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靈的對白(1)
- 心靈雞湯大全集(超值金版)
- 葉舟編著
- 5621字
- 2014-01-28 09:20:34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這是一個真正明白生命意義同價值的人所說的話,老先生說這話時心中的寂寞可知!能說這話的是個偉人,能理解這話的也不是個凡人。目前的活人,大家都記得這兩句話,卻只有那些從日光下牽入牢獄,或從牢獄中牽上刑場的傾心理想的人,最了解這兩句話的意義。
生命的思索
【日本】東山魁夷
以往,我不知有過多少次的旅行,今后,我還是要繼續旅行下去。旅行,對于我意味著什么?是將孤獨的自己置于自然之中,以便求得精神的解放、凈化和奮發嗎?是為了尋覓自然變化中出現的生之明證嗎?
生命究竟是什么?我在某個時候來到這個世界,不久又要去另外的地方。不存在什么常住之世,常住之地,常住之家。我發現只有流轉和無常才是生的明證。
我并非靠自己的意志而生,也不是靠自己的意志而死?,F在活著也似乎沒有一個清醒的意志左右著生命。所以,就連畫畫也是如此。
我想說些什么呢?我認為,竭盡全力而誠實地生活是尊貴的,只有這個才是我生存的唯一要義。這是以上述的認識為前提的。
我的生命被造就出來,同野草一樣,同路旁的小石子一樣,一旦出生,我便想在這樣的命運中奮力生活。要想奮力生活是頗為艱難的,但只要認識到你那被造就了的生命,總會得到一些救助。
我的生活方式就是這樣,沒有什么威勢,這是在我固有的性格上歷經眾多的挫折和苦惱的結果。我從幼年到青年時期,身體多病,從懂事的時候起,就把父母的愛和憎看成是人的宿命和造孽。我有著不流于外表的深潭般的心,我經受過思想形成時期的劇烈的動搖:兄弟的早逝、父親家業的破產。藝術上長期而痛苦的摸索和戰爭的慘禍。
然而,對于我來說,也許正是在這樣的遭際中才捕捉到生命的光華。我沒有就此倒下去而一蹶不振,我忍耐著千辛萬苦,終于生活過來了。這固然是憑靠著堅強的意志,以及由此而來的不懈的努力。但更重要的是我對一切存在抱著肯定的態度,這種態度不知不覺形成了我精神生活的支撐。少年時代,我懷疑任何事物,對一切存在都不相信,我簡直無法對待我自己。但是,一種信念在我的心中扎了根,成為我生命的支柱。
自然與人生
李大釗
有一天早晨,天剛破曉,我的小女在窗外放出一群她所最愛的小雞小鴨來。她對它們說、笑,表示一種不知怎樣愛憐它們的樣子。
一個天真的小孩子,對著這些無知的小動物,說些沒有意味的話,倒覺得很有趣味!
她進房來,我便問她為什么那樣愛那些小動物?她答道:“什么東西都是小的好。小的時候,才討人歡喜,一到大了,就不討人歡喜了?!?
