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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早期的工業形態

在18世紀,不列顛的大多數人民通過在土地上進行勞作來謀生。生活的條件和勞動的狀況隨著地形輪廓、地下土壤和氣候的各種細微差異而變化。但除了這樣的差異之外,在那些田地敞開、未墾之地直伸到天邊的地區和那些田地被樹籬、石墻、柵欄或者一排排樹木隔開的地區之間,存在著一種明顯的反差,這種反差很難不給每位穿越英格蘭各郡的旅行者留下深刻印象。

那種有敞田的村莊存在著領主或鄉紳、自由土地持有者、副本土地持有者、租賃土地者,以及茅舍農這樣的層級,它非常適合一個為了自身生存而生產谷物和少量家畜的社區之需。盡管它比有時我們所假定的要有更強的適應力,但它往往恪守過去的耕種方法和經濟關系。在一種排水系統或者一種新式輪作被采用之前,必須要征得一大群人的同意,這群人中的大多數對習慣性做法感到滿足,對變革心存疑慮。農業上的進步和新管理單位的創建密切相關,在這種新管理單位中,個人有更大的機會進行嘗試;這意味著把公地分成小塊地并圈起來,或者把那些之前對村莊的產出幾乎沒有貢獻的粗野牧場和荒地給分割開來。

至少早在13世紀以來,圈地幾乎連續不斷地發生著。圈地的發展與生產有關,這種生產并非是為了維持生計,而是為了市場而進行的。在都鐸王朝和斯圖亞特王朝,很多生產是出于提供羊毛以擴大紡織工業的目的;甚至在1700年后的半個世紀里,圈地最經常發生在特別適合放牧的地區。正是對羊毛和皮革的不斷需求,而不是對谷物的需求,才為人們提供了動機。

這個過程與產權向少數人手里集中有密切關系。這并不是說存在著任何對于大型農場的迫切需要:敞田中的很多地塊非常之大,足夠成為有效的生產單位。但當一位唯一的領主或者幾個大鄉紳開始控制某個地區之時,那便很容易帶來方法上的變革,無論是在一個小型農場上,還是非直接地通過條件強加于租賃土地者身上,他們正在開始取代自由土地持有者或者舊制度下通常所說的佃農。

早期的很多圈地行為由下列人員所實施:在貿易中或在政府部門里賺了錢的人和尋找在英格蘭通常隨著土地占有而失去了那種聲望之人。但在18世紀上半葉,舊式的土地貴族統治在內戰中損失慘重,他們正在重新主張其之前在社會中的地位。貴族正在大量利用限嗣繼承的不動產,以保護其財產的完好無損。他們受到低利率的鼓舞,正在進行財產抵押,正在利用收益買進更多的土地。尤其是,他們正在發起圈地。這些圈地大多數是由相關所有者之間的私下安排來作出的:它們發生在所有者的數量較小但平均持有相對較大的教區內,而且這些通常是這樣的教區,即放牧是一項突出的活動。在很多人把持著土地的地方,經常必須要買斷自由土地持有者:自耕農的消失——對此已有很多記述——通常并不是圈地的結果,而是圈地的序幕。如果自由土地持有者表現得頑固不化,則可能會獲得議會之權力依照那些控制著大部分土地之人——不過他們人數很少——的意愿來實施。但通過法案實施圈地直到1760年之后才扮演著重要角色:很多自耕農似乎樂意賣掉他們終身保有的小型不動產,利用換來的金錢就像大量租賃不動產的農民那樣去自立門戶;幾乎毫無疑問的是,有些人則把他們的資金和精力轉移到了制造業中去。

然而,存在著一些地位更加卑微的階層,他們收到些許補償金,或者沒有任何補償費。茅舍農在敞田上開墾出來幾分地,通過在比較富裕鄰居的田地上做兼職工作來增補收入,在土地被重新劃分之時,他們的確會分到一小塊地產。但當很大一部分荒地被劃分給鄉紳或較大的耕種者之時,放頭牛、養些家禽或者積攢燃料,這些都是很不容易的事情。在大多數有敞田的村莊的邊緣地帶,有很多人擅自占用空地,他們要么靠在開墾出來的小塊土地上從事原始農牧業,要么靠掙工資、偷獵、乞討、偷盜或者濟貧收入,過著朝不保夕的生活。他們幾乎不參加社區生活,那些很好相處的敞田耕種者已經寬容了他們。但是,與世隔絕的村莊幾乎用不著這種人:他們的存在是充分利用土地的一種障礙,他們的貧困給教區向佃農征收不動產稅增添了負擔。被從茅舍中趕了出來之后,這些茅舍隨后被夷為平地,他們便云集到那些田野依然還敞開的地區,或者開始去流浪。他們及其后代肯定對那個半雇傭、低效率的勞力隊伍作出了巨大貢獻,直到1834年以及此后,這支勞力隊伍會攪得那些政客們和濟貧法行政人員們不得安寧。

有些作家詳細講述了那些被迫離開土地之人的命運,他們往往忽視了柵欄之內正在開展的建設性活動。關于圈地的基本事實是,它導致了土地生產力的增長。對于圈地是否致使耕種者人數下降的問題,已有很多討論,有些人認為,它確實記得仿佛這就是一種遭人譴責的結果似的。然而,一旦越來越少的人需要提供生存手段,一個國家的生活標準便提高了,這是不言而喻的道理。很多脫離土地的人(就像套話所講的那樣)都自由地投身到其他活動中去:這恰恰是因為圈地把人們從土地上釋放了出來(或者趕了出去),它才被算到引發工業革命的進程中去,隨著消費標準的提高,工業革命才隨之而發生。

圈地是由“意氣風發的地主”所發起的,他們中的很多人都追隨一些堅持走農業學說或者走實踐之路的獨特學派。杰思羅·塔爾(Jethro Tull)[78]便是最有名的改革家行列中的一員,此人是一位學法律的學生,在25歲的時候,他開始務農并取得巨大的成功。塔爾堅持一種獨特的耕作理論。他認為植物只有在細小顆粒的形態下才能獲得養分,他把它叫做原子,他提倡通過深度作業對土壤持續不斷地進行碎化;為了便于碎化,他在1714年發明或改進了一款馬拉鋤頭。在很多方面,他的教導都是倒行逆施的。他反對使用糞肥。他在條播溝里播種,拉大行距,這種實踐節省了種子,但浪費了土地。他對輪作的敵視(因為那種在同一塊地上要連續13年種植小麥的聲明對此提供了支撐)讓英格蘭的很多地區推遲了邁向先進農耕的腳步。塔爾是一個怪人,他在農業史上的重要性被嚴重夸大了。真正的創新并非來自他在伯克郡的農場,而是來自在諾??说拇笠幠=洜I者的那些農場。

