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7章 煎熬

  • 破網
  • 袁美昌
  • 6947字
  • 2020-06-04 18:07:20

東方乍亮,云霞初染,看得出,這是個大好晴天。由于連著下了四天的雨,韓場長急得心里發跳,所以天色略明便催著大家出工。

昨天下午送別邱正良書記之后,韓場長與兩個隊長穿著蓑衣戴著斗笠到田里巡視一番,三個人還就所面臨的實際情況在現場開了個短會。林場水稻的早熟品種和中熟品種都已收割完畢,只有少量的遲熟品種有待收割,在下大雨的第一天,為了避免因禾田積水過多而導致早禾倒伏,他和兩個隊長將所有待割禾田進出水的缺口全部打開。但畢竟到了早禾成熟的季節,那些來不及收割的早禾最終還是倒伏了。考慮到禾桿已經變軟無法打禾,倒伏后的谷穗在水田浸久了會發芽,而栽插晚禾也不宜延遲,所以經韓場長提議和兩個隊長贊同,林場便改變了搶收策略。具體來說就是打亂已在運作的各個“禾斛組”,將全體生產人員統一分成兩組人馬,由農業隊隊長夏冬生負責第一組,由林業隊隊長劉建華負責第二組,兩組人馬每天輪流承擔割禾和擔禾,直至完成搶收任務。

在這種時候,如果沒有腰傷,相比較而言割禾要相對輕松一些,因為彎腰也有直腰時,可以稍事休息。但是擔禾就要累得多了,因為一副重擔在肩,不僅要跋涉在水田里,而且久雨之后路基松軟,挑著重擔的人即使走在路上也是泥濘難行,所以挑禾柬的人只要擔子一上了肩,便會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現在兩組人馬交替作業,有利于調整體力勞動的方式,這種安排確實是很有道理的。周士毅腰有舊傷,挑擔勉強還行,但割禾肯定是不敢問津的了,所以就只能堅持打疲勞戰,自始至終地去擔禾柬。

挑擔需要一副不怕重壓的強健筋骨,周士毅就和絕大部分的下放知青一樣,從小到大從來都沒有挑過什么擔,他們的肩膀細皮嫩肉未經磨練,根本經不起重壓。盡管眾人對挑擔之事有點犯怵,但事到臨頭卻必須面對。不過,周士毅并沒有半點遲疑,他戴上草帽,拿起扁擔和繩索,乘著熹微的晨光,毅然和室友們一道走向田間。

南方的農活是這樣的,割禾、打禾乃至扯秧、栽禾,這些都有速成的可能,一個人如果很有悟性,心靈手巧,體質尚可,即使是初干農活,也很有可能因為掌握了技術要領而在當年“一戰成名”,成為同伴里面的佼佼者,譬如喬曉娜割禾就是這樣。而耕田、耙田、耖田、軋田、車水、播種等農活也大抵如此。但挑擔總的來說是體力活而不是技術活,不可能一蹴而就。一個人的“扁擔功”,只能依靠一步一步走和一擔一擔挨,沒有經歷長期的頑強磨練,沒有付出大量的辛勤汗水,其“扁擔功”是不可能練得出來的。

周士毅在裝禾柬時有點遲疑,他想嘗試著比照著別人的分量裝,但許春偉聽說他此前并未挑過擔,就提醒他不能操之過急,勸他先要熟悉挑擔的方法,再循序漸進地增加擔子的重量,以免過早地把人累垮。周士毅覺得許春偉言之有理,就接受了他的忠告,比早來林場的其他知青裝得稍少一些。

盡管禾柬裝得不是太多,但在擔子上肩以后周士毅這才明白,挑擔這事看似簡單實則不然。起步后,他用一雙手使勁地抓住扁擔,想努力保持擔子的大體平穩,但這時扁擔不是前高后低,就是前低后高,弄得擔子起起落落,身姿搖搖晃晃,腳步跌跌撞撞,冤枉消耗了許多體力。實在沒有辦法,他只好放下擔子來看別人是如何挑擔的,通過現場觀摩和自己揣摩,尤其是通過重新起步的親身實踐,他才終于窺到了一些門徑。原來,挑擔的關鍵是必須找到扁擔的平衡點,要使前后的重量保持一致。在平衡點找準之后,兩只手就無須去費力地抓住扁擔,只需一前一后分別抓住扁擔頭或繩索,以控制擔子不致晃動就可以了。周士毅還知道,扁擔在那邊的肩膀,那邊的手就放在前面,而另一只手就放在后面。