時間
沈從文
一切存在嚴格地說都需要“時間”。時間證實一切,因為它改變一切。氣候寒暑,草木枯榮,人從生到死,都不能缺少時間,都從時間上發生作用。
常說到“生命的意義”或“生命的價值”。其實一個人活下去真正的意義和價值,不過占有幾十個年頭的時間罷了。生前世界沒有他,他是無意義和價值可言的,活到不能再活死掉了,他沒有生命,他自然更無意義和價值可言。
正仿佛多數人的愚昧與少數人的聰明,對生命下的結論差不多都以為是“生命的意義同價值是活個幾十年”,因此都肯定生活,那么吃、喝、睡覺、吵架、戀愛……活下去等待死,死后讓棺木來裝殮他,黃土來掩埋他,蛆蟲來收拾他。
生命的意義解釋的即如此單純,“活下去、活著、倒下、死了”,未免太可怕了。因此,次一等的聰明人,同次一等的愚人,對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找出第二種結論,就是“怎么樣來耗費這幾十個年頭”。雖更肯定生活,那么吃、喝、睡覺、吵架、戀愛……然而生活得失取舍之間,到底就有了分歧,這分歧一看就明白的。大而言之,聰明人要理解生活,愚蠢人要習慣生活。聰明人以為目前并不完全好,一切應比目前更好,且竭力追求那個理想。愚蠢人對習慣完全滿意,安于現狀,保證習慣f在世俗觀念上,這兩種人稱呼常常相反,安于習慣的被稱為聰明人,懷抱理想的人卻成愚蠢的家伙)。
兩種人即同樣有個“怎么來耗費這幾十個年頭”的打算,要從人與人之間尋找生存的意義和價值,即或擇業相同,成就卻不相同。同樣想征服顏色線條做畫家,同樣想征服樂器音聲做音樂家,同樣想征服木石銅牙及其他材料做雕刻家,甚至于同樣想征服人身行為做帝王,同樣想征服人心信仰做思想家或教主,一切結果都不會相同。因此世界上有大詩人,同時也就有蹩腳詩人,有偉大的革命家,同時也有虛偽的革命家。至于兩種人目的不同,擇業不同,那就更一目了然了。
看出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原來如此如此,卻想在生前死后使生命發生一點特殊意義和永久價值,心性絕頂聰明,為人卻好像傻頭傻腦,歷史上的釋迦,孔子,耶穌,就是這種人。這種人或出世、或人世、或革命、或復古、活下來都顯得很愚蠢,死后卻顯得很偉大,屈原算得這種人另外一格,歷史上這種情況可并不多??墒敲恳粫r間或產生一個兩個,就很像樣子了。這種人自然也只能活個幾十年,可是他的觀念、他的意見、他的風度、他的文章卻可以活在人類的記憶中幾千年。一切人的生命都有時間的限制,這種人的生命又似乎不大受這種限制。
話說回來,萬事萬物需要時間證明,可是時間本身卻又像是個極其抽象的東西,從無一個人說得明白時間是個什么樣子。時間并不單獨存在。時間無形、無聲、無色、無臭。要說明時間的存在,還得回過頭來從事物去取證。從日月來去,從草木榮枯,從生命存亡找證據。正因為事事物物都可為時間作注解,時間本身反而被疏忽了。所以多數人提問到生命的意義和價值時,沒有一個人敢說“生命的意義和價值,只是一堆時間”。
“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這是一個真正明白生命意義同價值的人所說的話,老先生說這話時心中的寂寞可知!能說這話的是個偉人,能理解這話的也不是個凡人。目前的活人,大家都記得這兩句話,卻只有那些從日光下牽入牢獄,或從牢獄中牽上刑場的傾心理想的人,最了解這兩句話的意義。因為說這話的人生命的耗費,同懂這話的人生命的耗費,異途同歸,完全是為事實皺眉,卻膽敢對理想傾心。
他們的方法不同,他們的時代不同,他們的環境不同,他們的遭遇也不相同,相同的是他們的心,同樣為人類向上向前而跳躍。
鏡花水月思
無名氏