正如一位美國人內奧米·里奇斯(Naomi Riches)所言,眾所周知的諾??梭w系便是一系列相互關聯的有關技術的、經濟的和法律的程序,在一個封閉的農場上把它們結合起來。它包括采用由泥灰和黏土混成的沙質土壤,莊稼輪作,蕪菁、苜蓿和新的禾本植物的種植,谷物的產量和牛的產量而不是羊的產量,以及在很長的租期內由佃農在大規模租地上進行耕種。該體系的有些特色源自歐洲大陸的范例;因為諾福克在紡織品貿易和漁業貿易上與荷蘭有著緊密的聯系。但是,該體系的大部分特色是那些富有活力的地主和耕種者在當地進行競賽的產物。作為著名的霍爾克姆的柯克的長輩和親戚的洛弗爾勛爵(1697—1755),他在使用泥灰、沼澤排水以及輪作實踐上都很活躍;湯森子爵(Viscount Townshend)(1674—1738)[79]的名字已與引進蕪菁把它當作一種田間作物掛上了鉤,盡管近來的研究表明他是種植蕪菁的推廣者而非發起者。但是,就像每一個重要的創新那樣,諾??梭w系是出自很多雙手和很多顆腦袋的作品。18世紀的農業史很大程度上與這種情況有關,即“諾??梭w系”的四茬輪作(蕪菁、大麥、苜蓿、小麥,或者其他一些變種)向不列顛其他地方傳播替代了過去“米德蘭茲體系”(Midlandssystem)的三茬輪作(冬季作物、春季作物,以及休耕)。栽種青草和蕪菁意味著那些曾是永久牧場的地區能夠在犁頭之下耕耘;而且因為現在牛在整個冬天都能得到養護,所以向谷類作物和塊根作物提供的天然肥料也增多了。但是,向“輪作農牧業”的轉變非常緩慢:因為那種敞田體系專注于谷物而非牲畜,所以它很難被改掉。在不列顛的任何地方,都不存在那些在這樣的一種規模上采取的,以至于人們可能把它稱之為農業革命或者土地革命的創新,甚至在諾福克當地也不存在。

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紡織業都是小農經濟最早的分支之一。在不列顛,出自羊背上的羊毛為很多代人從事在從業人數和貿易量上僅次于農業的活動提供了原料。這種工業在政府眼中的重要性已在一長串被開列的對策清單中得到證實,這些措施設法去阻止原毛的出口、技術工人的移民以及紡織品的進口——這些紡織品可能會與國內市場上的毛料服裝展開競爭。人民被勸告或者被強迫去穿英格蘭的衣料,甚至死人不穿羊毛織品便不準下葬。

生產是由一長串程序組成。首先,要把羊毛分類整理,清潔干凈,有時還要染色。接下來,要么對羊毛進行梳理,把長毛從短毛中分出來;要么梳理羊毛,把大致平行排列的纖維做成蓬松的羊毛卷。在這之后,紡紗、織布、縮絨、沖洗、繃在拉幅機上(或者拉伸)、漂白、修整以及剪切,這些程序需要不同程度的技巧和力量:婦女和兒童能夠做分類整理、清潔干凈以及紡紗的活兒,但是,梳毛、織布以及后面的各種操作都是男人的工作。其中有些步驟在家里通過簡單的設備來完成。但縮絨(在其過程中,要用漂白土處理布料,并用錘子用力錘砸讓紋理纏結在一起)是在馬力磨坊或水力磨坊中來進行的;修整,或者起絨,是在起絨機上進行的;染色需要染缸和其他設備,這些東西太大了,無法安放在茅舍之中。

羊毛布料并不是靠著農民、農場主以及農業勞動者的兼職工作生產出來的,這種情況可能在英格蘭和威爾士的任何一個郡里都不存在。但是,在英格蘭西南諸郡、東英吉利(East Anglia)[80]以及約克郡都存有集聚區,這里的男人和女人已經變成了專業的紡紗者或織布者,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羊毛,他們把在土地上的勞作最多看成是一種副職,他們認為紗線和織物遠遠勝過任何經過農民的粗糙雙手生產出來的東西。

工業的組織結構是復雜的,每個地方也迥然不同。在英格蘭西南諸郡,富裕的衣料商把羊毛分派給梳毛工和紡紗工,把紗線分派給織布工,所有這些人都在他們自己的家里工作;未經加工的布料后來傳到了縮絨工、修整工(dressers)以及剪切工的手中,這些人是在富裕衣料商的監督指導下在小型磨坊或作坊中來進行工作的。在東英吉利,出現了一些技術精湛的梳毛工,他們管控著紡紗工和織布工的工作,還出現了一些批發商,他們督導勞動者的工作。在西賴丁,布料商通常是資本非常之少的人,他依靠自己家人和幾個學徒或者滿師學徒工的幫忙,自己在附屬于他家的一個作坊里織布,用的是婦女們在茅舍里紡出來的紗線。但是,在這里也出現了一些富裕的精紡毛料制造商,他們把計件工作分派給紡紗工、織布工以及其他一些靠工資為生之人。一些布料商把貨物直接賣給批發商或者海外的客戶;有些人通過倫敦的布萊克威爾大廳(Blackwell Hall)[81]中的代理商來處置貨物;有些人把貨物帶到了在劍橋每年舉辦的斯特布里奇交易會(Sturbridge Fair)上;約克郡的布料商織布工則把未經修整的織物運到在哈利法克斯(Halifax)、韋克菲爾德(Wakefield)、利茲(Leeds)和布雷德福(Bradford)[82]每周開辦的集市上。

在原料獲取上,紡織品的其他一些分支至少在一定程度上依靠國外的貨源。從中國、意大利、西班牙和土耳其那里引進了生絲和經絲(加捻絲線),從愛爾蘭、波羅的海和北美那里引進了亞麻,從黎凡特(Levant)和西印度群島(West Indies)[83]那里引進了棉花。這些原料的加工在與毛紡工業大體相似的條件下繼續進行著。紡絲工往往集聚在斯畢塔菲爾德、考文垂、諾里奇以及麥克爾斯菲爾德的城鎮里。他們在閣樓或者棚屋中工作,在每一處一個資本家雇主可能掌控著六臺織機。亞麻和棉花的加工分散得更廣,但也有一種在蘭開夏和蘇格蘭低地本土化的強烈趨勢。棉花在大宗生產上過于短缺,無法把它當作經紗來使用,除非是在小型織品——比如手帕——的生產上:因此,那個后來成為迄今最大的紡織品生產中心的地方,不得不為了獲得紗線而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亞麻和羊毛,只是在很小程度上依賴于棉花。在18世紀上半葉,蘭開夏的典型產品便是純羊毛織品、棉麻混紡粗布和格子花布以及一些小商品(包括布帶、穗帶、絲帶、彩帶以及絲線),這些織品使用的是像棉花、亞麻、蠶絲、精紡毛料以及馬海毛等各種各樣的材料。

三言兩語無法描述蘭開夏紡織品制造的組織架構。在此只想說的是,那個中心人物便是批發商、布料商或者亞麻布商,這個人雇用分派員(putters-out)來分發材料,要么直接給到分散的紡紗工和織布工手中,要么送到鄉下的制造商那里,而這些制造商轉過來在他們自己的區域中把東西分包出去。也存在著一些農民織布工,他們把精力在犁頭和織機之間進行分配。但是,大多數織布工實際上是專職技工,甚至在鄉下也是如此;在較大的城鎮中,比如像曼徹斯特,在那里小商品被昂貴的荷蘭造織機生產出來,工人完全依賴批發商和亞麻布商的資本,這些商人不僅提供原料,而且經常擁有那些后處理工序得以進行的漂白間、染色坊和工作坊。