終于能挑著擔子快速邁步了,周士毅心里著實高興了好一陣子。但舊的問題解決了,新的問題又接踵而至。這時他覺得,擔子雖然勉強可以挑得平衡,但是老是壓在一側的肩膀上,這側的肩膀久而久之就有點受不了了。周士毅又留心觀看著,他看見那些經驗豐富的老知青們,在挑禾柬時會利用扁擔的彈性,在行進時突然將擔子一顫,以適當加大扁擔的彈幅,然后乘此機會將擔子轉個向并轉換到另一個肩上,雙手也隨之前后換位。周士毅見這個方法可以讓左右肩膀交替休息,很是開心。當然,真正達到轉換自如的地步,則是好多天以后的事。

在來林場報到的那天,當周士毅看見章漢杰挑著一擔稻谷步履沉穩地向前邁進時,他心中確實是蠻欽佩的,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既然身在農村,挑擔這道關遲早都是要闖過去的。現在周士毅已經掌握了挑擔的一些基本要領,便開始試著為自己加壓了。每次裝禾柬時,他總是嘗試著為自己多裝一點,他想用硬逼的辦法,讓自己盡快成為一條真正的莊稼漢。

不過,情況并不讓他樂觀。在扁擔的重壓下,他的肩膀先是又紅又腫,繼而滲出血絲,再后來竟皮破血出,衣服和鮮血黏在一塊,以致每當扁擔重壓在肩,就讓他痛徹心扉。無奈之下,周士毅就學著別人的辦法,試著將擔子橫在兩肩的背后,改以雙掌左右分開在兩肩側面幫助托舉重擔,以便讓兩個肩膀得到同時解脫。在這樣行進了一段時間之后,因為姿勢需要前傾,腰部又覺得難以承受,只好重新將擔子放在肩上。他這樣不時地調整著壓擔部位,但每個部位又都不堪重負,可以說,只要重擔在肩,無論是如何挑法,其實每分每秒都是對其意志和毅力的嚴峻考驗。當然,盡管每天肩上血跡斑斑,盡管時光過得非常艱難,盡管每天都是步履踉蹌和汗流浹背,但周士毅依舊一天天咬牙硬挺下來。

孟子曰:“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這段話是儒家“天命論”的具體體現,意思是,如果老天爺預先安排誰以后擔當重任,就一定要提前讓他飽經磨難,得到鍛煉。這就給了那些正處于艱難困苦之中的人一分美好的希望,讓他們安貧樂道,為了日后的“大任”而咬牙堅持,至于吃苦吃到最后能不能得到期望中的“大任”,也只能聽天由命了。但道家卻不是這樣看問題,道家不承認所謂“天命”,認為人的命運不是天定的,而是后天際遇的總和,認為人們所經受的艱苦磨練,有可能構成他日后成功的基礎,但這絕不是因為老天爺要讓某個人成功,所以讓他先吃苦。道家還就吃苦與成功的關系鮮明地提出自己的觀點,認為“人必先自助而后天助”,進而概括為“天道酬勤”。清朝道家的代表人物文學家袁枚,更是認為人的命運可以由自己把握,并直率地主張“我命在我不在天”。

此刻的周士毅之所以心甘情愿地刻苦磨練,既不指望“天降大任”,也不期盼“天道酬勤”,他只是認為,人既然走到這一步,就必須勇敢面對,要努力把這步走好,走踏實。不管何時何地,不管境況如何,“做最好的自己”,這是周士毅始終秉持的人生信念,以前他是這么走過來的,以后他還會這樣走下去。至于由此會帶來什么,他至多只是把它當做生活的副產品,而不是當做人生的追求目標。有時候他甚至覺得,一個人如果做人做事企圖心太強了,說不定其結果還會適得其反。

在“搶種”期間,周士毅由于腰傷的原因不能拔秧和插秧,所以只能干些不太需要彎腰的活,比如先是軋田(將割過禾的水田用軋耙把已經浸泡松軟的田泥軋得更稠一些,同時也把禾兜軋下去用作有機肥)、灑石灰(用于消滅田里的害蟲并中和土壤的酸性),然后是挑秧(也就是將別人在秧田里拔好的一只只的秧挑到需要插秧的水田里去)、拋秧(按照栽禾使用秧苗的情況,將一只只的秧苗合理地分拋在已經軋好的水田里),大家都看得到,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周士毅還是干得相當出色的。

