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在閣樓里
- 小公主
- (美)弗.霍.伯內(nèi)特
- 6063字
- 2020-06-18 10:55:12
在閣樓里度過的第一夜是薩拉永遠忘不了的。在這漫漫長夜中,她是在一場劇烈的非兒童所應(yīng)承受的哀痛中度過的,那種痛苦她對周圍的任何人都沒有說起過。沒有什么人能理解她。她醒著躺在黑暗中,周圍的陌生事物不時強烈地分散她的神志,這對她來說倒確實是樁好事。她那小小身體的存在,使她記得還有物質(zhì)的東西,這或許對她也是樁好事。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她幼小心靈中的極度痛楚可能不是一個兒童所能忍受的。但實際上在這一夜之間她幾乎沒有意識到還有自身的存在,她除了一件事以外,幾乎不記得任何其他事。
“我爸爸死了,”她一直這樣喃喃自語著,“我爸爸死了!”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感覺到那床硬得使她在上面翻來覆去想找個可以安穩(wěn)地入睡的地方,還覺察到室內(nèi)黑得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厲害,風在屋頂上的煙囪之間呼嘯,好像有什么人在大聲哭泣。還有更糟糕的事呢,那就是墻壁里和踢腳板后傳出什么東西的打鬧聲、搔抓聲和吱吱的叫聲。她知道那是什么,因為貝基曾講述過那些情況。大老鼠和小耗子,它們不是在打架就是在一塊兒玩耍。有那么一兩次,她甚至聽到尖腳趾在地板上跑竄的聲音。在以后的歲月中,她回想起當時初次聽到這種聲音時,曾從床上驚跳起來,渾身發(fā)抖地坐著,等到再躺下時用被子蒙住了頭。
她生活中的變化不是逐漸來臨的,而是一下子發(fā)生的。
“她必須開始干活了,因為她得自己掙飯吃,”銘欽女士對阿米莉亞小姐說,“必須趕快教給她,她該干什么活兒。”
馬里耶特第二天早晨就走了。薩拉經(jīng)過自己的起居間時,門敞開著,她向室內(nèi)瞥了一眼,發(fā)現(xiàn)一切都改變了。她的那些裝飾品和豪華的衣物都被拿走了,室內(nèi)一角安了一張床,這房間已經(jīng)變成一個新學生的臥室了。
她下樓來吃飯,看到她在銘欽女士身邊的座位已被拉維尼婭占了去,而銘欽女士對自己說話很冷淡。
“你就要開始你的新職責,薩拉,”她說,“你的座位在小桌子那兒,和較小的兒童們在一起。你必須使她們保持安靜,并且務(wù)必使她們守規(guī)矩,并不浪費食物。你應(yīng)當早點兒下樓來。洛蒂已經(jīng)打翻了她的茶水。”
這是個開頭,從此給她的職責一天天增加。她教幼小兒童法語,輔導她們的其他功課,這些還是她至少要做的事兒。銘欽女士發(fā)現(xiàn)在很多方面可以使用她。不論什么時候,什么樣的天氣,都可以打發(fā)她去跑腿干雜務(wù)。可以叫她去做其他人由于疏忽而沒有做的事兒。廚子和女仆們都學銘欽女士的腔調(diào),很喜歡支使這個曾長期被大肆奉承的“小家伙”。她們不是那類最上等的仆人,既不懂禮貌,也沒有好脾氣,再說,如果出了錯兒,可以經(jīng)常把責任推卸給手邊的什么人,那才方便呢。