與紡織品貿易截然不同,服裝貿易相對較小且無足輕重,因為大部分家庭都是自己做衣服的,或者雇用工資少得可憐的女裁縫來做衣服。海貍皮帽一直以來都是在倫敦制作;用兔皮和其他材料做的氈帽在很多地方進行生產,包括在斯托克波特和曼徹斯特;在貝德福德郡、白金漢郡以及赫特福德郡,草辮和草帽的制作催生了一種茅舍工業,這種工業主要由婦女和兒童在他們自己的家中開展。襪子仍然是在茅舍中靠手針織,特別是在蘇格蘭和威爾士,那里有專門供他們進行銷售的集市;但從伊麗莎白(Elizabeth)[84]時代以來,有個名叫威廉·李(William Lee)[85]的牧師發明了織襪機以后,倫敦的很多男人、女人以及兒童便在機器針織中找到了活兒干。18世紀早期,該工業正從大都市向德比、諾丁漢以及萊斯特等郡轉移,機器針織工公司(Framework Knitters’ Company)對這些地方的控制不太奏效,而且那里的勞動力便宜。擁有織襪機的襪商通常在他自己的店鋪或者貨棧中留有不多的幾臺機器,大多數機器都被租給了在自家干活的針織工,各種材料的紗線由分派員送到他們的家門口。18世紀中葉以前,英格蘭中部地區的襪商擁有上百臺織襪機之多,熟練織襪工這個新階級開始在襪商和針織工之間充當起了中間人。最初,分派員與襪商簽訂合同,他們按件進行派送,分派員還租賃織襪機,他們增加租金來轉租給針織工。盡管襪商繼續擁有材料和織襪機,但他已經變得幾乎和一個商人差不多了,他與那些靠他來找份活干的人沒有直接的關系。

然而,即使是在18世紀上半葉,紡織工業已經有了變革的征兆。在很多地方,出于技術的原因,一小簇一小簇的人正在被組合起來進入到作坊或者小型的水力磨坊中去。在1717年,托馬斯·洛姆——其弟已從意大利帶來了機器設計圖案——在德文特河畔建立了一個真正的工廠,在那里雇用了將近300名工人進行繅絲。這便是大量類似工廠的前身——盡管這些工廠中只有不多幾個是從事蠶絲加工的,人們確實從來沒有感覺到不列顛與它的發展情投意合。1733年,蘭開夏的一位名叫約翰·凱(John Kay)[86]的鐘表匠對織機進行了一項簡單卻很重要的改進,通過這種改進,安裝在車輪上面的梭子受到木槌的撞擊,便穿過了經紗。飛梭是一個省力裝置:它能讓單個織布工——坐在織機上并手握系在木槌上的線串——完成之前需要兩個男人才做完的織布工作。但是,這種設備遭到了蘭開夏織布工的反對,可能也存在著機械方面的困難,而這些困難只能慢慢去克服:直到1760年以后,飛梭才開始得到普遍使用。1738年,一位內科醫生的兒子、伯明翰的劉易斯·保羅(Lewis Paul)[87]突然有了一種要為紡紗做點事情的想法,紡紗最終是為了織布所做的東西。經過梳毛機梳理過的棉花或者羊毛穿過兩組轉速不同的滾筒,用這種方式在傳送到進行捻合的紡錘前把它抽出來。但是,在伯明翰、倫敦、北安普頓以及萊姆斯特的小型磨坊中,使用這種裝置的種種嘗試全都失敗了,從表面來看,這在一定程度上是因為技術上的缺陷,但也可能(就像保羅所言)是因為工人的素質很差和得過且過的習慣。直到將近兩代人之后,當阿克賴特采用這個主意之時,滾筒紡紗才改變了生產紗線的方法,這樣才真正創造出一種完全以棉花為基礎的工業,滾筒紡紗才能在工廠得以實施。

就像紡織業一樣,不列顛的另一個主導工業,以這樣或那樣的方式,全都與農業密切相關。對于煤炭開采而言,這種情況尤為真實。正是那些土地所有者,他們控制著地下煤層的開發,他們從中抽取租金和開采權使用費。煤炭開采是在一種農村的而非城市的環境下繼續進行著:開采煤礦使用了為數眾多的馬匹,用它們來進行吊動和運輸,還要維持住這些打理農場的大部分煤礦主,他們在農場種植燕麥和其他作物。煤礦工人他們自己與土地關系密切:在收割的那幾個月里,他們通常會離開礦坑去地里干活兒;雇用的方法以及與雇主的關系都與那些農業勞動者非常相似。

在18世紀伊始,大多數煤田長久以來都處在露頭開采或者礦坑和平峒(pit-and-adit)開采的階段。豎井往下打鉆,有時鉆到200英尺或者更深一些;地下坑道伸得很遠;原始的通風系統業已被發明出來。通過海路進入倫敦市場的通道讓諾森伯蘭和達勒姆煤田成為迄今為止最大最好的發達產區。在這里,土地所有者和另外一些資本家建立了合伙關系或者成立了公司,他們雇用老練的“視察員”(viewers)為他們的業務經營提出建議,委派監工管控分散在礦井中的下屬人員,而這些下手則監督著采煤工和手推車裝運工的工作。在大多數其他地方的煤田中,不存在這樣的官僚等級制度:干活兒的煤礦工自己組建了六人、八人或者十來個人的公司,通過他們的領頭人(一位包租者或者包工頭)去訂立契約,要么開采整個小煤窯,挖出來并向買主送去一定數量的煤炭,要么根據商定的數額開鑿一定長度的地下通道。

這種組織架構的差異與開采煤炭方法上的差異有關。在諾森伯蘭和達勒姆、坎伯蘭、蘭開夏以及蘇格蘭,其方法正是支柱和礦坑的那種方法:一個男孩協助一名礦工在礦坑或者礦房中采礦,而礦坑或者礦房是以煤柱作為支撐的;有多達一半的或者甚至三分之二的礦物會被留下來不去開采,以便支承頂部。但在英格蘭中部地區——在什羅普郡、斯塔福德郡、沃里克郡——那里的頂部和礦床更加結實,礦工借助長壁(longwall)[88]聯合開采,用支撐物撐住頂部,把石頭和煤屑向后扔到煤炭已經被開采完了的采空區里去。

在地下搬運煤炭的方法也存有差異。在英格蘭北部的煤田中,這項工作由手推車裝運工來完成,手推車裝運工拖著木橇,踩著梣木的滑板,從煤層截面進入到煤礦底部;但到了1750年,在紐卡斯爾地區,由男孩子們來照料的矮種馬開始取代這些人。在其他地方,青年或婦女用籃筐來搬運煤炭;在法夫郡,礦工的妻子和女兒在重負之下彎腰前行,她們載著煤炭,不但要沿著地下通道前進,還要蹬著一排排梯子順著豎井向上爬到地面。19世紀的煤礦主把這叫做“在女人背上運煤的討厭做法”,至少在1842年之前,這種方式在某些行政區仍繼續存在著。

