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科瑪隆的意志(1)
- 異域神話
- 生于六月八日
- 4845字
- 2014-01-23 16:56:35
現在我們來到位于克里斯帕斯艾耶斯大陸中南部的“智慧尖塔”。是的,這是克里斯帕斯給它起的名字。白天時,尖塔只散發出溫和的白光;而在夜晚,連深邃黑暗的星空都被它照得猶如白晝。整個建筑是一座巨型金字塔。從這樣的標志性建筑的形式也許能歸納出克里斯帕斯人的某種偏愛。事實上克里斯帕斯人對球體和其它正多面體(比如正六面體)也很癡迷。它那巨大的規模即使對于任何一個已經取得了無數卓越成就的文明來說也是超乎想象的,如果地球上的古代埃及人看到它一定會驚嘆這才是他們夢想中的樣子。
我們有必要再來認識一下克里斯帕斯的社會體系。如同其他智慧生命所經歷過的或者可能經歷的一樣,在克里斯帕斯,科學與宗教是水火不容的兩個領域。而且,宗教信仰在這個民族文化里的影響達到了不能被任何其它文明所理解的程度。甚至每一個克里斯帕斯族科學家都相信,他們在學術方面的成功是克里斯帕斯神賜予的天才;而光有宗教是不夠的,以神圣不可侵犯的國家思想為基礎的民族凝聚力以及無堅不摧的武力才是在宇宙中得以生存和強盛的根本。因此“智慧尖塔”排在議事會、戰士集會和教士團之后,可以說也擁有較高的社會地位。但是他們不能從政,發號施令永遠不是他們的天賦,公眾也從不賦予他們這種權力。相比那些能夠理解高深的物理和數學知識的天才,克里斯帕斯人更相信神秘和虛無。除了克里斯帕斯人,在這個星球上還生活在另一個種族,薩那曼爾。他們很久以前從遙遠的未知里而來,并給予當時的克里斯帕斯超然的力量。薩那曼爾普遍擁有超凡的智慧和高雅的舉止,但是克里斯帕斯這個對異族的排斥感已經到了無可救藥的社會能夠真正接受他們的原因也許是出于敬畏。關于薩那曼爾人的故事,我們以后會有很多機會了解。
除了“智慧尖塔”的造型代表了某種宗教膜拜,從其內部也能體會到宗教的氣息,尤其是那幾百根雕刻著復雜花紋的高大立柱和無限高遠的穹頂。不過出于對簡潔與和諧的崇尚,好像一切已被熟知的宇宙真理一樣,這里看不到遍布克里斯帕斯大教堂內的各色雕塑。
克里斯帕斯最著名的科學家弗蘭肯陪同利德爾等人來到燈火通明的圓形實驗室主廳。“可以開始了,弗蘭肯教授,我們想了解您發現了什么。”利德爾說。
弗蘭肯走向前面一張懸浮在半空中罩著透明罩的手術床。每向前邁出一步,就延伸出一級紅色透明的階梯,一直通向手術床。
“我們已將繭切開,發現了這個。”弗蘭肯的金黃色智能場快速地閃動著,“這個生物體無論從身體和骨骼結構還是器官特征都與克里斯帕斯人相差無幾。這是頭部,大腦,眼睛等等。不同的是它的耳朵更發達,因為聽覺仍舊是它的主要獲取信息的渠道。這也應該是它的種族的特點這是它的軀干,這是它的生殖器官。它應該是雄性的。總地來說,作為一個高級生物體,它已經十分完美了。”
“什么意思?”阿比埃特望著臺上蒼白的、皮膚有點浮腫的生物,他還真是不屑一顧。
弗蘭肯從眼鏡上方看了阿比埃特一眼,回答說,“它擁有健壯靈活的四肢,強有力的骨骼和肌肉。單論個體,它甚至比克里斯帕斯還要出色。盡管它的體形不如克里斯帕斯高大,但也只不過略矮一點。它還擁有復雜精密的大腦,其腦容量比克里斯帕斯的大。顯然,在進化的道路上,它的祖先走的是一條超乎完美的路線。”弗蘭肯搖著頭,表示不可思議,“如果我們的族人能夠擁有這樣完美的身體條件,哦,太難以想象了……從這個可憐生命的遭遇來看,我懷疑,它還不知道自己擁有多么強大的力量。”
“哼,我倒不認為它有什么值得一提之處。”阿比埃特說。
弗蘭肯仍舊很耐心,他當然沒必要對領導人們顯示出什么不耐煩,繼續慢慢地解釋說,“確實,我們已經解救過無數遇難者其中很多,誠實地說,都是些非常可笑的生物。我們大可以取笑它們,因為我們遠比它們優秀。但是眼下這個,我希望諸位能給予足夠的重視。它的完美的骨骼和肌肉分布以及應該尚未開發完全的大腦,能夠保證它在戰場上無所不能,它是我見過的最最完美的生命體。我猜測可能由于它的種族文明史比較短,或者發生了大規模戰爭,它的種族尚未發展到與其所擁有的力量相媲美的文明程度。從采集到的飛船殘骸來看,他們的工業水平仍舊相當原始。因此第一種可能性很大,因為戰爭的后果往往是使文明停滯,而不至于倒退當然,我們還無法知曉它的種族是否已經遭受了一系列足以摧毀一個文明的戰爭。如果是這樣,那么它和它的同伴很可能是出于避難的目的才光顧這里。無論如何,像我前面所說,如果一開始與澤威爾帕斯戰斗的是它的種族,我覺得戰爭也許在幾百年前就能結束了。”
“閉嘴!”阿比埃特的紅色智能場激烈地跳躍,“弗蘭肯教授,你是說我們克里斯帕斯族要比這個外來的落魄者渺小么?”