頭一兩個月中,薩拉心想,自己這樣愿意盡力把事情做好,受到責備也不吭聲,大概可以軟化那些狠狠驅(qū)使她的人吧。在她高傲的幼小心靈中,她立意要讓他們明白她是在努力掙飯吃,而不是靠別人的施舍。但終于有一天她明白了,根本一個人也軟化不了;她越是誠心誠意做好吩咐她做的事情,那些粗魯?shù)呐途妥兊迷绞饬枞耍笠苍娇量蹋鴲哿R人的廚子就越隨便地責備她。
如果她年齡大一些,銘欽女士早就會讓她給大一點兒的姑娘教課了,這樣便可以辭退一位女教師以節(jié)省開支;但既然她依然是并且看上去也像個小孩子,把她當做一個干雜務(wù)的高級小丫頭和做各種工作的女仆就能使她更為有用了。一個普通干雜活的男僮不會像她那樣聰明可靠。讓薩拉去完成困難的任務(wù)和傳遞復雜的口信是可以信賴的。她甚至能出去按賬單付款,另外還能打掃房間,整理家什。
她自己的學業(yè)已成為過去的事了。現(xiàn)在什么都不讓她學,每天被大家呼來喚去,弄得東奔西跑,只是在這樣忙碌了一整天后才勉強允許她進入空曠無人的教室,帶著一摞舊書,獨自在夜間用功。
“如果我不自己復習已經(jīng)學過的東西,或許我會把它們忘掉的,”她對自己說,“我差不多成為廚房丫頭了。如果我是個一無知識的廚房丫頭,我就會像可憐的貝基一樣了。我擔心我是否會完全忘記,說話時不發(fā)出一些詞的‘h’音[5],是否會忘掉亨利八世有六位妻子。”
在她的新生活中,有一樁極稀奇的事情:她在學生中的地位改變了。她不再是她們中間的那種小貴族人物,甚至似乎根本不再是她們中的一員了。她被人支使,沒完沒了地工作,幾乎沒有機會和她們中的任何人說話,而且她不得不看出,銘欽女士寧愿讓她過一種與教室的占據(jù)者們相隔離的生活。
“我絕不讓她與別的孩子形成親密關(guān)系,也不讓她同她們談話,”這位女士說,“女孩子們愛發(fā)牢騷,如果她開始講關(guān)于她自己的荒誕故事,她會成為其中受虐待的女主人公,這會給學生的家長們一個錯誤的印象。所以最好讓她過隔離的生活——一種適合于她的處境的生活。我給了她一個家,這已經(jīng)超過了她有權(quán)指望從我這里得到的東西。”
薩拉并不指望得到很多,她很自傲,也不屑繼續(xù)努力去親近那些態(tài)度上明顯對她感到有點為難和游移不定的女孩子。銘欽女士的學生事實上是一群愚鈍平凡的小姑娘。她們習慣于富裕和舒適的生活,而薩拉身上的衣服卻顯得越來越短,越來越破,變得怪模怪樣的。她穿著有破洞的鞋子,臂上挎著籃子被打發(fā)到街上去買廚子急需的伙食,這已成為既成事實,于是那群學生對薩拉說話時就覺得像是在對低下的奴仆講話似的。
“想想吧,她曾是那個有鉆石礦的女孩子,”拉維尼婭發(fā)議論了,“她確實是個可笑的家伙,并且比以前更怪了。我從來不怎么喜歡她,可我受不了她現(xiàn)在那種一言不發(fā)看人的樣子——正像想從你身上發(fā)現(xiàn)什么似的。”
“我正是這樣,”薩拉聽到這話立即說,“那就是我為什么對一些人看的原因。我喜歡了解她們。事后我反復琢磨她們。”
事實上她有幾次就是靠著多看了拉維尼婭一會兒才免于麻煩的,因為拉維尼婭隨時都準備向她尋釁,如果能把這位以前的“可供炫耀的學生”搞一下,肯定是很開心的。
