放心，他現在還有點兒事要辦，一時不能回來。”

肖寧青焦急道：“你們在哪兒見到天弟的？他被毒蛇咬傷，還未完全恢復，小翠又說他被兩只怪鳥抓走。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們都急死了！”

小混球眨眨小眼睛，道：“秦兄弟的蛇傷已經被我們治好了，現在活蹦亂跳的。那兩只怪鳥就是我們兄弟倆，我們本想教他一招牧牛掌，沒想到這小子卻一天之內把九招都學了去。我們本來要送他回四海鏢局的，沒想到碰到一個伙計……”

正要說下去，猛聽一聲呼哨，是小混蛋的暗號。忙拍幾下嘴道：“差點沒把住門，全說了出去！小混蛋在叫我，我得走了。一句話，秦兄弟很好，你們放心就是了！”說罷，轉身飛奔而去。

肖寧青在后面“哎！哎！”叫了幾聲，那小混球早已不見了蹤影。

肖寧青獨自佇立在原地愣神。過了一會兒，齊俊延一瘸一拐地轉了回來。滿臉淤青，嘴唇腫脹，身上滿是泥濘，咧嘴對肖寧青道：“敢跟本公子搗亂，簡直是活得不耐煩了！我剛才追上了那個人，揍得他跪地直求饒。要不是本公子心慈手軟，今天非得把他打個半死不可……”

“峰巒如聚，波濤如怒，山河表里潼關路。望西都，意躊躇。傷心秦漢經行處，宮闕萬間都做了土。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是元代張養浩所作的散曲小令，《山坡羊?潼關懷古》中的詞句，其中“西都”即指西安。

張養浩字希孟，號云莊。他晚年棲隱云莊，不求顯達，優游于山水之間，斂跡于權貴之門，過著遠離世俗塵囂，不問朝廷政事的閑適生活。

可是朝廷對這位“博學碩德，聲名顯赫”的舊時儒臣，卻時時記掛，八年之間，曾六下詔書，可他均稱病不起。

天歷二年，朝廷以“關中大旱，饑民相食”，召其為陜西行臺中丞，前往賑災，他說“無多慚，此心非為官。”，不顧高齡體弱，散盡家財，登車就道，星夜奔赴任所。使他赴召的不是官爵，而是災情嚴重，需要他來為民承重。

赴官途中經洛陽、澠池、潼關，直達長安。一路行來，目睹災民慘狀，感歷代興廢，寫了數首懷古曲，意緒蒼涼。其中最著名的，便是這首散曲小令《山坡羊?潼關懷古》。

滄海桑田，世事變幻。倏忽之間，時光已流淌了二百余年。如今早已改朝換代，到了明朝嘉靖年間。那明世宗朱厚熜登基伊始，還算是個好皇帝，可到了后來，卻日漸腐朽，不僅濫用民力，大事營建，而且迷信方士。

為求長生之術，恣意殘害宮女，以致宮女不堪其暴，于嘉靖二十一年間，發動了勒殺皇帝的壬寅宮變。可惜事有不諧，嘉靖帝僥幸逃脫，將參與宮變的十幾名宮女和兩個妃子都截去四肢，割斷咽喉，凌遲處死。其它含冤致死者一百多人。

事后嘉靖帝心有余悸，搬出了干清宮，住在西苑萬壽宮，一心修玄，但求長生，不問朝政。首輔嚴嵩專國，吞沒軍餉，吏治敗壞，邊事廢弛。東南沿海有倭寇頻繁侵擾；長城以北有韃靼部首領俺答汗不斷寇邊。

那嘉靖帝還要在宮內外興建大量宮殿廟宇，使得國庫衰竭，民不聊生。正應了張養浩《山坡羊?潼關懷古》中的結句：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當然，秦鼎天年紀尚小，還不能深切體味到這沉重的民間之苦，也不會具備那憂國憂民的感傷情懷。此刻，他正和小混球兄弟倆行進在去往西安的道路之上。唯一讓他感到苦惱不堪的是：那兄弟二人一路上在不停地斗嘴，為了一丁點兒小事，便要爭論不休。

打聽到丐幫“西峰堂”是在西安，秦鼎天想起鄒大哥與自己分別時，就說是要去西安辦一件緊要之事。如今時間已過去將近一月，也未見鄒大哥回轉，不知道他的事情辦得到底怎么樣了。此次去西安，或許能湊巧見到鄒大哥。想到這兒，秦鼎天不由加快了腳步。

西安距潼關有三百余里，三人風餐露宿，走了五六日，便來到西安。到了城里，秦鼎天才知道，自己想要邂逅鄒大哥的想法多么不切實際。這西安城不知要比潼關大多少倍，屋宇連橫，人群熙攘，東南西北，一時莫辨。問了幾個路人丐幫西峰堂所在，俱言不知。

也難怪，普通老百姓只關心柴米油鹽的生計，怎會知曉武林幫派的那些雜事。

秦鼎天聽說街頭乞丐大多是丐幫中人，想找個乞丐問問，可也奇怪，轉了半天，卻連一個乞丐也沒有遇到。看來真的如那個什么長老所說：丐幫的人都改頭換面，重新做人了。

轉了半天，無甚進展，秦鼎天心中暗自著急。那小混球兄弟卻如閑庭信步，東摸西看，品頭論足，對什么都感好奇。他倆在看街上的風景，不想別人卻把他倆當作奇景看待。那街上之人見他二人個頭矮小不說，穿著打扮上也是滑稽非常，不禁都駐足圍觀，指指點點。

那兄弟二人毫不為忤，依然我行我素，但秦鼎天卻有些臉上掛不住了。心想我們出來救小珠子，應當暗中活動才對，可他倆這樣扎眼，讓人過目難忘，不利行事，不如給他們換換裝束。于是把二人拉出人群，來到個僻靜之處，把自己的想法說與他們。兄弟倆點頭應允，并無二話。

原來這兄弟二人久居深山，每日只有老娘作伴，于世間的人情世故一概不知。此次出山尋父，娘叮囑他們必須要形影不離，不可分散。給他們裝扮得如此怪異，也是為了便于互相確認，以免走失。

這二人自從出來，每晚都在樹上歇宿，并不住店；飲食上也只是在街頭攤鋪買些燒餅熏肉果蔬之類用以果腹。即使這樣，由于不知錢大錢小，臨行前娘給帶的銀兩被人騙去不少。本來十文錢的東西，給人一兩銀子也不知道找零。因此這次與秦鼎天同行，他倆將身上所剩銀兩，一厘不少，俱交與秦鼎天，由秦鼎天來核定花銷。路上一應食宿行止，也俱由秦鼎天來定奪，他倆樂得清閑。

秦鼎天雖然也沒經過什么世面，但上次與鄒大哥同行，多少也學了些經驗。這一路上，像個大人一般，將三人的起居飲食，安排得井井有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