江南的平原地區一般在七月底以前就要全面結束“雙搶”,因而當地在農事上有句“不栽‘八一’禾”的口頭禪,但山區由于同期積溫偏低,早禾的成熟收割期乃至晚禾的栽插期較之平原地區一般都會相應地推遲幾天,更何況今年在“搶收”期間還下了四天雨,所以盡管“搶收”與“搶種”做了適當的穿插安排,盡管后來起早貪黑地趕進度,但廟山林場“雙搶”進度還是比往年慢了幾天。

經過一個星期的苦戰,“搶種”終告結束,至此,周士毅對于最難最苦的一段農活總算是有了一回切身體驗。

在整個“雙搶”期間,章漢杰的表現是很顯眼的,他無論是割禾、打禾還是插秧,都可謂是一把快手,而且他挑擔的功夫也能進入林場的前五名,所以他在林場知青里的威信還是很高的。不過也有人指出了他的美中不足,就是少了點正義感,如果在那次“讀報事件”中,他能像周士毅那樣勇敢地站出來發個聲那就好了,因為這些遠離父母的知青們,身處危難之時,更需要這樣有擔當的“主心骨”。

事過境遷,喬曉娜的情緒倒是沒有受到太大的影響。在大家眼中,喬曉娜不僅是林場割禾的能手,而且扯秧也不落人后。這樣一個年僅十八歲的漂亮文靜的上海姑娘,不僅能干愿干,而且心態平和、做人低調,大家都對她發出由衷的贊嘆。尤其難得的是,許多上海人為了彰顯自己優越的地域身份,即使面對的不是上海人,也往往會有意無意地說上幾句上海話,或者露出一些上海口音,以表明自己的與眾不同,但喬曉娜卻從不這樣,除了與上海同鄉說話外,她只是用規范的普通話與人交流。當然,她性格恬淡,少言寡語,不太愿意與人交往,大家對此多少還是有點遺憾的。

為了圓滿完成“雙搶”任務,遠離城市下放到廟山林場的知青們,他們起早貪黑,奮勇爭先,付出了極其艱辛的勞動,一場惡仗下來,大家不僅臉曬黑了,人也變瘦了。平心而論,對于廟山林場的知青來說,他們每完成一次“雙搶”任務,就好像是從肉體到精神全面過了一次“火焰山”,讓他們比較欣慰的是,在此期間,大家因為艱苦的磨練而在精神上獲得“鳳凰涅槃”般的升華。

如果說“雙搶”是場惡仗,廟山林場的知青其實并非都是勇士,其中有些人的表現無疑是不盡人意的。

首先是“老三光”的偷狗鬧事。“老三光”是孫子發、茅山虎、柴火旺三個人的代稱,因為他們都是一九七二年從金城市下放來場的老知青,資格比較老,三個人又都剃了光頭,老愛合起來與當地農民尋釁滋事,所以便在當地群眾中得了這個綽號。“雙搶”后期,他們為了偷懶,竟然都說自己病了,要去楓嵐公社衛生院看病。韓場長無可奈何,只得由他。誰知他們三個竟在去楓嵐集鎮路邊的夏家村偷獵了人家一只狗,并將這只狗抬到公社飯店去委托加工。沒想到消息傳得很快,他們被聞聲尋來的夏家村的五六個后生圍了起來,不是公社的公安特派員來得快,差點就打了起來。為了這事,三個人不僅被強制罰了款、寫了檢討,而且公社的邱正良書記還在“雙搶”總結大會上乘機對廟山林場進行了點名批評,指責林場領導對不愿意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知青管教不嚴,放任自流,造成了極壞的影響。