鏡花水月不是生命真花真月,仍是似花似月。似物不是原物,“似”不是“真”,但只不是真之真,仍有似之真。在眼球壁膜與曲折體中,鏡花仍有花形,水月也有月形,前者有色,后者有光。假如這不是真色真光——原色原光,則真花真月又何嘗有真色真光、原色原光——一切色與光的本體?;ㄉ顷柟獾耐渡?,是前眼房和水狀液與晶狀體等等的反映。黑暗中花無色,失明者花無色。月亮本是黑暗體,由于太陽的輻射,才透光,這不是真月光;仍屬于太陽光。在另一種時間空間,若分析本體,真花真月仍是鏡花水月。鏡花水月雖是假花假月,其色、其光、其形不假,正如瓶中紙花,畫上明月,仍似真色、真光、真形(僅僅不是原先原形)。抽掉它們在觀念中的真偽,緊緊抓住這一剎那肉體感覺中的真實反應,則假花假月也有真美真相。這份真,不需要原月中的哥白尼山和埃拉托色尼山形成,也不需原花的扇形、葉形、輪形、杯形或螺旋形、龍爪形編成。至少,這一剎那投射給我們視覺器官的那一組光色形象,具有剎那的千真萬確,絕對的剎那可靠。而真確與可靠,不管如何,僅僅屬于剎那者,這是一切生命的起點。
一幅倪云林的真畫固然是畫,一幅清朝人仿倪假畫,也還是畫。這不是原來真色真形,卻是清朝人自己的真色真形。就倪云林說,這是假,就清代這位畫人說,是假中之真,萬假仍有一真。一切最假事物之中,仍有最真的。按絕對的永恒境界說,萬象常有假。以此剎那的真境說,最虛幻的假象,仍常有真。絕對的虛假在肉體反應的現象中并不存在,若承認是實,它即是真。
一枚假幣,未發現它假時,仍和真幣一樣流通使用。發現其假后,假的錢幣仍有其本身的真價值?!凹佟钡拇嬖诒旧砣允钦妗<偃缡且幻斗鹿佩X幣,雖然它沒有真的古錢美觀、價值,但仍有它的仿造的優美和價值。即使它是最大的丑惡吧,這丑惡本身,仍是真非假,是實非幻。
打碎一切存在表象后,它們的意義固打不碎,硬度也打不碎。你可能打碎一塊石頭,但打不碎石頭在你手指皮層上的堅硬感覺,你可以毀滅或消滅這種感覺,其實只是使它不再繼續這一秒的堅硬感覺,但毀不了已經在你記憶里生根的堅硬感覺。至少,地球現時仍在旋轉。你依然看見宇宙的光與色,呼吸空氣與香味,你的手仍摸到硬度——你自己的肉體或外界石頭。心靈大解脫后,你所見的云、霧、水、月、光、色、花、葉,可能沒有一樣是真的,可靠的,即使這一切是虛幻的虛幻,但在你肉體的這一剎那的感覺反應上,至少它們都可見可觸,你眼球機能和手指表皮層所反映的光度與硬度,并沒有欺騙你的肉體感。盡管這一霎是千分之一秒,這千分之一秒的肉體感中的光亮與硬度,仍然是真非妄。假如不承認這種純粹肉體感的真實。肉體就一秒也不能存在,而否定這一切,等于否定肉體,也就是“感覺”自殺。宇宙萬象,即使有種種虛幻,這虛幻仍為生命所不可或缺。生命即使活在種種謬誤中,生命也仍是生命,謬誤也算是生命。有許多荒謬,本與生命一同開始。如追求一種不摻雜任何一滴虛幻謬誤的純真,則無生命。靈魂的最高境界,盡管存于極真理的底蘊中,但肉體的最低運動,卻存于可摸可觸可感的光、色、香、氣、味與硬度中。即使偉大的智慧摸不到、觸不著,但你的肉體卻首先必須站在或坐在或睡在摸得到的有硬度的物體上。赤裸裸的肉感是粗糙的、可厭的,甚至是無意義的、荒謬的,但它卻是肉體的起點,也就是生命的最初起點,雖然并木是終點。沒有一片丑陋的甚至一剎那的最低的現實低地,一切最巍峨最偉麗的寶塔或寶塔似的智慧無從建立。生命可以飛翔,飛人月球甚至金星,完全離開現實最低地,但沒有起飛點,也就沒有飛翔。而太空或月球或金星,也就是一種新的現實最低地。
要獲得完整的生命,不只要擁抱那最高最空靈的,也必須容許(事實上非容許不可)那最低最粗糙的——這不是追逐性的“容許”,是天然的事實的“容許”。
我們記憶和幻覺里的時間,雖似一片夢中旋轉風沙,來無蹤(指可觸之蹤),去無跡,抓不住,摸不到,十萬年猶一秒,但我們肉體存在這一事實——哪怕只存在萬分之一秒,這萬分之一秒卻是真是實,而肉體現實就是時間現實,肉體比任何鐘表更真實。觀念和想象中的時間的虛幻,并不能毀滅肉體的現實時間的現實性,它所毀滅的,只是虛幻的觀念本身,不是肉體存在這一真實的萬分之一秒(這萬分之一秒可能通達永恒的“真時間”)。
