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天后，在塞納公主號出發之前我繼續抄寫，并反復翻看我的筆記，找一些準備放進行李的書。我有的是時間，還有賬戶上的幾百歐元。大學給了我一份獎學金讓我完成博士論文，正好還剩幾筆要發，其實我已經放棄了這篇論文。這著實令人擔憂啊。

現在我開始以一種好學生常有的那種完美主義態度，認真嚴肅地研究起那些鳥兒。這些椋鳥可以說是向我撲來的。那條河讓我想起了我的童年。我因此有了沉重的負罪感，而這份負罪感也成了促使我行動起來的動力之一。幾天時間內，我搜集了所有關于鳥雨的媒體報道，包括網上的信息。在我合上筆記本時，里面已經有足足172頁的內容了，但我有些失望，這本零零碎碎的“小說”還是顯得有點蠢。我得擴大我的查找范圍，撒大網找到別的答案。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基督教理知識首先引導了我。我回想起神甫坐落在龐斯庫的住所旁冰冷的教區大堂，清晰地聽到了大舌頭的西蒙神甫給我們講述孤兒摩西[5]和其他新舊約中大有教益的經典故事。很明顯，我應該順著這個方向繼續調查。我翻開我的《耶路撒冷圣經》，它就像一本教科書：包著塑封，內封上總是用紅色圓珠筆纖細的筆跡寫著我大寫的姓和小寫的名，接著是初一（4）班的字樣。有時我很懷念那個時期——必須上學，也必須相信一切。

《圣經》中大批動物從天而降的事例很多，大多數情況下都是一種懲罰。《出埃及記》中記載了法老拒絕釋放埃及的猶太人，于是上帝降下很多動物懲罰法老。首先是青蛙，“它們死了，掉到房子里、院子里和田里”，并且讓整個國家臭氣熏天；然后是蚱蜢，讓它們吞噬所有的草，其間下冰雹；還有蚊子和牛虻。這讓我想起我曾在科西嘉島被牛虻叮咬，當時我正在一群山羊旁散步。我想象著自己的身體爬滿這些赤褐色的蒼蠅般的東西，它們悄悄地吸著牲畜和人的血。怎么知道這是不是上帝給法老的那些牛虻，或是那些牛虻無恥的后代？每次上帝都會事先警告法老：“如果你不想放過我的人民，我就會讓牛虻飛到你身上，飛到你仆人還有你的人民身上。它們會進入你的屋子。埃及人的房子里和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上將會遍布牛虻。”

上帝踐行諾言，下了牛虻雨，就像他曾經下過青蛙雨和蚱蜢雨一樣。

龐斯庫難道也是因為某事而受罰？在《出埃及記》里，同樣出現了一場鵪鶉雨。這次不是懲罰埃及人，而是為了拯救希伯來人，他們已經兩次走出埃及，至西奈沙漠，到了以琳[6]和西奈山之間時，已經餓得奄奄一息，于是再次懷疑上帝的存在。他們悄聲反對摩西和亞倫[7]，甚至開始高聲反對上帝。于是摩西通過亞倫向他們宣布上帝已聽到他們的言論，會給他們肉吃。這仿佛是上天喜歡的方式。當晚很多糧食便以死鳥墜落的方式送到他們身邊。第二天清晨，白色的露水變成了一種蜂蜜蛋糕：幾乎是一頓完整的早餐。

我迷失在這些“墜落”“天災”或者“上天的禮物”中。如何解釋這些動物在天地之間進進出出？龐斯庫的這場鳥雨是否預示著跟隨第一個出現的摩西，離開法蘭西王國去紅海的時刻到了？唯一確定的是這一切并不是今天才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