其次是楊風清的消極怠工。楊風清也是金城市下放的,分在農業隊。時年二十的他,居然在嘴唇上留著一道毛茸茸的小胡子,頭發也留得格外的長,讓人覺得是那樣的特立獨行,與眾不同。在眾人看來,楊清風是個性情孤傲不懼權威的人,譬如上次邱正良在會場上胡說八道,當時他一覺得惡心,就故意石破天驚地重咳一聲,以致在會場引起了一連串的“咳嗽”反應;還有一次縣知青辦的領導下來檢查知青點的工作時,楊清風攔住他們問了五個問題——知青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基本形式是不是只有勞動?知青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是階段性還是終身制?城市知青如果愿意接受工人階級的再教育是否可以不下鄉?老一輩的知青沒有上山下鄉是不是不適合干革命?晚一輩的“知青”以后還要不要繼續上山下鄉?因為這些問題太過尖銳很難回答,竟把知青辦的領導急出一身的汗。特別是一到農忙時節,楊清風總要給自己放上幾天“病假”,弄得加重了其他知青的勞動負擔。或許他也知道自己有些不合時宜,所以平時少言寡語。常常拿起畫板和畫筆自顧自地作畫,有時候還會到山林里放聲長嘯,由于他行事怪異不拘一格,所以廟山林場的知青們有的將他視作“高人”,有的則將他視為“怪人”。

日子過得很苦,但也過得很快,即使是歷盡艱辛,韓場長桌上的臺歷還是翻到了“一九七四年八月五日”這一天,至此,廟山林場的“雙搶”終于宣告結束。

“雙搶”過后,廟山林場林業隊的人有的去搞幼林撫育,有的去維護防火道,而農業隊則開始耘晚禾。

水稻產區的人都知道,為了清除雜草和疏松土壤,不管是早禾還是晚禾,通常都要“耘禾”三次。江南省長平縣一帶的耘禾,是人跪在田里,胯下夾著兩兜禾,左右兩只手各管兩兜禾,每人橫向共耘六兜禾。耘禾時,人們手腳交替并用,一邊耘著,一邊慢慢地爬行前進。其時如果發現禾田里有草,便用手把它連根抓起來,再把它捏成一團,重新塞進深深的泥土里,對于沒有雜草的田泥,也要橫向與縱向全部攪動抹平,這樣有利于根須發達,促進禾苗生長。

耘禾時,還有一個令人覺得溫馨的細節。因為在耘禾者左右邊界禾之外,有個與人相鄰的“灰色地帶”,這是個要么“都不管”要么“都得管”的地方,為了體現友誼,那些耘禾較快的人,往往會主動伸長手將邊界的“灰色地帶”主動地耘了,而得到關照的人為了表示感謝,往往會向對方報以友好的微笑。

雖說周士毅此時還沒有耘早禾的體驗,但耘晚禾卻給周士毅留下終生難忘的印象。俗話說:“冷在三九,熱在三伏”,耘晚禾時,恰好處于酷暑難耐的“三伏”天,耘禾時,如果田里有少量的水,這樣雖然可以減輕耘禾的勞動強度,但當室外溫度達到甚至超過四十度時,水溫也會使人燙得難受;假如田里沒有水,耘禾時又須使出很大的力氣,時間久了,會讓人筋疲力盡,所以周士毅切身感受到,無論田里有水沒水,耘晚禾都是很不容易的。此外,周士毅覺得最難熬的還是耘二遍和三遍禾,因為此時禾苗已經長得三四十公分高了,人跪在里面耘禾時,手臂與面頰常常會被帶鋸齒形的禾葉割傷,這時烈日曝曬大汗淋漓,帶著鹽分的汗水刺激面頰與手臂的傷口,其持久的疼痛滋味真是難以言形。尤其是當帶有鹽分的汗水模糊雙眼時,如果聽之任之,則眼睛會被鹽分刺激得很疼,如果要以手臂抹去汗水,一不小心,便會讓手上的泥巴糊住雙眼,其時雙眼難睜,有苦難言。由于耘晚禾非常辛苦,有些人寧肯不賺工分,也會制造理由不出工。