薩拉自己從不尋釁,也不妨礙任何人。她像苦工那樣地干活;她帶著包裹和籃子在雨中的街道上沉重地邁步;她辛勤地給那些帶著稚氣而不專心聽課的小家伙教法語課。她的衣著日益襤褸,形貌日益凄慘,人們索性吩咐她最好留在樓下吃飯,她被當做無人關(guān)注的孩子來對待,而她的心卻越發(fā)孤高與痛楚,但她從來不對任何人透露她的感受。
“士兵們從不抱怨,”她咬緊了她的小牙關(guān),這樣說,“我也不打算抱怨,我要假裝去想這是戰(zhàn)爭的一部分。”
然而有些時候,她的童稚的心幾乎要被孤獨折磨碎了,但幸而有三個人可以安慰她。
第一個當然是貝基——恰恰正是貝基。在閣樓上度過的那第一夜中,她自始至終隱約感到安慰,知道在有老鼠打鬧尖叫的墻的另一面還有一個小人兒。隨后幾夜,這種安慰感逐漸增加。她倆在白天絕少有彼此說話的機會,各自都有要完成的差事,而想要交談會被認為是懶散和混時間的表現(xiàn)。
“請不要怪罪我,小姐,”貝基在第一個早晨悄悄地說,“如果我不講什么客氣話。如果我講了,有人就會來找我們的麻煩。我的意思是‘請’、‘謝謝你’和‘請原諒’這些話,但我沒有時間說這些。”
但在破曉以前,她常常溜進薩拉的閣樓,幫她扣衣服扣子,或者在下樓去廚房生火前做點兒薩拉需要她幫忙的事兒。每當夜幕降臨時,薩拉總會聽到她房門上的那種恭順的敲門聲,這意味著如果她需要的話,她這貼身侍女準備再來幫助她。頭幾個星期,哀傷的薩拉感到神經(jīng)麻木得似乎無法談話,所以過了一段時間她們彼此才常見面,或者互相探望。貝基的心告訴自己,人們在苦惱中時最好讓他們單獨自處,不要去打擾。
這三個安慰者中的第二個就是埃芒加德,但是在埃芒加德了解自己該怎么處身之前發(fā)生了一件怪事。
當薩拉的心情看來從痛苦中蘇醒過來再回到周圍的生活中時,她意識到已忘記了有一個埃芒加德生活在這世界上。她倆一直是好朋友,但是薩拉覺得自己似乎比她大好多。不容爭辯,埃芒加德是遲鈍的,同樣也是重感情的。她依戀薩拉的方式是純樸而不由自主的;她把功課拿給薩拉求她幫助;她聆聽她的一言一語,纏著她講故事。但是她自己沒有什么有意思的話可講,她討厭各種書籍。當人們遭大難時,事實上是不會想起她這個人的,所以薩拉把她忘了。
由于埃芒加德突然被召回家中去了幾個星期,所以更容易被忘掉。她回來以后,有一兩天沒見到薩拉。她頭一次遇到薩拉,正巧薩拉從走廊上走過來,雙臂捧滿了要送下樓去縫補的衣服。薩拉已經(jīng)學會了縫縫補補。她臉色蒼白,已經(jīng)不像是她本人,而且穿著那件樣子古怪、小得不合身的連衣裙,它短得露出了一大截黑色的腿兒。
埃芒加德是個非常遲鈍的女孩,無法應(yīng)付這種情況。她一點也想不出能說些什么。她知道已經(jīng)發(fā)生了什么事,但是不知怎的,絕對想像不到薩拉會變成這副樣子——這樣古怪可憐,簡直就像個奴仆。這使她感到很傷心,卻又毫無辦法,只能突然發(fā)出短促的歇斯底里的笑聲,并且喊道——既無目的,也似乎沒什么意思:“啊,薩拉!是你嗎?”
“是的。”薩拉回答,忽然一個新奇的想法閃過她的腦海,使她漲紅了臉。
她雙臂捧著那摞衣服,下巴頦抵住了頂部,免得倒下來。她直勾勾地盯著的目光中有一種什么表情,使埃芒加德更加不知所措了。她覺得薩拉好像變成了另一種女孩,她從來也沒認識過。也許這是因為薩拉突然變窮而不得不去縫補衣物,像貝基那樣干活。
“啊,”埃芒加德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好——你好嗎?”
