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皇密令：探查膠州灣

1897年8月，一份秘密調查報告擺在了德皇威廉二世的案頭。這份報告不僅讓威廉二世對膠州灣有了非常透徹的了解，也為德國東亞艦隊三個月后占領膠州灣提供了精確的坐標。

1888年，29歲的威廉二世登基，成為新興德國的年輕皇帝。年輕的他希望自己能夠像先輩一樣，成就一番擴土開疆的偉業。

威廉二世在未當皇帝前，曾經很仰慕當時的“鐵血宰相”俾斯麥，但他登基后，就馬上與這位宰相發生路線上的沖突。

當時的俾斯麥在排擠奧地利、擊敗法國及統一德國之后，采取打壓法國、籠絡英俄的策略，希望借此穩定德國在歐洲大陸的霸主地位，待時機成熟后，再實行擴張吞并行動，即“大陸政策”。因此，在對待海外殖民地及海上霸權的問題上，俾斯麥韜光養晦，他宣稱：“只要我是宰相，我們就不會實行任何殖民政策。”

對此，威廉二世并不認同。他認為，“大陸政策”使德國失去大力發展海軍的機會，在海外殖民地的獲得上束手束腳，也使威廉二世本人難有機會一展宏圖。

由于德國興起較晚，當它加入西方列強行列時，全世界幾乎被瓜分殆盡。隨著可供掠奪的海外殖民地數量的急劇減少，威廉二世對俾斯麥的不滿更是急劇膨脹。1890年，在登基不到兩年之時，威廉二世與俾斯麥的矛盾全面爆發，解除了俾斯麥的相位。他說：“老的領航人已經走了，從此由我來給德國這艘船領航。”

威廉二世很自負，但能力很有限。在德國歷史上，他的時代是個承上啟下的時代。之前的俾斯麥把德國改造成歐洲強國；之后直到希特勒時代，才把威廉二世領土擴張的狂想得以實現。

威廉二世一改俾斯麥的大陸政策，積極推行海外殖民擴張政策。他的夢想非常大氣，也非常霸氣：“德意志帝國要成為世界帝國。在地球遙遠的地方，到處都應當居住著我們的同胞。”也難怪，19世紀80年代末，德國經濟實力已經成為歐洲大陸的新霸主。

當時的中國是最后一個未被瓜分完畢的市場。在中國尋求一塊類似香港（1842年淪為英國殖民地）的地盤，成為德國的迫切愿望。

為達到這一目的，德國蓄謀已久。

“1894年11月17日，威廉二世強調說：一旦其他列強在中國實施土地占領行動，德國也必須相應地參與。幾天之后，德國駐北京公使紳珂發表了類似的講話，并且首次提出把膠州灣作為考慮對象的建議。”（《在“模范殖民地”膠州灣的統治與抵抗》【德】余凱思）

他們采取的第一個步驟是，1895年聯合法、俄兩國，迫使日本放棄中國在《馬關條約》中割讓的遼東半島，企圖以此向中國索取土地回報，但未能如愿，只獲得了對華借款和天津、漢口兩個租界。

1896年2月，德國向清政府提出在中國“借地貯煤”的要求，清政府恐怕其他國家援例照辦，婉言拒絕。

1896年6月，李鴻章訪問俄國后途經德國，德國再次提出索取海軍基地的要求，依然沒有結果。

于是德國耐不住性子，決定訴諸武力：搶！

可是“搶”哪里合適呢？當時的備選方案有：舟山群島、廈門島、膠州灣、大鵬灣、澎湖列島等。

1896年4月，德國任命海軍少將蒂爾皮茨為遠東艦隊司令，下達給他的命令就是：“要在中國沿海尋找德國能夠建設軍事基地和經濟基地的地方。”

8月，蒂爾皮茨乘軍艦來到膠州灣勘察后，認為膠州灣是最理想的目標。在呈報的占領和建設膠州灣的方案中，他提出了“鋪設通往濰縣或濟南府的鐵路”的設想。

占領行動的準備工作于1897年展開。

“帝國海軍署領導下的殖民軍隊的組建或東亞巡洋艦隊戰船在上海吳淞的集結，也已經就緒。此外，人們還決定就膠州灣建立海港和防御工事的自然條件問題補充一份專家評估。”（《在“模范殖民地”膠州灣的統治與抵抗》）

調查工作落在弗朗裘斯身上。

弗朗裘斯（Georg Franzius，1842～1914），德國著名建筑師、海軍部建筑顧問、筑港工程師。1897年2月，身材矮小、有些駝背的弗朗裘斯，奉威廉二世密令，攜帶通曉水利工程的侄子弗朗茲，前往中國沿海進行實地考察。

在結束了對三沙島和長島的考察后，弗朗裘斯于5月3日由煙臺乘“皇帝號”對膠州灣進行精確的技術性調查。他“在膠州灣逗留了5天，足跡所至，細微到每一處島嶼、岸線，每一片灘涂、沙礁。他完成的調查報告，洋洋萬言，涉及海灣面積、島嶼、岸灘、氣候風向、地質構造、工業交通及商業價值、發展遠景等26項內容。”（《德國侵略山東史》王守中）

他獲得的一系列數據，直接提供給德國新任東亞艦隊司令、海軍上將棣利斯，成為德國艦隊占領青島精確而又細微的坐標。

“弗朗裘斯的報告于8月份到達柏林，他證實膠州灣可用于海軍目的。……弗朗裘斯還呈寄了自繪的地圖，并提出了建造海港、船塢和鋪設鐵路的建議。……中國的防御工事和軍事力量被偵查得一清二楚。”（《在“模范殖民地”膠州灣的統治與抵抗》）

而這一切，清軍還蒙在鼓里。11月14日，奉威廉二世密令，棣利斯率艦隊突襲并侵占膠州灣，相信弗朗裘斯的調查一定幫忙不少。

作為膠濟鐵路文史研究愛好者，我很希望能夠見到弗朗裘斯的這份調查報告。可是，這幾乎不可能。

據德國學者余凱思在其專著《在“模范殖民地”膠州灣的統治與抵抗》中介紹：“弗朗裘斯《東亞沿海港口考察報告》，現存BA/MA。”“BA/MA”是指“聯邦檔案館/軍事檔案，弗萊堡”。這份“帝國海軍卷宗”屬德文“未刊史料和文獻”。

考慮到青島檔案館曾到德國征集過檔案，我滿懷希望前去咨詢。遺憾的是，青島檔案館也沒有這份報告，不過該館周兆利先生提供了一張膠州灣海深圖。這張圖繪制于1900年，左下角方框內的文字表明，此圖屬于德帝國海軍部。盡管無法斷定這張圖是否與弗朗裘斯有關，但該圖數據標注之詳盡實在令人驚嘆，想必也有弗朗裘斯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