“執行官大人,我沒有使用‘渺小’這個詞。”弗蘭肯平靜地應對道。
“不要吵了,阿比埃特執行官,請您尊重弗蘭肯教授。”科瑪隆在一邊說。他若有若無地督了弗蘭肯一眼,但弗蘭肯并沒有注意他。
事實上,被譽為克里斯帕斯歷史上最偉大的科學家會得到所有克里斯帕斯人的敬畏,包括阿比埃特當然,得在他沒有被暴躁的脾氣操控的時候。不過恐怕阿比埃特的情緒短時間內都會這樣。執行官邊擺手邊搖頭表示歉意說,“很抱歉,弗蘭肯教授,我太沖動了。如果您看到了剛剛戰場上的經過,也許會理解我。但是,您的一席話實在讓我不能接受。”
弗蘭肯似乎對執行官的道歉無動于衷,微笑說,“執行官大人,您應該接受,我們或許可以在幾萬光年、幾百萬光年的星際范圍內占據統治地位千萬年乃至永遠,然而這只能說明我們擁有更高等的文明以及更穩定的社會,卻無法否認在宇宙里還存在著比我們更高級,或者更有潛質的文明。”
利德爾這才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請問弗蘭肯教授,它死了么?”
“沒有,它正處在昏迷中,澤威爾帕斯的怪味體液讓它吃盡了苦頭,呵呵。”弗蘭肯看樣子很樂觀,“斯尼克麻醉了它,并把它包起來。這很奇怪,澤威爾帕斯族很少把其它生物看作貴賓。按照它們的習慣,抽取到可供改良的基因后便殺死對方。它們對這一殘忍行徑已經駕輕就熟。可是這一次卻干得這么復雜”弗蘭肯手托下頜,下垂的眼簾忽然抬起注視科瑪隆,“祭司大人,在您的記憶里,澤威爾帕斯族是否有過這種反常的舉動?”
科瑪隆實際上也一直在回憶和思考,“這令我也非常困惑讓我想一想,希望會對您有所幫助。”說完,科瑪隆微微仰起頭,合上眼睛,雙手緩緩抬起交握在胸前,開始了他的思考。大多數的思考以人類的經驗作為參照都是安靜、隱秘甚至可以說是沉悶的過程,但科瑪隆的思考絕對是這片已知的宇宙里最為神奇的景觀是的,如果你愿意,的確可以將其稱為景觀。那種由克里斯帕斯祖先從古老的克里斯帕斯祭祀儀式中汲取并積累流傳而來的神圣意志力量化作了一盞燈火在克里斯帕斯歷代流傳的幾乎無限的遠古記憶里探索著,以搜取科瑪隆想要的信息。
以往當科瑪隆思考前都要準備一個比現在要復雜些的冥想儀式,這一次卻因為某種原因而毫無預兆。但是大家很快都安靜,屏住了呼吸。弗蘭肯的年輕助手希帕蘇斯仍在抄寫儀器顯示的觀測數據,被弗蘭肯悄悄地示意停止了。這個時刻任何人都必須表示出對克里斯帕斯先知的尊敬。科瑪隆的銀白色智能場越來越強,他的身體逐漸被籠罩在耀眼的光芒中。光芒每跳動一次,就有一圈外沿透著微藍的漣漪向四周散開。如此反復幾次,整個實驗室好像沉在一片淺海的底部。當這些光暈足夠大的時候,它們忽然直立起來,里面呈現出陌生的影像。是的,對于旁人來說,科瑪隆的記憶也許永遠都是陌生的。
“烽火之年209年,克里斯帕斯第一次登上澤威爾帕特拉。我、戰神的化身阿瑞斯和他的四位勇敢的朋友還有其他同樣勇敢的克里斯帕斯勇士們沖進了罪惡巢穴之前那里被克里斯帕斯人想像成是一片死亡之地,宇宙間最濃重的黑暗和最邪惡的力量就潛伏在那兒。然而真正的旅程卻異常平靜。在走過幾個洞口,殺死了幾只伺機偷襲的怪物后,我們看到了斯尼克,它就在前方空地的中央。它變得超乎想象的巨大,簡直不可思議。在此不久前,克里斯帕斯殺死的第一只斯尼克的腦袋只有石塊般大小,然而它現在的模樣真正地令我感到了驚駭,那是在看到邪惡的澤那爾時都不曾有過的感覺。就連無所畏懼的阿瑞斯也不安地挪了挪腳步……”