挖煤的主要技術性難題是由在礦坑中出現的氣和水所造成的。拖著一捆一捆的荊豆花沿水平巷道走一走,或者使用其他簡單的設備,惰性氣體或者窒息性空氣可能會消散。但是,易燃的瓦斯是個更加棘手的問題。有時候這個問題是這樣處理的:一個穿著皮制或者潮濕的破衣服的瓦斯檢驗員,手持長桿,桿子的末端放著一根點燃的蠟燭,冒著個人風險,以此來引爆瓦斯。18世紀30年代,在紐卡斯爾一帶比較大型的礦井中,通常的做法是挖掘兩個豎井:把一個裝有燃燒煤炭的鐵籃子懸掛在其中一個豎井里,這樣促使含有豐富瓦斯的空氣往上升,于是便讓新鮮空氣從地面往下流到另一個豎井中去。大約也就在這一時期,為了避免用燭火操作帶來的危險,在坎伯蘭和泰恩賽德的礦井中引進了一種叫做鋼輪機(steel-mill)[89]的裝置。一個男孩站立在采煤工人的旁邊,用一個小型齒輪對著一塊燧石旋轉,這樣便產生了大量的火花,足夠發出一種暗淡的光線。但是,鋼輪機的使用無法保證不會發生意外,在一些礦井中,人們更喜歡用就像是他們從腐爛的魚身上或者發磷光的木頭塊兒那里獲得的光亮來將就一下。

呈現在礦業工程師或者視察員面前的一種甚至更難對付的問題則是水。在北部的煤田中,通常的做法是用羊皮給豎井做個內襯,用木制的“架襯”覆蓋起來,以堵住泉水,否則就不可能讓泉水透過濕層往下滲。通過各種各樣的裝置,人們把從井下工作區排到礦井底部集水坑里的水轉移到地面上去,這些裝置包括手泵和很多罐子的“循環鏈”,人、驢子或者偶爾是水車或風車讓這些裝置運轉起來。排水的費用很是可觀,相應地,尋找更有效的礦井排水法之動機也很強烈。可能正是康沃爾的金屬礦開采者的需求致使托馬斯·薩弗里(Thomas Savery)[90]在1698年發明了一臺使用蒸汽的抽水發動機。這臺機器架設在井筒的凹陷之處,它僅僅是由一個帶管子的鍋爐和一個帶管子的冷凝器組成,其中一個管子沿著豎井向下伸到集水坑里,另一個則向上伸到地面。蒸汽冷凝所造成的真空將水從集水坑中吸入;從鍋爐里來的新鮮蒸汽的注入壓著水進入導管升至地面。但是,把蒸汽與冷水直接接觸,此中的能量浪費非常之大。正是為了避免這種能量浪費,達特默思(Dartmouth)的五金商人托馬斯·紐科門(Thomas Newcomen)(1663—1729)在1708年發明了一種完全不同類型的自動式蒸汽發動機。把一大根木梁安裝在一塊堅固的磚石建筑之上進行旋轉,讓其通過圓圈的弧線自由地垂直擺動。木梁的一端連接著一個活塞,因為首先把蒸汽注入氣缸,然后蒸汽被凝結,所以活塞在氣缸里上下移動。這些擺動傳送給木梁,因此也傳送給了連接在木梁另一端的泵桿,通過泵桿的擺動,水就沿著礦井中的管子被向上抽。紐科門及其后繼之人進行了很多改進和擴充。這種機械裝置首先在英格蘭中部地區的煤礦中被使用,很快就在北部的煤田中得以采用,到了1765年,泰恩威爾(Tyne and Wear)[91]附近一帶大約有100臺機器在運轉。它們讓開采水層中和水層下的礦層變得可能,因此是礦井產量增加的一個重要因素。在近代技術開拓者的長廊中,托馬斯·紐科門該有一個非常特殊的位置。

發動機是一個僅用于抽水的裝置:它無法在吊起提升過程中加以使用。這項工作是由馬力起重裝置完成的,這種裝置把裝有煤炭的榛木提礦桶或者籃筐吊到豎井的頂端。有時候,煤礦工人坐在籃筐里上上下下;但更為常見的情況是,他們把腿伸進在吊繩上打的圈里,簇擁在一起,搭乘躍出豎井,男孩子則坐在男人的膝上,或者用手和腳簡單勾住繩子。撞到了墻上或者掉到井底去,這樣的偶然事故并非不常發生。

運輸的困難決定了產量的極限,不僅在地底下對于單個礦井來說是這樣,而且在地面上對于整個工業而言亦如此。在北部,從煤礦到河岸有帶著木欄桿的、供四輪馬車走的道路,大約有上千艘載重三四百噸的遠洋輪把煤炭運送到遙遠的地方去。但是,內地不得不依靠橫掛在馬背上的馱籃或者沿著坎坷道路而行的四輪馬車來運輸。在條件更好的公路和運河到來之前,市場至多是地方性的。

煤炭的采掘幾乎沒有為用于開鑿的和地下運輸的機械裝置提供施展的機會:想方設法從土里摳出煤炭的斗爭確實是一場士兵們的戰斗,迅速見效則是無法預料的。對早期產量的估算可能比猜測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情況看上去可能是這樣的:在1700年之時,年產量大約為250萬噸,1750年則約為475萬噸。與1800年的1000萬噸左右、1829年的1600萬噸、以及接下來的年份更大的噸位數相比,這些數字太小了:19世紀才是煤炭時代,而非18世紀。但是,即使在1700年和1750年,燃料是大多數生產進程發展的基礎,而總體上看,在煤炭開采上相對緩慢的進展速度限制了不列顛的工業擴張。

大量使用燃料的工業之一便是鐵的熔煉與“提純”。然而,在這個案例中,燃料并不是煤炭,而是木炭,講到這里,通過那些產木炭的矮林之擁有者,再一次與土地發生了密切關聯。正是樹木的存在而非鐵礦的存在決定了鐵廠的位置,因為長距離搬運礦石比搬運木材或木炭更加便宜。在16世紀和17世紀,欣欣向榮的煉鐵工業在蘇塞克斯和肯特的林區(Weald of Sussex and Kent)[92]已經成長了起來。但在這一帶,森林的枯竭(主要是由于造船的需求,也因為煉鐵的需求)導致了衰退;到了1700年,工業正在轉移到這個國家的其他地方去,轉移到那些仍然留有林地或者可以種植新矮林的地方去。

為了生產出鐵來,首先必須在鼓風爐中把礦石熔化,之后熔化了的金屬流出來變成生金屬塊。然后,要么把它在小型空氣爐中再次熔化,轉變成鑄鐵;要么送到鍛鐵爐中被加熱,并用錘子打成熟鐵條。這些東西轉而被送到切割磨坊(slitting mills),它們在那里被加熱,穿過帶溝槽的碾壓機,這樣便被拉長了,之后被切成條。鑄鐵硬,但很脆;它是制造這類東西所需的材料:比如說家里用的鍋碗瓢盆,以及——在戰爭頻仍的世紀里有一種用途絕非可以忽略的——某些類型的軍械。因熟鐵碳含量較低,所以它具有韌性,可以伸展,并能夠承壓:它常用于制造馬蹄鐵、釘子、鎬和鍬、鎖和插銷、金屬絲以及各種各樣的器械。