月亮是黑暗體,丑陋無光,這是科學智慧的結論,也是較新的真實結論(人類已飛到月球上,予以證實),卻不是此刻、此分、此秒的現實結論。這一分這一秒,我們眼睛里的月亮是亮的、美的、光明的。雖然明知是虛幻荒謬的認識的產物,但此分此秒的肉體感覺,卻不虛、不幻,不荒謬。
當我們活在有關月亮和其他物象的科學真理中時,必須拿起望遠鏡和顯微鏡,但我們作為一個純粹的動物在生活時,我們的肉眼不是望遠鏡和顯微鏡,也不需扮演二鏡,人類也不會配一副望遠鏡和顯微鏡經常當眼鏡戴,那樣做,世界可能更真了,但也可能更丑了,更不現實了。肉體感覺不是偉大真理,卻是偉大的生命現實——真實。
和我們視覺相比,狗眼中一切皆灰色,是謬誤的,但對狗類視覺說,它卻是真實。明者見世界是一片花花綠綠,盲者卻是一溜兒黑暗。就盲者說,他的盲瞎視覺仍真實不虛。火星水星上假如有生命,又假如他們的視覺比人類更高一級,如我們的視覺之對狗的視覺,則人類視覺將不是一切宇宙生命視覺的盡頭或結論,人類的感覺、知覺可能也將不是銀河系一切生命感覺、知覺的止境。
生命既活在真理中,也活在包含謬誤的真實中?,F象不一定全是現實,現實不一定真實,真實不一定是真理。但一切真理必須真實,也必然產自現實(唯理論的純粹“理”的世界,也是一種現實——高級現實)。
我們的肉體感官的感覺經常是平凡的,卻是生命的搖籃。重要的是:只有最大的庸俗,有時才包含最大的穩定性。一切偉大的美麗船帆,必然伴隨庸俗的笨重鐵錨。
讓山峰還是山峰,流水還是流水,星星還是星星,樹葉還是樹葉,這并不損害我們的人生真理感(真理是無可損害的,人一旦獲得它,就永遠獲得了)。拆穿一切奧秘,洞悉一切虛幻后,它們的瞬息萬變的虛幻形象,那片山像、水像、星星像、樹葉像,依然是美麗的,令人沉醉的。以純形象還之純形象,生命依然可與純粹形象和平共處,同游八荒。我們盡可以美麗地活在純粹的視覺、聽覺、嗅覺、觸覺、味覺中。
人類既活在生命種種大詐術中,有時就不能不暫與它們妥協。不是人類與詐術妥協,是人類與自己妥協。因為,千千萬萬人已安于這些詐術,少數智者如全部否定它們,等于否定千千萬萬人的現實生活,這也是為什么,多少先知者,洞悉人生真理和生命底蘊后,仍以最平庸的嘴臉出現人間,好像一個美麗少女,不得不扮黃臉婆。這是人生真理的悲劇,卻是人間喜劇。假如要平衡這兩種戲劇,仍得先回到現實的低地。
首先,我們必須在山為山,在水為水,在魚為魚,在鳥為鳥。我們應該變云、變霧、變月亮、變星星、變玫瑰、變蝴蝶,也應該變蒼蠅、變青蛙、變石頭、變糞土、變蛆蟲。剛剛獲得禪境大解脫后,我們似乎看光不是光,見色不是色,聞鳥不是鳥,吸香不是香,天地萬物,無一不變?,F在,我們看光仍是光,見色仍是色,聞鳥仍是鳥,吸香仍是香,天地萬物,仍是天地萬物,卻是一片全新的天地萬物,不再是舊的天地萬物。因為,我們靈魂換了新的觸須,新的透視,新的感受,我們以一個新背景下的新視覺、聽覺、嗅覺來接受宇宙。那些充滿矛盾和混亂的因素似乎沒有了,至少暫時安靜了,我們的視覺、聽覺、觸覺所捕捉的,是一片赤裸裸的純粹形象。不管有多少謬誤的意義環繞著月亮,但此刻此秒,我們只見一片純粹的鮮麗的月光。不管是怎樣復雜、沖突的意義圍繞這個世界,我們此時此刻,只看見它極美麗、極純粹、極和諧的形象與線條。這種純粹與和諧,將貫通我們人生觀念的最高境界。
這個世界。不管蘊涵多少否定和矛盾,錯綜與復雜,在這萬分之一秒,我們的純粹肉體與宇宙的純粹形象赤裸裸地相擁抱,這一鐵的事實——真實,是無可否定的。而這類事實——真實,正是我們生命的起點,更是我們運作生命的基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