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子宮
- 想成為神的巴士司機
- (以)埃特加·凱雷特
- 1526字
- 2020-06-02 11:15:08
在我五歲生日那天,母親被查出患了癌癥。醫生說,她的子宮必須切除。那是悲傷的一天。我們全家擠進父親的斯巴魯汽車,前往醫院。我們焦急地等待;最后,主刀醫生眼里噙著淚花,終于從手術室出來了。“我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子宮。”醫生邊摘下手術口罩,邊說,“我感覺自己就像殺人兇手。”母親的子宮確實非常漂亮。正因此,醫院將母親的子宮捐獻給了博物館。周六,我們特地去了那家博物館。舅舅拍了一張我們與母親子宮的合影。那時,父親已不在國內。手術后第二天,他就和母親離婚了。“沒有子宮的女人,不是女人。和不是女人的女人待在一起的男人,不是男人。”在登上去往美國阿拉斯加州的飛機的前一刻,父親對我和哥哥說,“你們長大了就會明白的。”
博物館用來展覽母親子宮的展室一片漆黑。唯一的亮光來自那個子宮:它散發出一種柔和的幽光,好像夜間航班機艙里的微光。因為閃光燈的緣故,在照片中,母親的子宮看上去不像任何東西,但湊近看時,我完全能夠明白,為何主刀醫生眼里噙著淚花。“你們就是從那里出來的。”舅舅指著子宮說,“相信我,你們曾像王子一樣住在那里面。你們的母親多么偉大,多么偉大啊!”
最終,母親死了。最終,所有的母親都會死。而我父親成了著名的北極探險家和捕鯨人。同姑娘們交往時,我會偷窺她們的子宮。她們總是誤會我,認為這是某種婦科恐懼,也實在令人厭惡。不過,其中一個姑娘擁有美妙的身體,并答應嫁給我。過去,我經常打自己孩子的屁股,哪怕他們還是嬰兒,因為他們的哭鬧惹得我心煩。事實上,他們很快就吸取了教訓:最晚到九個月大時,他們就再也不哭鬧了。起初,每逢孩子們的生日,我會帶他們去博物館看他們祖母的子宮,但他們不太感興趣,我妻子也會為此生氣。所以,漸漸地,我開始在孩子們生日時帶他們去看迪士尼的電影。
一天,我的車讓警察拖走了,而警方的車輛扣留場和博物館位于同一街區,所以我順便去了趟博物館。母親的子宮不在原來的地方。他們把母親的子宮移到一間放滿舊畫的偏室了。湊近看時,我發現子宮表面布滿小綠點。我問保安,為什么沒人負責子宮的清潔工作,可他只是聳了聳肩。我請求展品管理人,如果他們人手短缺,允許我弄干凈子宮,但遭到展品管理人一口回絕。他說我沒資格碰展品,因為我不是博物館員工。我妻子說,博物館的做法百分之百正確;還說在她看來,在公共場所展出子宮令人惡心,尤其是這個場所經常聚集著許多孩子。但我認為不是這樣。我一心想著母親的子宮。在內心深處,我知道,如果自己不闖入博物館,偷出并精心保管母親的子宮,我將不再是我自己。就像那天晚上站在飛機臺階上的父親,我完全清楚自己必須做的事兒。兩天后,我開著工作單位的面包車,在即將閉館前趕到博物館。各個展室空無一人,但就算遇到什么人,我也毫不擔心。這次,我帶了武器,而且已事先想好一個絕妙的計劃。唯一的問題是,母親的子宮不見了。看見我,展品管理人有點兒驚訝,但當我把新買的杰里科手槍槍托深深抵到他的喉嚨上時,他馬上吐出了真相。原來,母親的子宮在前一天被賣給了某位猶太慈善家。該慈善家明確要求,必須把子宮送往美國阿拉斯加州的某個社區活動中心。在子宮被送往那里的途中,來自生態保護陣線地方支部的一些人搶走了子宮。該生態保護陣線發布一則新聞稿,宣稱:子宮不應遭受囚禁,也正因此,他們決定把母親的子宮送回自然環境中。根據英國路透社報道,該生態保護陣線激進且危險。他們的所有活動受一艘海盜船控制,而那艘海盜船由一名退休捕鯨人指揮。我向展品管理人道了謝,并收起自己的槍。我在回家的路上總遇到紅燈,不斷從一條車道轉向另一條車道,轉彎時完全不看后視鏡;我努力想擺脫喉嚨哽咽的感覺。我想象,母親的子宮位于一塊綴滿露珠的青草地中心,而那塊青草地則漂浮在一片遍布海豚和金槍魚的大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