熔爐、鍛鐵爐以及切割磨坊一般來說是由相互獨立的制造者分開從事的工作——因為燃料供給有限,從一個地方搬運到另一個地方通常要有一段距離。在18世紀早期,煉鐵生產上的杰出發明便是在生產生鐵和鑄鐵之時用焦炭替代了木炭。一個多世紀以來,規劃者前赴后繼地尋找實現這種替代的方法,并取得了好幾項專利。然而,這些專利所代表的是抱負,而非成就,因為焦炭所含的硫要為制造這樣一種產品負起責任,即這種產品不適合做成鑄鐵,而且當它變成熟鐵時非常脆而無法使用。直到1709年,什羅普郡煤溪谷(Coal brook dale)[93]的一個身為貴格會教徒、名叫亞伯拉罕·達比(Abraham Darby)[94]的鐵器制造商,才想方設法用焦炭冶煉出了優質生鐵。他用的熔爐看上去就是在木炭煉鐵工業中使用的高度,他用的風箱也不是格外的有勁兒。對其成功原因之解釋幾乎肯定都放在了那種帶土塊的煤炭上,這種土煤唾手可得,因其硫含量低,所以便產出了一種焦炭,與從其他地區的煤炭中產出來的不一樣,這種焦炭適合鼓風爐的需要。達比的發現會對作為一個工業國的不列顛之未來產生極具重要性的結果。這套程序的使用傳播得很慢——長久以來只是在達比的家庭和朋友圈內傳播。貴格會教徒的沉默寡言——也可能是想要向競爭對手隱瞞知識——可能與這種緩慢傳播有些關系,但無論如何,能夠把用焦炭煉制的生鐵加以利用則受到了限制。達比的鐵是或者被人們認為是太過不純,不能作為材料為鍛造大師效力:它只能用于礦物燃料能夠取代木炭的鑄鐵生產中。

這種發現導致在煤田地帶的而非在森林附近的熔爐和鑄造廠有了緩慢增長。它能讓磨坊技工為達到某些目的獲得更好的材料,也能在一些通用商品上讓鑄鐵來代替生鐵。這些結果并不是不重要的。但是,它們把煉鐵工業的多半部分仍然停留在半農業的環境中,它的力量與下落的溪流緊密相連,它的燃料與萎縮的林地密切相關。

在一頭是鑄鐵和另一頭是熟鐵之間,在碳含量上居于中間的是鋼。把幾塊熟鐵鋪上木炭放進干燥爐里,讓它們在高溫下存放幾天,這樣便煉成了鋼。用這種方法所產生的滲碳鋼(blister steel)[95]之后便被切成小鋼釬,把這些鋼釬扎成捆,放進熔爐再次加熱,之后被鍛造成剪切鋼(shear steel)。可能因為原材料是從瑞典進口的優質生鐵,所以煉鋼便局限在泰恩河畔紐卡斯爾附近。生產成本高昂,鋼的用途便局限在制造下列物件上:餐具、剃刀、各種更好的帶刃器械、刀劍、槍炮以及鐘表的運行部件。在18世紀40年代早期,謝菲爾德的一個身為貴格會教徒、名叫本杰明·亨茨曼(Benjamin Huntsman)[96]的鐘表匠發明了一套在小坩堝中熔煉滲碳鋼或剪切鋼的程序,因此得到了一種更純更均質的產品。他的鑄鋼會在包括工程學在內的許多工業的成長中占據主導角色。但是,就像其他早期的發現一樣,這個程序的知識傳播得很緩慢,直到18世紀末,用坩堝法煉出來的鋼才開始得以廣泛使用。

在鐵的制造(manufacture)中——因為有別于生產(production),人們可能會充分利用礦物燃料,因此正是在煤田地帶,器械和農具、鏈條、鎖和插銷以及尤其是釘子的制造者往往會聚集在一起。最大的單一生產地區是在斯塔福德郡南部和伍斯特郡東北部那里,特別是沿著塔姆河(Tame)和斯陶爾河(Stour)流域,在這里,很多舊的谷物磨坊被轉變成了切割鐵塊的磨坊。在沃爾索爾(Walsall)和西布羅姆維奇(West Bromwich),起初在制造鞍具上的集中顯然引起了對嚼子、馬鐙以及其他與馬相關的鐵制品的生產;伯明翰在槍炮、刀劍以及那些更輕巧的金屬物品之制造上已經開始專業化了,也會因這些物品而出名。但是在鄉下,在這些城鎮附近,主要的活動是制造釘子,美洲殖民地(那里的房屋是用木料建造的)為之提供了一個大型的和可擴展的市場。

在南約克郡和毗鄰德比郡的地帶,也出現了金屬加工工業的本地化:謝菲爾德專注于質量上乘的餐具和器械,附近的村莊則致力于制造長柄大鐮刀、鐮刀以及釘子等這些技術含量較低的工作。在泰恩河畔紐卡斯爾,再次提到,這里有很多刀剪商,在斯沃韋爾(Swalwell)和溫萊頓(Winlaton)[97]附近,從斯陶爾布里奇(Stourbridge)來到這里的安布羅斯·克勞利(Ambrose Crowley)[98]建立了一個高度家長式作風的企業,來生產錨、鏈條、器械以及釘子。在溫萊頓,鐵匠們和其他熟練工人在廣場上都有自己的店鋪,這些都是克勞利所建,他們有自己的牧師、外科醫生和教師,也有自己的疾病基金和退休基金,他們生活在半學院制的狀態之下。然而,這種情況純屬例外。在英格蘭中西部地區、在南約克郡以及在西蘭開夏(在這里,在利物浦、威根和沃靈頓之間的鄉村里,也出現了鐵制品制造的發展),生產是在與工人們那些分散開來的住宅相連的小型作坊或棚屋里開展下去的。五金商人在他們的貨棧中把鐵條分發出去,制釘者和其他人把他們完工的產品帶回來。但是,在后來的一段時期里,這里成長起來了一批代理人或者信號員,他們履行的功能與蘭開夏的分派員或者英格蘭中東部地區的織襪工或推銷員的作用相似。

鐵和鋼并不像紡織纖維那樣很容易就適合機器方法:人們在產品種類上有所創新,但在制造程序上則幾乎沒有。工人的數量增加了,專業化方面也有所增長。但是,產量的極限由原料的極限來決定;直到18世紀末,當用煤炭來生產熟鐵變得可能之時,金屬加工貿易的擴張才會蔚為壯觀。

大規模生產不僅需要分工和專業化的裝置,還需要一種有組織的交通、商業和信貸體系作為支撐。按照所有當代的觀察者所言,不列顛的內部流通遠未滿足工業家們的需求。英格蘭的道路依賴于業余的勘測員和沒有技能的法定勞工,因為他們的確進行了建設和修理,但這些道路大多數不適合有輪子的車輛;陸路運輸的一種重要方法便是靠馱馬運輸,有時馱馬一行有一百匹或者更多,它們在沿高速公路或者在公路中間鋪設的石子砌道上行進。一旦實行了圈地,便有機會去拓寬和修直通往村莊的道路,在某些地區,收費公路由信托機構來建造,根據1662年的一項法案,這些信托機構為保證其未來收益有權從收費站募集資金。但是,人們強烈反對那種實際上是公路圈地的東西,而且收費站的橫欄桿經常遭到毀壞。直到18世紀中葉以后,收費道路才在完全遠離倫敦的地區提供了一種有效的流通渠道。

