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百納沉下臉來，咬牙道：“年紀不大，嘴還挺硬。來啊，把秦少俠從水中請上來，吊將起來。”

兩個打手應聲，忙套上水褲，下去將秦鼎天鐵鏈摘開，拽上岸來。拉至鐵環之下，用一根長繩，一端綁住秦鼎天，另一端繞過鐵環，用勁一拉，便將秦鼎天吊至半空。

霍百納拽過一把椅子，坐在秦鼎天前面，看著他身體晃來蕩去，道：“秦少俠，我本以禮相待，奈何你不識時務，那我也就只好如此了。不過你要是好好配合，我隨時都可以放你下來。我來問你，那《馭影神功》秘笈現在到底在哪兒？”

秦鼎天劍眉一揚：“我不是跟你說得明白，那秘笈被兩個倭人奪去，帶回東瀛去了。”

霍百納沉不住氣，站起身來，道：“信口雌黃。沒想到你倒是個編故事的好手，還編得前后呼應，煞是圓滿。”

秦鼎天故作糊涂，道：“此話怎講？”

霍百納冷笑道：“若不是老夫做事嚴謹，及早派馬興兄弟倆去潼關打探，倒也差點被你騙了。來，馬興馬旺，你們就說說所打探到的情況。”

馬興躬身道：“回稟掌門。押送秦鼎天回府的第二天，掌門運籌帷幄，高屋建瓴，派我們兄弟到潼關四海鏢局打探他的來歷。我兄弟倆扮成托鏢的客戶，假裝要了解行情，托熟人將鏢局的一個趟子手約出喝酒。酒桌之上，裝作不經意間閑聊，將所要了解的事情，都已打探清楚。這全仰仗掌門的深謀遠慮，雄才大略。”

霍百納自得地點點頭，贊許道：“你倆辦事，甚是得體。那你就將打探到的情況，跟我們這位秦少俠說上一說，讓他聽聽對是不對。”

馬興抬頭看了看秦鼎天，道：“這位秦少俠，你應該還記得“玉面貨郎”鄒有三吧。”

秦鼎天一驚：“我鄒大哥，他現在在哪里？”

馬興嗤鼻一笑，道：“他現在在哪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從哪里來。當日鄒有三將你從深山帶出，又把你托付給四海鏢局，可有此事？”

秦鼎天知道再瞞也無用，索性點頭道：“確有此事。”

馬興瞅瞅霍百納，又道：“你和肖總鏢頭的夫人根本不是什么親戚關系，是四海鏢局看在鄒有三的面子上，才把你收留下的。對也不對？”

秦鼎天默不作聲。

馬興繼續道：“那兩個矮人也根本不是什么東瀛人。他們兩個頭腦不清楚，整日價在潼關街頭喊叫著找爹，整個潼關的人沒有不知道的。那日在四海鏢局門口，那兩個矮人終于找到爹了，叫什么施振明，最后跟著他們爹走了。”

霍百納恢復平靜，退身坐回椅子，道：“秦少俠，剛才馬興所言，可是事實？”

秦鼎天昂了昂頭，嘴角掛笑道：“真難為他們了。不錯，所言皆是事實。”

霍百納喉嚨中咕咕作響，厲聲道：“那就是說，你昨日跟我說的，都是假的！”

秦鼎天輕蔑道：“跟人說人話，跟鬼說鬼話，跟霍掌門這種人，只能說些假話，如此而已。”

霍百納強壓怒火，道：“雖是假話，但你編故事所用素材，倒確有其事。說什么無影門出賣秘笈，舒卷赴東瀛取回秘笈，你小小年紀，如何能知道這些，都是誰與你說的？”

秦鼎天哈哈一笑，道：“這些事江湖上傳的到處都是。我自從出山，也算是在江湖上混的，知道這些事有何稀奇？前段時間霍掌門表面收徒，實欲私吞秘笈，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這等糗事，也已在江湖之中傳開，不知霍掌門可有耳聞？”

霍百納又被戳中痛處，身體微顫。待要發作，卻又壓制下來，尷尬強笑幾聲，道：“那又如何？我怎能擋得住別人傳言，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才是武林立身之本。不說這些，我現在只關心秘笈的下落。你只要說出，我立馬放你下來，恭送你出無影門；從此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行我的獨木橋，咱們各不相干。若是不說，嘿嘿，這水牢之中，恐怕就是你的葬身之所了。你來到這世上，不過十幾年，很多人生樂趣還沒有享受，志向抱負還沒來得及實現，就這樣人不知，鬼不覺地消失了，你不覺得可惜么？”

秦鼎天慨然而道：“人生在世，各有活法。若是讓我象你這樣，那我寧愿一死。”