“我說不上,”薩拉回答,“你好嗎?”
“我——我很好,”埃芒加德說,羞澀得不知如何是好,接著,她驟然想起要說點什么似乎更為親切的話,“你是——是不是很不幸?”她脫口而出地說。
這時薩拉感覺受到了不公正的對待。就在這個關(guān)頭,她那顆被撕碎的心充滿了怒火,她覺得如果有人這樣頭腦糊涂,那還是走開的好。
“你是怎么想的,”她說,“難道你認為我非常幸福嗎?”她從對方身旁大步走過,沒有再說一句話。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認識到倘若不是悲慘的遭遇使她忘前忘后,她會知道這個可憐、愚鈍的埃芒加德是不應(yīng)因為不機靈和笨嘴拙舌而受責怪的。埃芒加德總是那么笨拙,她越是意識到這一點,就越發(fā)變得愚蠢。
但是剛才突然閃過腦海的想法使薩拉過于敏感。
“她和其他孩子們一樣,”薩拉剛才這樣想,“她并不真想和我談話。她知道沒人想這樣做。”
于是一連幾個星期,她倆之間豎著一座屏障。她們偶然相遇時,薩拉眼睛望著別處,而埃芒加德感到局促窘迫,說不出話來。有時候她倆互相點點頭就走過去了,也有些時候甚至彼此不打招呼。
“如果她寧愿不和我講話,”薩拉想,“那我就避開她。銘欽女士的隔離辦法使這事很容易辦到。”
銘欽女士的辦法確實很靈,她倆終于幾乎不見面了。那時候,人們注意到埃芒加德比以前更蠢了,顯得無精打采、郁郁寡歡。她經(jīng)常坐在窗座上,蜷縮成一團,默默地望著窗外。有一回,杰西經(jīng)過那里,站住了好奇地看著她。
“你哭什么,埃芒加德?”她問道。
“我沒在哭。”埃芒加德回答,好像有什么東西捂著嘴,話音若斷若續(xù)。
“你在哭,”杰西說,“一大滴眼淚剛從鼻梁上淌下來,又從鼻尖上掉下。看,又是一滴。”
“哦,”埃芒加德說,“我很難過——用不著別人來打攪我。”她轉(zhuǎn)過胖胖的脊背,取出手帕,索性捂住了臉。
那天夜里,薩拉回閣樓比往常晚。人們一直在讓她干活兒,等到學生們都上床去睡之后,她才去那空無一人的教室學習功課。當她上樓走到樓梯口時,驚奇地發(fā)現(xiàn)閣樓門底下露出一片微光。
“除了我自己是沒人到這兒來的,”她立刻想到,“但是有人點燃了蠟燭。”
的確有人點燃了一支蠟燭,它不是插在她被允許使用的廚房里的燭臺上,而是插在學生臥室里的一個燭臺上。那人正坐在那只破舊的腳凳上,穿著睡袍,裹著紅披肩。那是埃芒加德。
“埃芒加德!”薩拉喊道,對方被突然一驚差點兒嚇壞了,“你要自找麻煩了。”
埃芒加德趔趄著從腳凳上站起來。她趿著拖鞋向這邊迎上來,這雙拖鞋她穿實在太大了。她的眼睛和鼻子都哭紅了。
“我知道我會倒霉的——如果被發(fā)現(xiàn)的話,”她說,“但是我不在乎——一點兒也不在乎。哦,薩拉,請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你不再喜歡我了?”