對于龐大的、笨重的或者易碎的貨物,河流和海洋提供了一種極其便宜且更加安全的運輸途徑。龐大的沿海貿易在港口之間展開,而港口的數量非常之多。一些像紐卡斯爾、赫爾以及布里斯托爾的港口已經非常之大了,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極力拓展自身貿易;另一些像惠特比、斯卡伯勒、金斯林以及雅茅斯的港口會落在后面,因為工業革命的威力帶來了貿易集中,其強度并不亞于工業集中的強度。很多港口——盡管并非全部港口——都坐落在通航河流的河口之處,它們就像海洋公路一樣在地區間貿易(以及后來的工業本地化)的發展中扮演著重要角色,這便是1700—1760年間英格蘭經濟的顯著特征。幾乎全部的燃料和大多數食物都是通過水路到達倫敦人手中的:煤炭被裝到泰恩河上的平底運煤船上,之后轉至可以出海的運煤船,這些船只把煤炭運到倫敦灘(the Pool)[99],在那里煤炭被卸到駁船上去;泰晤士河谷的谷物和其他農產品裝在駁船里順流而下被帶到這里來。在塞文河上,裝載著來自什羅普郡和伍斯特郡的煤炭、凹形器皿以及釘子的小漁船順流而下漂流到布里斯托爾,返回時由一幫孔武有力(但很短命)、低頭彎腰的拖曳者拉著載有條鐵、黏土以及西印度產品的貨船逆流而上。比較小的河流幾乎不適合航行。這些河流中有一些被攔河壩和魚壩堵塞住了;很多地方是淺灘,遇到干旱之時便阻斷了航行;有時,那種為了讓船漂浮起來便把壓艙物丟至船外的反社會實踐則中斷了交通。尤其是在北部,開明的土地所有者和工業家成立了公司,并獲得法定權力去拓寬加深很多航道。在早些時候,對薩爾瓦爾珀河(Salwarpe)的修繕有助于德羅伊特威奇(Droitwich)崛起成為食鹽生產中心;但是后來對韋弗河(Weaver)的開發導致了柴郡“制鹽廠”的迅猛增長。把艾爾和考爾德航道(Aire and Calder)挖深讓林肯和萊斯特郡的長絨毛料運到西賴丁成為可能;把唐河(Don)挖深則刺激了羅瑟勒姆以及后來謝菲爾德的金屬貿易之增長。在蘭開夏,則存在著異?;顒樱旱栏窭沟暮竭\能夠讓威根附近礦井的煤炭抵達里布爾和菲爾德河口;接連不斷地對默西河和艾爾韋爾河進行修繕,這在作為港口的利物浦和作為紡織制造中心的曼徹斯特之成長上起到了作用;把狹窄的?;∠⊿ankey Brook)開鑿成運河為圣海倫斯和沃靈頓帶來了繁榮。

但是,這些事業中的任何一項均都遭到了大力反對,這些反對意見來自那些反對河流改道的土地所有者,來自那些在像約克、蓋恩斯伯勒(Gainsborough)以及鮑特里(Bawtry)等悠久內河港口的貿易商,來自所有不喜歡那種向被認為是自由的航道付通行費之主意的人。充其量,英格蘭的河流能夠提供的只不過是一種緩慢且昂貴的交通運輸方式。這些河流不再被當做交通干線而是作為匯入一種比較有效的運河體系之支線來加以使用,這正是18世紀最后幾十年里最重要的創新之一。

內部貿易由商人來實施,他們中的大多數人專門從事種類有限的產品經營。有些人自己游走于全國各地,但很多人雇用“騎派員”(riders-out)來確保訂單,并從顧客那里籌錢。在海外貿易中,商人就是個專家,這個專家并非是在特定商品上的專家,而是特定市場上的專家。他早已不再帶著貨物去漂洋過海,現如今這些貨物被委托給了押運員或者被分發給了海外代理商。雖然船只相對較小,但建造、裝備和修理的費用太過巨大,單獨一個人難以承受:在實際上屬于一種合股企業的事物里,很多批發商、制造商、商船船長以及其他人占有四分之一、十六分之一、三十二分之一或者甚至六十四分之一的股份;通過這種方式,大部分有錢人開始對沿海貿易和對外貿易產生了積極興趣。

不列顛在食品方面自給自足,總的說來還是個谷物出口國。但是,她在下列事物上嚴重依賴于外國:建造和維修船只所需的木材、條鐵、大麻以及其他材料;在紡織工業上使用的絲綢、棉花以及燃料;食糖、朗姆酒、茶葉、咖啡以及煙草,還有很多制成品。作為交換,不列顛出口所有種類的工業制成品,但尤其是那些用羊毛、鐵以及皮革制造的工業品。布料、火器、金屬制品以及廉價首飾被運送到非洲并換取奴隸,這些奴隸被裝船運到西印度群島,拿他們來支付在這臭名昭著的三角貿易中被認為是最終貨物的奢侈品和原材料。

歷史學家往往過分關注與遙遠地區的商業往來。絕大多數的進出口貿易是與歐洲大陸以及特別是與離不列顛最近的國家開展的。相比之下,與印度、西印度群島以及北美的貿易量非常小,與非洲的貿易更是微不足道。東印度公司和非洲公司的成員所創造的財富絕對不允許隱瞞這樣的事實:在這一時期逐步建立起不列顛商業的并不是那些販運白銀和奴隸的壟斷組織,而是那些倫敦的、外港的以及大量內陸城鎮的經營通用貨物的個體商人。比起與整個熱帶地區的貿易而言,與波羅的海的貿易——不列顛從中得到了海軍補給品——則是出于更多政治和經濟考慮之結果。

在這種對構成工業革命重要組成部分的主要活動進行高度濃縮的記述中,有很多東西被遺漏了。空間的缺失(有些情況下是知識的缺乏)妨礙了對于建筑者和造船者、漁夫和水手、鞣皮工和制革者、造紙者和印刷者以及很多其他人的描述。然而,對于這些人的研究在任何重要方面將會更改業已呈現出來的畫面之輪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工業是農村的而非城市的。在此前的兩個世紀里,工業已經從城鎮搬到了鄉下去,一定程度上是為了逃避市政和行會的約束,一定程度上是出于技術原因。依靠海洋來進行貨物運輸致使人們大量居住在沿海地帶,而非內陸地區;依靠河流來運輸的重要性體現在沿泰晤士河、塞文河以及克萊德河河谷的人口越來越密集之上。在奔寧山脈(Pennines)[100]兩側、科茨沃爾德丘陵地帶、德文郡荒原以及蘇格蘭南部高地存在著集聚,所有這些地區都不僅是羊毛的來源地,也是軟水的來源地,對于仍然是不列顛支柱工業的幾種工序來說,軟水是必要之物。谷物磨坊、縮絨磨坊、熔爐、鍛鐵爐、切割磨坊以及餐具和工具打磨的工作,它們均依靠著下落的水來提供動力。幾乎沒有城鎮(謝菲爾德便是為數不多的城鎮之一)有足以維持許多這類設施的供水,而且無論如何鐵廠需要靠近林地,金屬貿易需要臨近煤礦,這些地方提供了燃料。自然資源的分布——特別是水的分布——導致了人口在地理上四散分布開來。