知青每天出全勤可以賺10個毛分(其中早晨2分、上午與下午各4分),如果打晚班則可以多賺2個毛分。除掉統一安排的休假和個人請假,考慮到雨天在室內有時候也有活可干,一人最多可以出勤大約330天左右,再加上打晚班的話,大抵可以賺到3300至3500個毛分。年底視每人當年的勞動能力與貢獻情況,由全體勞動者開會公開評定各人的底分,最高的定為10分,然后以不小于0.1分的級差依次評定,譬如一個人被評定的底分是9.5分,當他出工賺了3000個毛分時,他實際參與分紅的底分就折合為2850分。由于公社著眼于使知青安心生產不鬧事,所以特意給了廟山林場一些優惠政策,譬如,林場知青不僅沒有承擔當地農民需要完成的糧棉油豬上交任務,而且公社還將三成的林業純收入撥付給林場。因此,通常一個賺10分底分的人,每天可以賺得0.7元至0.8元左右的工錢,這比周邊的農村生產隊要高出一大截,比其他地方知青的收益也要高出不少。一個月除去休息時間,一個人平均可以賺到大約二十元左右的人民幣。在正常情況下,一個勤奮能干的男知青,除了他們自己的吃穿用,多少還是有些余錢的,勤奮的女知青由于所評底分相對要低一些,所以總收益大致可以養活自己。而那些害怕吃苦或消極怠工的人,由于毛分賺得少,底分評得低,也可能自己賺的工分錢連自己都養不活,弄得經常要從別人那里借飯菜票,然后再從父母那里拿錢來還賬。

耘晚禾雖然很苦,但季節更替很快就可以讓人得到補償,使人產生苦盡甘來的愉悅感。和林場里的其他知青一樣,周士毅覺得一年里最讓人開心的農活當屬“秋收”,其時藍天高遠,白云悠悠,稻浪翻滾,金風送爽,讓人感到煞是愜意。況且,晚禾收割全都是在旱田里完成的,時間又不那么緊迫,所以大家可以比較輕松地一邊干活一邊聊天,相對于“雙搶”那樣高度緊張特別勞累的狀況,大家覺得這日子居然也過得不無滋味。

讓周士毅充滿溫馨回憶的,是韓場長對一眾知青頗有人情味的關懷,其時,每當干活干到半上午或半下午,韓場長都會讓大家休息十幾二十分鐘,并將從林場甘蔗田里采折的甘蔗定量分發給大家,讓大家在休息時既解渴又解乏,當然,林業隊那邊也享有同樣的待遇。其時,久戰疲勞的知青們,躺在松軟的帶著芳香的禾草上,一邊仰望湛藍的長空,一邊吃著甜甜的甘蔗,其甜蜜舒適、優哉游哉的感覺,仿佛神仙的日子也不過如此。

古希臘哲學家普羅泰戈拉在《論真理》一書中,提出“人是萬物的尺度”的觀點,他認為萬物的存在與否,事物的形態性質等,全部取決于人的感覺。這個觀點雖然在相當程度上淡化了三維實體的客觀性,帶有主觀唯心主義的色彩,但在主要依憑人的主觀感覺來界定非實體事物的性質時,這個觀點還是不無道理的,譬如人們對于日子的評價就是如此。

所謂甜日子與苦日子,這是相對而言的,其本身并沒有涇渭分明的界線,同樣的生活,在一些人看來是甜日子,在另一些人看來卻是苦日子。此外,由同樣的人來評判同樣的生活,可能在某個時間會認為是甜日子,但換個時間則會認為是苦日子。評判結果之所以如此相差懸殊,究其原因,就在于不同的人或相同的人在不同的時候對生活期望值的不同,或者說是對生活所持心態的差異。這就譬如廟山林場的知青們現在躺在禾草上吃甘蔗時感到非常的愜意,很有一些幸福感,但在若干年后,當他們追憶此情此景時,或許會認為這是艱苦歲月而不堪回首。不過,有一點應是毋庸置疑的,就像土地通常不會辜負辛勤的耕耘者一樣,生活也篤定不會辜負積極的參與者,廟山林場的知青們在艱苦歲月所經歷的種種磨練,必將成為他們彌足珍貴的精神財富,并惠及他們此后的人生。

主站蜘蛛池模板: 平湖市| 无棣县| 延寿县| 鲁山县| 高青县| 和林格尔县| 昌宁县| 阳高县| 滁州市| 宝丰县| 商水县| 金川县| 平昌县| 车致| 彭山县| 志丹县| 滦南县| 中西区| 游戏| 军事| 马边| 霍城县| 邮箱| 乐至县| 麻栗坡县| 南澳县| 洛宁县| 荆门市| 安徽省| 安图县| 达拉特旗| 和政县| 宜宾县| 友谊县| 天津市| 永登县| 新乡市| 容城县| 荆门市| 阳高县| 吉林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