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賀年不禁又看了一眼癱躺在地的黑衣男子，努力地平復下心境后，說道：“蕭姑娘何必裝腔作勢地在這里唬人？說實話，我對你之前所問的問題，同樣也很好奇，你既然想問，那就請你問個明白好了。”

蕭蘭兒想不到鄭賀年的心智如此堅定，詐唬不成，繼續問道：“他在我蕭府附近守了這么久，又是你翠微劍派的人，你身為掌門，會不知道？”

鄭賀年一口否認道：“鄭某確實不知！”

蕭蘭兒看一眼地上的黑衣男子，又看向鄭賀年，說道：“就是此人受了你的指使，將我弟弟的行蹤傳報回了翠微劍派，現在，又將主意打到了我的侄兒身上。鄭掌門，難道你想要斬草除根嗎？若不是早有預謀，何必如此？屠蘇城位于須彌山腳下，若不是忌憚昭華寺，他是不是早就已經對我的侄兒下手了？你就這么怕我嗎？”

鄭賀年也不再躲避蕭蘭兒的目光，直視著蕭蘭兒道：“人都已經被蕭姑娘折磨成這副模樣了，難道還想借助他的名義，蓄意潑臟嗎？”

蕭蘭兒與鄭賀年仇視片刻，看向了癱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拔出寶劍，指向了他的背心，當眾逼問道：“說，你究竟是受了誰的指使？”見地上的黑衣男子不為所動，一劍刺穿了他的一條大腿，疼得他渾身直顫。

盧靖南想了想，出面制止道：“蕭姑娘快快收劍，讓老夫來勸他幾句。”話落，已走到了黑衣男子的身邊，蹲下身軀，伸手捉住他一只手腕，開始探查起了黑衣男子的傷勢。

蕭蘭兒想了想，收起了劍。

盧靖南發現，這黑衣男子非但中了十分厲害的毒，而且，體內的經脈也都已被人切斷了，雖說金丹道基還在，但肉身卻已成了廢人。

他不禁偏頭瞥了一眼蕭蘭兒的衣角，惋惜一嘆，又看向黑衣男子，勸道：“小子，你若是肯說出指使你的人，老夫擔保你會安然無恙，非但如此，還會將你帶回北陀山雁回峰，竭盡所能地給你治傷，雖不能保證你能恢復如初，卻可保證你的日后修行、絕不會受到絲毫的影響，如何？”

黑衣男子努力轉過頭來，看向盧靖南，卻一字不發。

盧靖南望著他無神的雙眼，接著勸道：“你看，今日、非但有仙刀門的沈門主在場作證，更有天柱峰七重門的謝老門主、來為此事主持公道，你盡可放心，老夫以天劍門的聲譽作保，絕不食言。”

黑衣男子閉上雙眼，似乎是猶豫了片刻，又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盧靖南，吃力地拖動起一條胳膊，抬起一根手指指向了一個方向。

盧靖南順著他所指的方向望去，看到的竟是馮海，非但盧靖南吃了一驚，便連鄭賀年以及翠微劍派的其他師兄弟們也同樣吃了一驚！

而癱躺在地上的黑衣男子卻釋然地笑了，隨后便見他目光中露出幾分決然的神色，一陣痛苦地痙攣過后，竟已是自毀道基，氣絕身亡了！

黑衣男子為什么要在臨死之前指認馮海，已經沒有人能夠知道其中真正的緣由了，弄巧成拙也好，蓄意嫁禍也罷，總之已是死無對證！眾人便都將目光重新聚焦在了馮海的身上。

馮海從驚愕中回過神來，漸漸明白了黑衣男子這樣做的原因。

——他是翠微劍派的弟子，受到的一定是翠微劍派的指使，若想讓翠微劍派與他撇清關系，他便只能將這臟水潑到剛剛已是親口承認叛離師門罪名的馮海身上！落井下石也好，故意陷害也罷，他的確已經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

馮海早已是一身臟水，再多幾盆臟水對他來說，也都一樣，想到此處，馮海也就坦然地接受了這個結果，釋然一笑，說道：“不錯！是我派他去的！”話落，面向謝曉天，作揖道：“謝老前輩，此事不必再牽連無辜了，都是晚輩一人所為，與旁人無關！”

蕭蘭兒聞言，卻有不同看法，上前兩步，斷然否定道：“不！謝門主，兇手絕不可能是他，更不可能只是一個人！”

謝曉天卻抬手止住了蕭蘭兒，說道：“蕭姑娘稍安毋躁，他既然已經認罪，不妨先來聽聽他的說法。”話落，望向馮海，問道：“你說，此事是你一人所為，可有依據？”

馮海沉寂片刻，回道：“實不相瞞，我攜帶師門寶物逃到靈州后，因為身無分文無錢治傷而暈倒在了北極山下，被蕭姑娘發現并救回了屠蘇城的蕭府，蕭姑娘在給我治傷的時候，無意間發現了我身上攜帶的師門寶物，趁我昏迷未醒之際，私自抄錄了一份，我的傷勢痊愈之后，知道了此事，為了防患于未然，避免師門秘密被外人知曉，從而給師門引來不必要的麻煩，便想要去殺了蕭姑娘，一了百了，但就在動手的時候，念及起蕭姑娘的搭救之恩和多日的殷勤照顧，未能下得了手，回到師門以后，此事壓在我的心底，一直未敢聲張，日思夜想，總覺得十分后悔。”

“為了報答師門恩情，找回流落在外的師門寶物抄本，將功贖罪，便又起了殺心，于是，便暗暗派人去了屠蘇城監視蕭府的一舉一動，得知蕭世仁夫婦連夜出逃來到了洪川，便一路尾隨，跟著他們來到了季家莊外的十里青梅林。”

“夜晚的時候，他們一行人在青梅林里休息，我便打算動手，為了避免與仙刀門和天劍門的人發生不必要的沖突，便將事先準備好的一封信扔了過去，上面寫著‘冤有頭、債有主、早退避、可免死’，可天劍門與仙刀門的人看過信后，卻并不愿意走，無奈之下，我便只好將他們也一起殺了，為了營造出圖財害命的假象掩人耳目，就將他們攜帶的所有財物也都一并帶走了。”

謝曉天聽到此處，不禁感慨道：“原來如此。”

他當然知道馮海是在給翠微劍派頂罪，心中雖然不忍，卻也別無它法，為了保全翠微劍派，只能順著他的話繼續說下去。他為了讓馮海的話更有說服力，追問道：“老夫一直有一個疑問，他們一行人既然已經到了季家莊，為什么不是在季家莊里留宿，而是在季家莊外的十里青梅林？”

馮海不用細想，也能猜出其中緣由，便答道：“謝老前輩有所不知，為了避免行蹤暴露，我在屠蘇城蕭府所用的身份，是季家莊、季文昭，蕭世仁夫婦逃到洪川季家莊時，想必是擔心會被我撞見，將他們的行蹤透漏給蕭姑娘，因此，未敢到季家莊里留宿，而是選擇了季家莊外的十里青梅林，只是他沒有想到，這個決定，反而給了我動手機會。”

這一席話語說的竟也是滴水不漏！

一方面是馮海的認罪自述，一方面有蕭蘭兒帶來的那名黑衣男子的臨終指控，一時之間，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對這一席話語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