的確,存在著規模很大——有海港、河港以及銷售中心——的城鎮。倫敦有船塢、貨倉、啤酒廠和釀酒廠以及生產消費品(絲綢和皮革制品、家具、鐘表、玻璃制品、陶器、餐具以及珠寶首飾)的各類工藝。與今天相比,倫敦當時在這個國家的經濟生活中所占的位置甚至更加重要。但是,應該把這種發展歸功于它作為首都城市和港口的地位;在倫敦和在與米德爾塞克斯、薩里和肯特相鄰的地方,人口的集聚原本就很少是制造帶來的結果,更多的是貿易之結果——其他像布里斯托爾、諾里奇以及格拉斯哥這樣的大型城鎮也是如此。

工業是定期遷移的(這并不是說工人和企業家自己遷徙了)。鐵的生產從林區轉移到了英格蘭中西部地區;絲綢和襪子制造從倫敦轉移到了東英吉利、英格蘭中部地區以及北部;制鹽從達勒姆的海濱地帶轉移到了柴郡的平原地區。工業的結構是富有彈性的。紡織貿易、服裝貿易、金屬制品貿易以及很多其他種類的貿易,它們在教科書稱之為國內工業體系的東西下繼續進行著,國內工業體系這個短語用起來確實很方便,但它具有誤導性,因為這些貿易的主要特征是,它們所遵循的并不是任何單一的組織體系。在技能、資本以及承受風險的能力上程度各異的人們能夠從中找到充分施展其天賦的機會,而且在形式上千差萬別,幾乎到了讓人眼花繚亂的地步。在采礦和煉鐵上其實也是這樣的,盡管在程度上較低一些。兩三個合伙人有一點點資本便能開個礦井或者造個鍛鐵爐,和那些像泰恩河大聯盟(Grand Allies)[101]中的大公司或者什羅普郡的貴格會王朝(Quaker dynasties)[102]里的大企業去競爭,這并非是無法取得成功的。因為工序相對簡單,所以不論男人還是女人都能輕而易舉從一種職業轉到另一種職業:在制造業和農業之間來往頻繁;在夏季和初秋時分,礦井、熔爐以及茅舍作坊便暫?;顒樱尮と四軒兔κ崭钋f稼。大多數資本并非體現在建筑和機器之上,而是體現在生產進程中的物資儲備上:財力可以被快速地從工業轉移到貿易上去,或者從貿易轉移到工業上來;一個人可能在一段時期內把自己描述成業務熟練的制造商,在另一段時期則稱自己是個商人。因為工人聯盟數量極少且力量微弱,所以用資本來代替勞力或者用一種勞力來代替另一種勞力,這并不困難;生產要素的專門化——這是降低成本的先決條件——可以在極少受限或者毫無限制的情況下繼續下去。

在諸如此類的很多方面里,1700—1760年的工業極其符合一個世紀以后或更靠后的經濟學家所建造的模型。然而,存在著過分強調天地萬物格局所帶來的社會益處之危險,特別是存在著把勞動條件給理想化的危險。制造業和農業的結合對于工人來說是否完全是一件快樂的事情,這真叫人懷疑,因為那意味著他的雙手在某種程度上變得粗糙和彎曲了,這樣便把他的工作——特別是在紡織上——局限在更加粗糙的產品類型上。大多數工人享有應屬于其工具和設備之所有權的任何好處,這倒是事實。但是,在鎬與鍬、砧與錘或者一套鋸與銼到手之時幾乎通常就是背負債務之日。茅舍可能幾乎毫無舒適感,茅舍里最重要的家具便是一臺織機或者針織機,茅舍里的空氣中含有大量的絨毛和灰塵,或者滿是從用于梳毛和很多其他作業的木炭爐中冒出來的煙氣。大部分工人在某種程度上自行決定他們工作和玩樂的時間,這也還是事實。在采礦期間,礦工看起來至少像今天一樣稀松平常,假期非常之多,而且很好地得到了遵守。在國內的許多工人習慣在周日、周一,有時還有周二去閑逛或者去運動。然而,這意味著他們不得不在這周余下的日子里工作直至深夜;盡管無規律性可能對成年人來說并不是非常重要(有些書的作者以極其相同的方式來行事),但這對給大人幫忙的孩子們來說幾乎不可能有半點好處。

當雇主和工人是直系血親時,他們的關系通常是最好的。在農業上,很多勞動者都是住在家中的仆人,雖然對于仆人們來說建立他們自己家庭的意向正在增強。但在工業上,工人被分散在一個廣闊的區域內,(就像在棉花和羊毛制造上一樣)一個人可能會雇用兩三千人,因此私下交往是不可能的。最親密的關系是那些在一起工作的群體成員之間的關系:在采礦和捕魚上,關系最親密的是“公司合伙人”(company);在玻璃制造上,關系最親密的是“一把手”(chair);在大多數情況下,關系最親密的則是家人。但是,男人、女人和孩子并肩工作這樣的事實并不意味著家庭就是個自成體系的單元:任何女人都無法紡出她丈夫需要的大量(或者各種)紗線,因為技術就是這個樣子的,即讓一臺織機運轉起來需要五六個紡紗工全天工作。中介讓織布工省去了必須來來回回尋找紗線的環節,但他往往費盡周折去討價還價:在英格蘭中部地區,熟練織襪工很少被當作朋友來對待;在蘭開夏,當人們聽到悲傷的故事之時,他們有時會說,“它會讓一塊磨刀石的心給融化掉,或者會打動一個心腸更硬的分派員?!?

除了在農業領域,大多數工人都是按件計酬的。在很多工業領域,通常情況下,他們隔一周或兩周就會收到個整頭以敷生存之需,零頭(如果有的話)會在六周、八周或者十二周期末之時收到。在英格蘭中部地區和威爾士南部,礦工不僅被雇來去挖掘和運出煤炭,而且還要把煤炭移交到顧客手中:只有當煤炭賣出之時,他們才有資格拿到報酬,運輸上的延誤或者市場被關閉可能意味著他們在數周或者甚至數月之內都無法拿到自己的工資。這樣的安排把生產的風險丟到了最起碼能夠忍受這些情況的那些人的肩上;在所有存在著“隔很久才發錢”的工業中,工人們往往會在發工錢后的幾天里隨意花錢,甚至盡情揮霍,在剩下的時間里,他們的生活舒適程度遠在那種比較理性地分配財力所能提供的舒適程度之下。直到工業革命后,當雇主們完全擔負起提供資金和承受風險的功能之時,才有了固定工資發放以及隨之而來的固定開支。

很多工人并不是從雇主或者代理人那里領取工錢的,而是從一位高級工人那里來領取。在那些流行包工頭體系的煤礦區,情況便是這樣;蘇格蘭東部也是如此,在那里,“陌生的”婦女搬運工與伐木工(hagger)或礦工捆綁在一起,她從他那里收到微薄的報酬;從某種程度上講,諾森伯蘭和達勒姆的情況也是這樣,在那里,礦工雇用“雌馬駒”或“雄馬駒”,并給他們開工錢,這些人通常都是礦工自己的孩子。在很多金屬貿易中,在制針上,以及在倫敦的手工藝品中,生產是由那些雇用其他的滿師學徒工的外包工來進行的;甚至在安布羅斯·克勞利的高度組織化的體系中,按照貿易慣例,鐵匠要給他們自己的鍛工發放工資。倫敦的絲織工雇用婦女來纏線,雇用兒童去給梭子填補緯管。幾乎任何地方都有一種降低級別的學徒制模式,學徒有男孩也有女孩,幾乎沒有或者根本不對他們進行任何培訓;很多孩子忍受著饑餓、過度勞累以及遭受虐待之苦。正是在不發達的國內貿易中,并非是在像煉鐵這樣的大型資本和富裕雇主控制的工業里勞動條件才極其糟糕。