她話音里有點兒什么使薩拉喉嚨里那塊東西又升上來哽在那里。她的話是多么親熱和純樸——多么像原來那個曾要求薩拉做“最要好的朋友”的埃芒加德。它聽上去似乎說明過去那幾星期中,她看上去表示的意思并不是她存心要表示的。
“我是喜歡你的,”薩拉回答,“我原以為——你明白,現(xiàn)在樣樣事情都與以前不同了。我以為你——也不同了。”
埃芒加德睜大了她那雙淚眼。
“什么,是你不同了!”她喊道,“你不想和我說話。我不知道該怎么辦。是你在我回來以后變得不一樣了。”
薩拉想了片刻。她明白自己做錯了事。
“我是不一樣了,”她解釋說,“雖然不是你想的那種不一樣。銘欽女士不想讓我和姑娘們談話。她們大多數(shù)也不想和我談話。我想——也許——你也不想。所以我存心躲著你。”
“唉,薩拉!”埃芒加德受了責備似的感到沮喪,幾乎要哭出來。接著她倆互望了一眼,沖向前去擁抱起來。必須指出,薩拉那一頭黑發(fā)的小腦袋俯在那蓋著紅披肩的肩膀上有好幾分鐘。當初埃芒加德似乎拋棄了她,她曾感到可怕的孤獨。
后來,她倆一塊兒坐在地板上,薩拉雙臂抱膝,埃芒加德緊裹著披肩,愛慕地望著薩拉的那張奇特的、長著雙大眼睛的小臉。
“我再也受不了啦,”埃芒加德說,“我敢說你沒有我也能活下去,薩拉,但是沒有你我可不能。我?guī)缀跸袼廊チ恕K越裉煲估镂颐芍蛔涌薜臅r候,忽然想到偷偷到你這兒來,只想求求你讓我們再做朋友。”
“你比我好,”薩拉說,“我太驕傲了,不肯努力交朋友。你知道,現(xiàn)在種種考驗來了,它們證明了我不是個好孩子。我早就擔心它們會這樣證明的。或許——”薩拉若有所悟地皺起前額,“就是為了證明這一個,這些考驗才來的。”
“我不明白這些考驗有什么好處。”埃芒加德口氣堅決地說。
“我也不明白——這是實話,”薩拉坦率地承認,“但是我想有些事情可能會有好處,即使我們還看不出。可能——”她遲疑地說,“銘欽女士也有好的地方。”
埃芒加德環(huán)顧了一下閣樓,有點害怕,并感到奇怪。
“薩拉,”她說,“你覺得你能忍受這兒的生活嗎?”
薩拉也環(huán)顧了一下四周。
“如果我假裝它已相當不同了,我就能忍受,”她回答,“或者,如果我假裝這是一則故事中的一個地方的話。”
她慢慢地講。她的想像力開始為她工作了。自從她蒙難以來,想像力根本沒有為她運轉(zhuǎn)過。她覺得它好像已經(jīng)麻木了。
“有人曾生活在更惡劣的環(huán)境中。想想伊夫城堡地牢里的基督山伯爵。想想被囚禁在巴士底監(jiān)獄里的人們吧!”
“巴士底監(jiān)獄。”埃芒加德小聲嘀咕道,注視著她,聽得開始著迷了。她想起法國大革命的故事,那是靠薩拉繪聲繪色地講述才在她心中留下印象的。除了薩拉沒人能做到這一步。
薩拉的雙眸中閃露出大家所熟悉的那種光芒。
“是啊,”她說,緊抱著雙膝,“那可是個玩‘假裝’游戲的好地方。我是巴士底監(jiān)獄的一名囚犯。在這兒呆了一年又一年——呆了好多年,人人都把我忘了。銘欽女士就是那監(jiān)獄看守——而貝基,”突然間她眼睛里又添上了一抹光輝,“貝基是隔壁牢房的囚犯。”
她轉(zhuǎn)向埃芒加德,模樣完全像當初的那個薩拉了。
“我要這樣假裝,”她說,“那將是個很大的安慰。”
埃芒加德興高采烈起來,同時感到敬畏。
“那么你肯全都講給我聽嗎?”她說,“我可以在夜間,每逢沒人知道的時候偷偷地到你這兒來,聽你講白天編好的故事嗎?這樣我們看來就是比以前更好的‘最要好的朋友’了。”
“是的,”薩拉點頭回答,“患難考驗人們,而我的患難考驗了你,證明你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