在場眾人也被驚呆了。科瑪隆略微恢復平靜的姿態,他頭頂的光芒一點沒有減弱。科瑪隆似乎在環視眾人,然后再次閉上眼,接著他的解說,“它看起來就像一朵邪惡之花,盛放在一座高山之上。黃綠色的巖石山體微微裂開,縫隙間泛出忽明忽暗的紅光。山腰處林立著澤威爾那水晶,好比它的花瓣。我們注意到從山頂端裂縫里伸展出數條長而卷曲的血紅觸手,一直延伸到地面上。唯有這些觸手是我所熟悉的,那正是斯尼克的觸手,也因此我們才誤認為眼前的怪物就是斯尼克。誰都不敢再往前走一步,畢竟我們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進化后的斯尼克。這時,斯尼克犯了個致命錯誤,它那丑陋干癟的腦袋從巖石裂縫中伸了出來。觀察力敏銳的阿瑞斯第一個發現,他立刻揮劍沖上去。然后,所有克里斯帕斯士兵也都跟著他沖鋒。我們攀登上山頂后看到一個地洞。阿瑞斯命令不準其他士兵跟隨,因為太危險了,只有我和他以及他的朋友們跳進了洞穴。”
“起初我們都以為會是一個陷阱,因為在黑暗中墜落的時間比我們想象的要長,也許我們正往黑不見底的深淵絕望地下墜。好在我們安全地落在地上,又一個洞穴的腹部。這里也許是斯尼克的最后藏身處。我們小心地往前走,憑借對敵人的直覺向某一個方向摸索。”
“我必須承認,恐懼始終縈繞在我們心頭。我們將要完成一件偉大的事,這毫無疑問,但是我們的靈魂卻并非一步步地接近光明,相反是無盡的黑暗。遍布我們周圍的是仿佛用鮮血澆灌生長的藤蔓,不知道它們從哪里來,我們不得不擔憂會被它們突然困住。如果這里存在陷阱,那么我們就能被輕而易舉地殺死。是的。這是一條激動人心的勝利之路,但同時也是萬劫不復的圈套。”
“幸運的是,我們找到了斯尼克,還有數十只怪物。斯尼克被簇擁在中間,可以看出它已經知道自己是無處可逃了,它要做最后的抵抗。至高無上的勝利就在眼前,是的,但我們不知道能否打敗對手,畢竟是幾十只怪物……”
科瑪隆停下來,眼睛注視眾人,平靜地說,“除去邪惡的爪牙,斯尼克本身很孱弱,它被殺死了。我們才知道它也許是想守住身后的洞穴。洞口被斯尼克黃綠色的體液凝固后形成的黏膜封住了。這層障礙并不結實,我們捅破它進去,然后”
“龐大的洞穴里面懸掛著數百個由血肉拼貼成的肉繭,從洞壁的裂縫滲透進來的微弱光束落在繭上,散發出令人心悸的昏暗紅光。還有一只斯尼克匍匐在最深處的黑暗里,看樣子它很虛弱。我們慢慢靠近,才注意到所有繭的頂端連接體都與斯尼克的一條觸手相連。我們忽然意識到了什么,第一個猜測是這只斯尼克是澤威爾帕斯族的母體,此時它正在生育更多斯尼克。雖然之前我們沒有找到斯尼克能夠自我繁殖的證據,但是眼前的一切所產生的任何猜測都令我們膽戰心驚。出乎意料的是,我們沖過去之前,斯尼克抽回了它的觸手,鉆進一個狹小的地洞逃跑了。接著那些肉繭都落在地上,摔成粉碎,繭里面是一個個沾滿了黃綠色漿液的生物體,有被俘獲的克里斯帕斯,也有外星球的各種奇異生命體其中有些擁有發達的四肢和代表高級智慧生命的大腦。他們都被麻醉了,有的因為麻醉時間過長,已經死亡。我們摧毀了這個孕育邪惡的惡魔巢穴。這次戰役雖然沒有徹底消滅澤威爾帕斯族,雖然克里斯帕斯損失慘重,但是又一只斯尼克被干掉了……”
科瑪隆微弱地嘆息,他頭頂的光芒逐漸減弱。能看出科瑪隆也為沒有殺死最后一只斯尼克而感到惋惜,甚至把澤威爾帕斯行星剝掉一層皮都沒有找到它不過當時的他一點都不擔心,因為克里斯帕斯已經占領了這個惡魔星球的要害,凈化行動旨在實施中,更大規模的搜捕計劃也已進入日程,他以為徹底的勝利已經是指日可待。誰會預見茍延殘喘的澤威爾帕斯能夠繼續糾纏他們幾百年呢?他自己便是克里斯帕斯的先知,連他都以為勝利就在眼前,怎能指望別人會清醒些呢?想到這里,科瑪隆忍不住自言自語,“阿比埃特執行官,你得明白這是克里斯帕斯的命運。盡管我們渴望徹底的勝利,但是你要清楚戰爭不會因為一兩個人的英勇而縮短。”
阿比埃特知道科瑪隆指的什么,虔誠地回應說,“是的,克里斯帕斯的先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