一旁打手有些不耐煩，躍躍欲試道：“掌門，你對他說這些，簡直就是對牛彈琴。不如交給我們，一通刑罰下來，保準讓他有什么說什么。連上輩子的事情，他都得倒將出來。”

霍百納嘴角露出一絲殘忍笑容，道：“秦少俠你聽到了么？我的這兩個手下有點兒迫不及待了，他們可是拷問的好手。你若是現在說了，就可免受皮肉之苦。若是等他們動手之后再說，就有些得不償失了。”

秦鼎天看著那兩個膀大腰圓，胸前黑毛扎豎，臉上兇肉橫生的打手，嘆口氣道：“我倒是想現在就說，只恐怕就是我說了，霍掌門也不會相信。”

霍百納面無表情，道：“你不妨先說說看。”

秦鼎天晃了晃身子，道：“《馭影神功》秘笈，后來那兄弟倆倒是交與我手上，可我翻看了一下，有如天書一般，一句也看不懂。我覺得無用，隨手就丟到河里面去了。”

霍百納再也沉不住氣，勃然起怒，站起身來道：“胡說！你一個練武之人，得到武功秘笈，當如獲至寶才對。即便一時看不懂，也當珍藏起來，待日后慢慢參研，怎會輕易丟棄。看來不打你是定不會招了。”轉身對馬興馬旺道：“你們在這兒壓陣，不管使用什么手段，定要問出那秘笈著落。”

馬興兄弟信心十足，道：“請掌門放心，必不辜負掌門厚望。”

霍百納伸手拍拍二人肩膀，道：“好生伺候著秦少俠，我先走了。我可不忍心聽他鬼哭狼嚎的慘叫聲。”

說罷，大踏步離去。

馬興看看兩個打手，發話道：“還愣著干什么，皮鞭、大杖、烙鐵、夾棍，地上這么多刑具，你們只管挑順手的招呼便是。”

兩個打手應了一聲，一人拿起皮鞭，到池中蘸濕，另一人手持木杖，獰笑著朝秦鼎天逼將過來……

到了晚間，秦鼎天已是遍體鱗傷，氣息奄奄。兩個打手已累得氣喘吁吁，手都抬不起來。

馬興道：“今日就到這兒吧，先回去向掌門的說一聲。等明日再來收拾他，看來不動狠招是不行了。”

馬旺活動活動腿腳，道：“好的，我看著也累了。奶奶的，這小子骨頭也太硬了，打成這樣，硬是一聲不吭。先把他放下來，關到牢里，我去找小碧過來，給他喂些飯食。千萬別死了，死了咱可沒法向掌門的交代。”

兩個打手強挺著精神，將秦鼎天放下，拖拽到墻角牢房之中。二人換好衣褲，和馬興一起，等待馬旺回來。

秦鼎天身上衣衫都已破碎，與肉身粘連，滲出道道血印。躺了一會兒，漸漸恢復知覺，感到身上象有萬千錐子在扎，無一處不是錐心疼痛。即便如此，內心仍有個聲音在告誡自己，不能呻吟，不能告饒！

恍惚之間，感覺有人將自己扶起坐好，鼻翼翕動，似有飯食的香味鉆入鼻中。唇邊有一絲溫熱，不由得張開嘴，一股熱乎乎的東西進入口中，順著喉嚨流到肚中。身體內本已死寂的氣息，似驚蟄日的蟲兒，被這股熱流激發，慢慢地恢復了生機。

秦鼎天睜開眼睛，入眼是一張俊俏的面龐。整日看到的都是馬興兄弟的獰笑，兩個打手的兇暴，突然看到這么一張端正柔和的臉，秦鼎天內心不由有些溫暖，他咧嘴笑了笑，想要叫一聲“小碧”，但卻叫不出來。他分明看到，小碧的眼中，閃動著一抹晶瑩的淚花。

小碧一言不發，默默用湯羹舀著粥食，小心翼翼地喂著秦鼎天，還時不時用纖纖玉手，抹去他嘴角的殘留。秦鼎天能感到她手指的滑膩與冰涼。

牢外馬興罵道：“臭丫頭，能不能快點兒？直接灌到他肚子里就行了，你這般喂法，難道要喂到他天亮不成？”

馬旺接口道：“是啊，老子們累了一天，還沒吃飯吶！他又沒和你做那事，你對他這么溫柔做什么？”

小碧不敢作聲，加快喂食進度。喂了一大碗粥后，收拾碗筷，又看了秦鼎天一眼，眼中盡是憐憫，然后轉身默默離去。

那四人將各道門鎖好，也都各自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