在農業中,在煤炭、鐵、陶器和其他貿易中,技術較高的工人是長期受雇的,通常按年進行雇用。他們在這些契約下提供服務,而這些契約給予他們某些雇用保障,順便說一句,它們還是防止被征入皇家軍隊的一種安全措施,皇家軍隊是個名聲不好的機構,只有貧民才會出于自身的自由意志參軍入伍。但是,安全的代價就是喪失了自由流動。蘇格蘭的煤礦工和制鹽工得到了生存保障,但依據慣例和法律,他們注定一輩子都在同一個地方工作,并做著同樣的事情。甚至在英格蘭,這些農奴制的條件早已被掃除了,與體力勞動者或半熟練織布工的生活狀況——假如經常沒有活兒干,他可能會隨意改行,或者(在定居法律的限制范圍內)隨意改換工作地點——相比,那種熟練工人的生活狀況是否更加讓人滿意,這的確是個問題。

存在著很多工業上不協調的根源,特別是在國內貿易上。有些雇主在分發紗線或者鐵料時所給的重量不足,他們卻要求從工人那里得到比所給材料能做成的更加多的布料或者釘子。還有些雇主把殘次的原料分發出去或者不按時給他們發工資。在比較偏僻的地區,那里幾乎沒有零售店,貨幣供給不足,實物工資的情況很是常見。另一方面,紡紗工、織布工、針織工、制釘者等,他們通常不會如期返還他們的產品;紡織工人把黃油和油脂摻進織物中以增加重量,制釘者用劣質的鐵代替他們從貨棧中收到的鐵條。盜用原料的情況非常普遍。在1703年、1740年、1749年和1777年,議會通過了一些法案,逐漸加大了懲罰力度,以此試圖制止盜用原料的行為;在這些年的最后一段時間里,雇主被賦予進入店鋪或者到屋外去搜查的權力。也就在這個時候,一批精紡毛料服裝委員會(Worsted Committees)中的第一個便建立了起來,以解決侵吞的問題和在返還產品上延遲的情況。這些委員會委派監察員,法官則給他們發放許可證,他們實際上形成了一支工業警察隊伍。在他們操控的廣大區域中,工人們受到紀律約束,這種紀律與工廠主的紀律幾乎完全一樣,沒有任何后來工廠會給予的在常規雇用和工時方面的補償。

通過一系列商人和中間人進行生產的組織機構必須要有一種信貸體系。但是,信貸的對應之物是債務。國內的工人通常都是其雇主的債務人,這種債務不僅僅是因為原料所欠下的,也是由于為了應對出生、生病、死亡或者搬了個新家這樣的緊急之事而借了大筆的金錢所欠下的。通過從未來收入中進行扣除,放款人的正當要求得到了滿足,有時候,讓孩子們為雇主免薪工作,這也是一種解決辦法。通常在一種債務被擺平之前,新的債務便出現了:工資簿負擔得起那些從不欠債之工人的很多場合。從小販那里賒購貨物,在小酒館中積攢著酒賬,在強烈要求進行付款之時,一項新的債務已經在雇主那里形成了。為了追回小額債款,也為了處理原料失竊的情況,很多城鎮設立了特別法庭。對于那些在狀態最好的時候也從來沒有資格去有效爭論工資的男人和女人來說,負債——特別是欠了雇主的債——不僅必定會削弱他們的道德品行,也必定會削弱他們的議價能力。

雇主傾向于把工作不假思索地分攤給大批工人,這在一定程度上是為了確保他們在遇到壓力之時不會缺乏勞力。襪商和織襪工有一種特別的動機去這樣做,因為他們雇用的針織工越多,從租出去的針織機上得到的收益就越大。國內大多數職業所需的技術很容易就會學到,而且對于家庭成員來說,就業的機會起到了磁石般的作用。因此,存在著這樣一種趨勢,更多的人進入了這些貿易之中,而不是進到了可以保證他們有份固定工作的地方。對于國內工人來說,未充分就業才是禍害,而不是周期性失業。

過去人們通常堅持認為,出現勞力供給超過需求的情況是“投資機會枯竭”造成的,而這種“投資機會枯竭”被說成是“晚期資本主義”的一個特征。但在1700—1760年間,在資本主義開始成熟或者投資機會完全開放之前,數目眾多的人沒有固定的就業途徑。乞丐和流浪者、竊賊和攔路強盜、妓女和各種類型的寄生蟲,他們在人口中所占的部分比今天的還要大。但除了這些之外,在經濟體系的邊緣,存在著一大批這樣的男人和女人,要是他們能夠活下去的話,他們便靠著正當手段勉強維持生活,他們是那些擅自占用空地之人、被半雇用的茅舍農以及城市的閣樓居民。這些人構成了那個“窮人”群體的大部分,這些“窮人”的邋里邋遢和考慮欠周的生活方式公然冒犯了諸如塔克教長(Dean Tucker)[103]這樣的早期經濟學家的理性與明智。他們中的一些人因為性格缺陷確實很貧窮,但另外一些人則是因為在主流的投資層面上幾乎沒有或者完全沒有讓他們去干的活兒。把那個迷失軍團的一部分人引入到經濟體系中去,把很多非正規軍士兵轉變成一支工業大軍的干練成員——盡管他們受到過分嚴格的管制,這才是工業革命最為突出的成就。

對于工業革命為什么沒有提前到來這一問題,人們可以給出很多答案。在18世紀上半葉,存在著很多獨創與發明,但這種發明創造想要結出果實則尚需時日。有些早期的發明創造因為想法不健全而失敗了,另外一些則是因為合適的材料無法到手,因為缺乏技術或者就工人來說是缺乏適應力,或者因為社會上對變革的抵制。工業不得不等待大量資本的來臨,這些資本數量非常巨大,代價夠低,足以能讓建造“基礎設施”——比如公路的、橋梁的、海港的、碼頭的、運河的、排水系統的設施等——成為可能,而“基礎設施”是一個大型制造業社區的先決條件。它不得不等待,直到進步的觀念——作為一種理想以及作為在社會上運行的一種程序——從少數人的頭腦中散播到大多數人的頭腦里為止。但是,除了這些需要考慮的重大因素之外,在每個主要的工業中,存在著很多障礙——用當前的說法就是瓶頸,在擴張可以繼續下去之前,必須移除這些障礙。農業上的障礙是公共權利和過冬飼料的匱乏;礦業上的障礙是缺少處理洪水的有效裝置;煉鐵上的障礙是合適燃料的短缺;金屬貿易上的障礙是隨之而來的材料短缺;紡織上的障礙則是紗線的供應不足。交通、貿易以及信貸等都忍受著壟斷的那只死亡之手,抑制這些服務的發展總體而言對工業造成了不利影響。因此,盡管在人類努力嘗試的各個領域都出現了增長,但變革根本不至于迅速到危及現有體制穩定性的地步。1700—1760年間,在生產技術上,在工業結構上,抑或在人民的經濟生活和社會生活上,不列顛均未歷經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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